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6【冰封念戈】
自然的雪色光芒總是會將黑夜照亮，腳底下的雪發出“嘎吱”的脆聲，靜謐中帶有一些不安。周圍沒有藏躲之地，念戈與闕樓一同停下來腳步，再往前去隻怕是越陷越深。
“聞得到什麽味道嗎？”她問。
闕樓搖頭。“雪覆蓋的太深，什麽也聞不到。”
確實，雪蓋的太深了，足以掩蓋一切有威脅的氣味。
“素蘿是雪妖神，這裏是她的天下。”念戈還是有些忌諱。在他人擅長的地方與他人去對抗那無疑是自尋死路。她不覺得自己似乎走錯了一步，不應該就這麽快追來這的。
夜深以後這裏的寒氣更是讓人抵抗不了，幾團幽暗的螢火在不遠處閃爍不定，隨風飄來，念戈一陣警覺。“那是……”
“是雪魂嗎？”闕樓也不敢確定。他隻是在很早的時候有聽過，無論哪座雪山都會有守山的雪魂，它們是雪妖神的眼睛，如果被纏上，恐怕難以脫身。素蘿受了傷躲了起來，定是讓這些雪魂來看死他們。
“退回去吧。”念戈一陣小心，連落腳得力度都輕了許多。這裏除了雪還是雪，若是被素蘿招來更多的雪魂將他們包圍，壓根就沒有一點地方能讓他們躲藏。
闕樓同樣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驚動了它們。隻是腳邊突來的涼意分散了他們的注意力，濃濃的霧氣又是從地麵升起，念戈熟悉這樣的道法。
“快起身。”她連忙說道。兩人同時一躍騰空，腳底下的霧氣意料之中的凝固成冰塊。
然而在用力向上一躍之後，遠處的雪魂瞬間感受到了雪山以外的波動，他們好似弦上的箭一般，眨眼就出現在他們的麵前。念戈沒來得及躲閃，就被兩隻雪魂捆住了雙手。闕樓伸手驅趕，而這雪魂就如同吸附在人身上的吸血蝙蝠一樣，轉瞬間就粘上了他。其餘幾隻環繞在上空，等待著某種時機一起湧向他們。除非天亮，否則這些雪魂絕不會離開。
念戈出手打開那些虎視眈眈的雪魂，與闕樓一同向後退去，然而捆著他們的兩隻雪魂卻猛地將他們下拉了回來。一些被激怒的雪魂鑽入地底，可不一會兒，雪麵上便泛起了大片的幽暗熒光，更多的雪魂從地底冒了出來。被雪魂牽製的他們，見此，一個翻身重新躍像上空隨即將手上的雪魂甩開。
“雪魂不能離開雪山，我們趕緊下山。”闕樓變回狼形，將念戈拉至背後向前跳去。
受了指使的雪魂窮追不舍，它們攔下了下山的路，無奈之下，闕樓唯有轉頭向更高的山巔跑去。雪魂看著他們的方向，似乎有些驚慌的在原地亂跳動一番，它們像是在害怕什麽一樣，不敢再一步的上前。
前方是斷壁殘崖，厚厚的積雪便從這裏劃分開來，頂端的金色光芒被這一方的霧氣遮蓋若隱若現，念戈從闕樓身上跳了下來，她隱約看見那束光芒下坐著一尊大佛。雪魂似乎也是見到了這尊佛像才顯得慌恐不安。
“它們不追了。”闕樓說道，他也發現了雪魂的奇怪的反應。
“我們上麵有一尊佛像。”念戈告訴他。她看到過這尊佛，那是她出迷魍林的時候，曾在夢中見到過的，隻是夢中有一個紅衣女子一直在墜落，直到她驚醒。
闕樓回身看去，他不知道念戈看到了什麽佛像，而他卻是什麽都沒有看到，唯有的是濃密的霧氣繚繞著看不見的斷崖，和天與地的交合。他看罷，也不在追問下去，也許每個人的道法不同，所看到的事物也就不同。
雪魂守著他們不離去也不前行，雙方休戰對峙著。在它們身後，素蘿憑空出現，她穿過它們走了過來。
“沒有路了。”她有些得意。似乎在說，活該你要追過來。
念戈注意到她說話的氣息穩了很多，僅僅是一個晚上不到，她竟然能這麽快就調理好了傷勢。隻見素蘿動了動指頭，雪魂在她的操控下，也不在懼怕山巔的佛像，齊向他們纏繞而去。
闕樓呲牙著狼嘴，後腳猛地一蹬撲向那團雪魂，他將所有的雪魂引了過去。念戈心中一緊，她明白他是替她在引開它們，可這樣的話，會消耗過多的道法。她遲疑了一會，一咬牙，轉身直直逼向素蘿。也不在去擔心他會如何，唯有心中自己安慰道，等太陽出來就好了，這些雪魂自然就會消失了。
素蘿同樣一躍而上，白色光影與青色光影交纏一起，她們之間就如她與穆殷禾一樣，總有一人要消失，這世上的執念總是讓人瘋狂，總是讓人迷失自己。
六道使者仍然站在山腳小望著雪山上的一切，“太陽出來以後，也許你就隻剩下一個劫了。”他說道。
蘇若傾隨著他的話也看向了那兩團光影。“那至始至終受罪的還是她。”他不忍的避開眼，回身離開。“如果再重來一次，會怎樣。”他問。
六道使者跟在他的身後，身形最終還是恢複成了大人的樣子。“這幾世，你看到了什麽樣的結果？”他反問。
“第一世，她化成了幻靈珠，永世燃著青燈守在佛前。第二世，她執念太深受了般若令落入了永世煉獄，第三世，我親手推她墜崖，可她卻入了魔，看著自己輪回第四世……”那這第四世又會是什麽樣的結果，他也不知道了。
使者接過他的話。“第一世，她放下了，可你卻偏偏放不下，第二世，你放下了，可你偏偏卻又不忍，寧願繼續輪回也要從永世煉獄把她救了上來，而第三世的你們，都陷入了執念，至於第四世……”六道使者似乎也不敢確定。他想著，雪山之上的她們也許是兩敗俱傷，也許會留下一人。若是兩敗俱傷，那這個結果便就在他心中解開，若留下一人，留的又會是誰呢？
有一瞬間，就連這一直修心修身的六道使者竟然也起了邪念，他多希望兩敗俱傷，以後誰也別再出現了。一句“阿彌陀佛”懺悔著他的罪孽。
“你也不知道結果是嗎？”蘇若傾一笑反問道。
“不知。”使者搖頭，他不是先知，怎可能預知未來之事。
“那就如你所說，隨緣吧。”蘇若傾苦笑的明顯，嘴裏說著隨緣，可內心的疼痛卻如刀絞一般，到底他要修行成佛，還是他們逼他修行成佛。他分明放不下，也放不了，無時無刻不在在意著。即便穆殷禾不在了，可他至始至終還是把念戈帶入了某一條難歸的路，他至今都沒有去償還。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從雪山之後升起，光芒打在雪上，在它的純白下加上了一層金紗。隻是鮮紅的血色印記在這潔淨的白雪上，如同盛開的赤練花，朵朵耀眼。
素蘿倒在雪地裏，仍然是咧嘴笑的開懷，她終究不是心魔的對手。
一旁的闕樓耗盡所有道行，終於在太陽升起之前製止了雪魂，他倒在一旁再也無任何力氣去掙紮。念戈將她摟在懷裏。她還記得他說，“念戈放棄了一切，那我也就放棄了一切”然而，如今卻是他比她先一步的放棄了所有。
她將他輕輕的放下，手中緊握的是已經黯淡無光的攝魂鈴。她起身拖遝著步伐走向素蘿，雙眼泛紅，氣焰沒有因她受傷而退卻，然而因為動怒愈加的強烈。
“我死不了，也不會懼怕任何人來殺我。你如何逼我，那我就要如何還給你。”她說著，凝聚了手中的氣焰，狠狠的打向素蘿。
素蘿有些艱難的爬起身，她似乎很樂意接受念戈給的這一擊，她指著自己的心口在那道光影裏陰狠說道。“我這裏也很強大的。”邪魅的笑容讓人不寒而栗。
念戈有些不明白她的目的，可在此之後，她才明白她將自己送進了素蘿給的圈套。
突起的狂風將堆積的冰雪推開，直到露出那個刻著念戈容顏的雕像。在素蘿身體消失之前，她突然說道。“若傾總有一天會記起你的樣子。即便你死不了，我也不會讓你出這個雪山。”
念戈一驚，她已然明白了她拿走雕像的目的，這麽做無非是想效仿穆殷禾那樣，從此的代替她。眼看著消失的素蘿將一顆心置於那個雕像內。念戈慌忙的上前阻止，卻還是晚了一步。
素蘿從那道身體裏蘇醒過來，換了身體的她，就如重生了一般，反將念戈逼退。
念戈看著那個又與她一樣的容顏，多少可笑劃過心扉。一個皮囊下到底可以容納多少顆不一樣的心，先是穆殷禾，再是她，她都懷疑自己已經不是自己了。
“他記得這個容顏又如何，你永遠也成不了他心中的念戈。”她說道。
素蘿的瞳孔一緊。“成不了又怎樣，我隻要他留在我身邊。”
“也許他也不會讓你留在他的身邊。”念戈諷刺道。如同諷刺著自己一樣，一個要修行成佛的人怎麽可能會將她們留下。
素蘿臉色一變，她猛然將雙手撐向空中，氣焰帶動大雪鋪天而來。念戈毫無理由的向後退去，可終究是被追來的大雪所覆蓋，她衝出那道防線，然而等待她的冰陣早已準備好。素蘿招來更多的雪人，將四方守嚴。一聲令下，所有雪人手中的冰劍，一齊穿向她的身體，似乎沒有一點還擊的餘地。
無血滴落，隻是寒冷貫穿她的身體，將她身體的一切冰凍。霜花從腳下一直延續上來，不放過她每一寸肌膚，每一根發絲，直到她徹底的被那團冰雪包圍，成了這裏不倒的一尊雕像，隻是那個心依舊在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