081【選擇】
寒山腰間的木屋好似換了一番模樣，周邊的雜草早已被除淨。整潔的屋子裏，蘇若傾安靜的躺著床榻上，依舊是昏睡不醒。念戈坐在妝台前，她將銅鏡狠狠扣下來，那張潰爛的容顏她自己看了都惡心害怕。雙手握緊的拳頭，像是下了某種決心，於是她起身向外走去。
“你去哪？”門口的闕樓見念戈急匆匆的走了出去，跟在了她後麵。
“不要跟著我。”她頭也不回的說道。壓低了的聲音讓闕樓一怔，像是心情差到極致，他不敢不聽，唯有看著她走遠的背影。
林中有妖橫行，法印像是還沒有回到皇城裏，這些妖一直沒有束縛的在這人世間穿行。念戈牽住一隻麻雀，如同穆殷禾搶那些身體一般，她也化成一道光焰穿入了麻雀的身體裏，借著這個小小的軀殼，用自己的法力幻化成人形。原以為會蓋住自己臉上的這些傷疤，隻是當她俯向水麵時，卻發現還是原來的樣子，不禁有些失落。
她不甘心，於是又找了一個。接二連三的全是這樣，絲毫沒有遮蓋她的容顏。滿地的動物屍體，讓人看了不禁寒顫一身。
隻聽“咻”的一聲，念戈背後一陣涼意，她機警的轉過頭，銀光劍刺穿一片黃葉，快速向她刺來。念戈退後一步，劍的主人一襲蓑衣，蓋住他全身，大步流星的逼向她，看他的裝扮，那也隻能是除妖人了。
妖出現的多了，除妖人自然也多了起來。念戈也不想解釋什麽，想也沒想扭頭就逃離，她不想和人類動手，隻是那個除妖人卻緊追不舍。她無奈的轉身迎向他，然後扔出幾片羽毛作為掩飾，巧妙的飛到了除妖人的身後。除妖人也不是那麽容易就上當的，立刻轉身繼續追了過去。
木屋就在河對岸，念戈快速飛落到某個空地上，想著過去卻又怕打鬥的聲音炒到蘇若傾。遠見有一人抱著像是一個褐色的什麽東西在向木屋靠近，闕樓似乎還在幫助他固定那個褐色的東西，在她看清那個人身後跟著的那隻蜘蛛以後，念戈才知道是蘇衍。
除妖人也發現了木屋旁的那群人，看著念戈急於過去，便開始出手將她攔下。念戈處處退讓，她可不想一動手，又是一場誤會。不過她也納悶，僅僅是距離一條河的距離，蘇衍他們居然看不到這裏的動作。又是一陣無奈之後，她搖起了手中的攝魂鈴，隻是搖了許久也不見闕樓他們的身影過來，反而是木屋那裏像是突然間的沒人了。
除妖人見念戈有些不耐煩了，鬥笠下的神色不由得一慌，但還是繼續上前糾纏阻止。念戈一陣氣急敗壞，收回手。“我不想與你動手。”
除妖人也隨著念戈的停了下來，他不說一句話的與她對立著。但隻要念戈想要動身回到木屋那邊，他便就出手阻止。
“你想要做什麽？”念戈也發現了這個，糾纏了這麽久了，不知是他道行的原因，還是因為什麽，她沒有聞到他身上的任何戾氣，而他也好像不是真的要除掉她，更像是刻意的在阻攔她，拖延時間而已。
那人還是不說話，念戈試探的往木屋方向走去，然而他還是快一步的擋在她麵前。
“你是不想讓我回去？”念戈猜道。
一直沉默不語的除妖人像是緊張的咽了口水，他的眼光也掃向對岸的木屋，似乎在著急著什麽。念戈皺眉猜疑，麵前的人比好像她還著急木屋那邊的動靜。
“你是誰？說話。”念戈繼續問道，她有點忍受不了自己自言自語。
除妖人有些站立不定，鬥笠下的他汗水淋漓，張了張嘴依舊沒有發出聲音，也許是不敢。念戈深呼了口氣，強忍了她的怒意，冷眼掃過以後迅速躍到河對岸，決定不與他糾纏。
一見念戈要走，除妖人又是立馬的追了前去。
木屋院子內，蘇衍抱著一個木頭，像是雕塑成了人型，念戈一眼看到闕樓的雙耳竟然塞了兩朵棉花。他們兩人正背著她不知道在對這木雕在做什麽。蘇衍化成人形的寵物蜘蛛無意的回頭，見到念戈無聲無息的站在後麵，嚇的縮了縮身子，然後拍了拍蘇衍。蘇衍專注著眼前的事務，壓根沒有理會。直到念戈走近問了問。
“你們在做什麽？”
聽到聲音，他先是停頓了一會，似乎還在確定著聲音的主人是誰，然後才轉過身看了過去。也像是被嚇到了一樣。“你，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我攔不住了，熱死我了，你們怎麽這麽慢。”刺耳的女聲插斷了他們的對話。
念戈回頭看去，追著她而來的除妖人一把掀開了自己的鬥笠蓑衣。
“小葵？！”念戈有些淩亂的看著她。“你扮的除妖人？！”難怪她剛才一直不說話，難怪她剛才也聞不到除妖人的味道，原來是穿了蘇衍的千羽袍。“你們到底在做什麽？”她回頭繼續質問蘇衍。“為什麽讓小葵扮除妖人追殺我。”
“不念戈。我沒有要追殺你。”小葵急忙解釋道，她哪有本事追殺她呀。“我隻是拖延拖延你的時間罷了。”
“拖延時間？”念戈又是疑問。
“蘇衍他為你做的一個身體。”小葵快言快語的說道。“想把你雕刻出來，讓你回到原來的樣子。為了不讓你知道，所以就犧牲我去阻攔你。”
“身……體……”她回頭看向蘇衍，目光鎖定在他身後的木雕上，那是他為她做的身體……
蘇衍的手不自然的撓了撓頭，“我聽師父說，被那些水人的弱水擊中以後，即便是再高的道行法力也恢複不了，除非借助人皮麵具。像你的話，找個寄生體是最好不過的，但寄生體最好也是人類。因為不能傷人，所以就給你做了個木雕。隻是還沒弄完，你就回來了。”他說得尷尬。側眼間看到旁邊的闕樓因用棉花堵了耳朵，聽不到他們的對話，還在繼續的處理著木雕，於是轉身幫他解放了他的耳朵。在注意到念戈以後，也是瞬間停下了手裏的活。
念戈突然有些語頓，內心像是在一瞬間淌過一股熱流一般的，讓她有了某些觸動。她咽了口水，她從不曾知道他的細心。“謝謝你蘇衍。”許久她才開口。
“哪裏，客氣了。畢竟我是你在人間的第一個朋友。”他隨意的擺了擺手。
念戈看著他的笑容，一如初見那般，依舊是那麽的陽光。他將她的思緒帶回了剛出人世的那一會兒，一個人從什麽都不知道，然後到什麽都不想知道什麽都不敢知道，這期間是經曆了多少的變化。當初能一個勁的往前走，如今卻一步也不敢動。越往後，仿佛誰也都不曾記得當初的樣子了。然而卻隻有他，依舊停在之前的位置，看著所有人越走越遠，越走越不是自己。
“你怎麽了？”蘇衍見念戈又是久久不說話，小心的問了問。“你生氣了嗎？”
念戈搖頭，一把抱住了蘇衍。“你太好了。”她的聲音有些沙啞的哽咽。
蘇衍有些措手不及，反應遲鈍的才將手放在她的背後拍了拍。“太好了，用不著抱，抱這麽緊吧。”他故意說道，緩解這微妙的氛圍。
蘇木颺落在了木屋院外，看到這些有些意外的一怔，“你們都在啊。”他說道，然後徑直的走了過來。
“大哥。”蘇衍依舊尷尬的叫了一聲，麵對突來的擁抱，而且是在這麽多人的眼球底下，讓他還真有些不自在。
念戈聽到聲音，回身看了過去。“你也來了。”她並沒有因為剛才的擁抱在他麵前顯得不自在，隻是心中溢滿的感傷情緒讓她繼續沉默。
“嗯。”蘇木颺點頭。“我替你找了另一顆靈珠。”他說著將手攤開到她麵前，金黃色的光芒有些耀眼，“上麵刻了你的樣子，這樣你化出來的人形就是你自己了。”他說道，似乎還沒有注意到蘇衍的木雕。
蘇衍的表情有些僵硬，與這顆靈珠相對比，他的木雕簡直一文不值。
念戈有些驚訝，又有些不知所錯。她看了看蘇衍，又看向了他。無疑像是一道難題擺在了她的麵前，若是蘇若傾在，她的選擇應該不會這麽難吧。可他們這麽做到底是為了她，還是為了若傾醒來以後麵對一個完整的她。
“用靈珠做寄生體很不錯啊。”蘇衍刻意的大聲說道。“可以保護你。”他拍了拍念戈的肩膀，又是一副無所謂的表情，他壓根沒打算與蘇木颺爭一些什麽，所有人都看得出來那顆靈珠的非凡。
念戈從他眼中看出了某個瞬間的失落，其他人卻也配合的默不作聲。他每每用心了，卻總是有他的哥哥出來，將他所做的一起化整為零，然後從此被遺忘。
“不過，你還得跟我去一趟使者那裏。”蘇木颺繼續說道。“還是需要使者替你融合。”
“我……”念戈對上他的眼，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你什麽啊，難的又找到靈珠，趕緊的吧。”蘇衍又用話將她推了一把。
她繼續看著蘇衍，靈珠確實讓她心動，可若蘇衍不在之前這麽做，她不至於在心裏給他失落。
蘇衍明白此刻的她有些難以決斷，於是聳了聳肩，示意著她無所謂，然後替她拿過了那顆靈珠，放在了她的手中。“這麽好的珠子，可別掉了。”
念戈看著手中的珠子，無形之中像是有很多人都在在意著她，而她卻總是忽略這身邊的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