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回老宅
周若蘭一行人走後,過了三天,周府派人送月例銀錢了。
陳媽媽是城主府里的老人了,她在前任陳城主在時就是一個小管事媽媽,一直本本分分,如今城主府主母換了人,她又不會湊到新主母跟前表現,漸漸就不受重用,只能接些給莊子里送月例銀錢這樣沒有油水的差使。
陳媽媽下車,見了張媽媽,就攏著袖子冷臉道:「二小姐上回來,說你偷懶,伺候大小姐不盡心,夫人決定扣你兩個月的月例銀錢,這剩下的就是大小姐的月例銀錢,之前缺的這次也一起補齊了。張媽媽,你數清楚了,我可沒少給你一個錢。」
陳媽媽說完把錢袋鄭重地交給張媽媽。
張媽媽顛了顛分量,大喜,笑道:「謝謝!有勞您了。」
對張媽媽來說能按月發錢就知足了,這次還把之前漏發的,補回來了,已經是意外之喜了。至於剋扣她兩個月的月例銀錢,根本無關痛癢。依趙氏的脾氣,要是不找點茬,那才奇怪。
陳媽媽打量了小院四周,發現除了門口一同隨行的車夫,從車上往小院搬東西的兩個小廝,沒有外人,便捂著肚子抱怨道:「累死我了,我大老遠專門跑一趟,肚子有點不舒服,你這上哪方便呀?」
張媽媽心領神會,連扶著她:「陳媽媽,來來來,我給你帶路。」
張媽媽把陳媽媽領到了某個牆角旮旯后停下。
陳媽媽四下察看了一番,確定周圍沒人,這才輕輕對張媽媽說:「聽說老爺定了下個月帶兩位小姐和少爺一起去老宅測靈根。過幾天老爺可能就會派人來莊子接大小姐回去。要不是這樣,那位也不會這麼爽快地掏銀子……」
陳媽媽愣了愣,一時難以消化自己聽到的消息,忙問:「那大小姐的婚事呢?」
陳媽媽一臉疑問:「什麼大小姐的婚事啊?這幾天府里都在忙老爺回老宅的大事。沒聽說別的啊?」
張媽媽乾笑道:「沒什麼,我太高興,犯糊塗了。」
陳媽媽寬慰道:「那好。我這兩天事多,馬上還要趕回去。你叫大小姐安心等著回府吧!」
張媽媽開心的點點頭,從錢袋裡掏出二兩銀子塞給陳媽媽。陳媽媽連忙推開,有些生氣道:「你這是幹什麼!我不要。」
張媽媽忙勸:「要的,要的。這是大小姐吩咐的。雖說以前陳老城主對你家有恩,但是你現在也不容易,更難得的是你這份心意,大小姐一直都記著。之前沒謝你,大小姐是想著自己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去,現在有了盼頭,這點心意是一定是要給的,請讓你務必收下。你不收,就是嫌少了!」
陳媽媽皺眉,勉為其難道:「既然大小姐都這麼說了,奴婢就只能謝謝大小姐了。那我先走了!」
「好,路上小心!」
陳媽媽送完月例銀錢的第五天,周府果然派人來接周曉棠和張媽媽回府。
時間過得飛快,一轉眼,周光正終於要帶孩子們回老家測靈根去了。
趙氏想陪同周光正一起回老宅,路上正好也能照顧兩個孩子,她和周光正磨唧了好幾天,周光正懶得搭理她。
趙氏不死心,臨行前又纏著周光正撒嬌說要跟著一起去。
周光正無奈,嘆了口氣,正色道:「不是我不願意帶你去。你看我在幽州城挺風光,但是在老宅,我根本說不上話。我修鍊天資有限,族裡又規矩森嚴,凡人只能為奴,你跟著去了,也只能給族裡的修士端茶送水。你要願意,我可以帶你回去。」
趙氏這聽了只能作罷。讓她給人端茶送水,為奴為婢的,她還不如繼續呆在幽州城享福呢!
周光正帶著一隊精挑細選的親衛,二十來人,鮮衣怒馬,風風火火,一路南行。
路上周若蘭時不時會找找周曉棠的麻煩,然後向周光正委屈巴巴的告小狀,周曉棠覺得有點好笑,有時忍不住在心裡吐槽她是個小戲精。
周曉棠偶爾也會去周光正跟前刷臉,表現自己作為一名淑女的聰慧溫婉乖巧,對修士高雅生活的嚮往,對父親油然而生的深深崇拜。她要表忠心,即使做不成修士,那也是她運氣差,她有一顆無比虔誠、上進的修仙追求。
周曉棠心想還是提前做個鋪墊比較好,萬一她沒有靈根,起碼在她爹那拿個同情分,留個好印象,給她以後安排一個好出路。
周曉棠那個被周光正和趙氏寄以重望的弟弟叫周景軒,今年六歲,長得白嫩可愛,被周圍大人保護得很好,儘管被周若蘭警告過,但是他對周曉棠卻沒有什麼敵意,只是有些好奇,偶爾還會偷偷跑到周曉棠面前,甜甜地笑著叫:「姐姐好!」
周曉棠蠻喜歡周景軒的,覺得他很可愛,說話奶聲奶氣的,忍不住想逗逗他,只是周若蘭和周景軒身邊的人看得太緊了,沒什麼機會見到。
馬車一路向南,雖然大部分時間都是在趕路,偶爾在客棧歇下來,但是也能看到一些當地的風土人情。周曉棠前世很少旅行,她是個宅女,這次難得出門,有些新奇開心。
就這樣一路走了一個多月,周光正終於宣布快要到家了。
周家鎮是一座靠山腳下的小鎮。
周曉棠隔著帘子,已經發現這裡和別處的不同。
這裡的官道太乾淨了,不是人走的少的緣故,路上來來往往的人很多,顯然這裡是有人每天在精心打掃維護的。
另外,這裡人雖多,卻非常安靜,看起來秩序井然,不像別處官路上行人有說有笑,打打鬧鬧,毫無顧忌,這裡的人個個低著頭,表情嚴肅,路上幾乎聽不到人說話。即使說話,也是把聲音壓得低低的,惟恐被人聽到。
這種壓抑、謹小慎微的氣氛讓人覺得拘謹,以致於周光正的護衛們不知不覺間都壓低了聲音,不敢高聲說話。
走著走著,就到了一處關卡,有兩個三十來歲,一高一胖的青衣道士正站著一邊盤查,一邊閑聊。
路上的行人排隊從那關卡處通過,個個卑躬屈膝,乖巧順從。
關卡的兩個道士里,個子高的道士看起來地位更高,他手裡拿著一根竹竿,時而用竹竿挑起行人的箱籠蓋子,一個個查看裡面的東西,時而用竹竿戳行人的後背或著臀部,要是覺得誰動作慢了或者快了,一不順眼就狠狠地一竿子抽過去。
那些被抽打倒地的行人即使再痛,也不敢發出聲音,只能默默地爬起來,一瘸一拐,趕緊離開。
好凶的道士!周光正的護衛們有些驚訝。
而周光正看見了卻是親自下馬,走到那個子高的道士跟前和顏悅色地抱拳道:「長春哥。」
那親切的語氣完全像是和同村鄉里之間互相打招呼,哪有以前幽州城一城之主的威嚴。
那個子高的道士先是一怔,認出來后,用力地拍了拍周光正的背,大笑道:「光正!是你這小子!」看看周光正衣著光鮮,他身後氣派的車馬隊伍,道:「你小子外頭混得不錯!這錦衣玉食的,可沒少享受吧!」
周光正十分謙虛道:「長春哥別笑話我了,要是我天資能高些,哪裡捨得離開這裡啊!哪比得上你們啊……」他接著感嘆:「這裡靈氣充裕,才是修行的好地方。十年不見,長春哥的修為早就在我之上了。」
那叫長春的道士不禁笑了,顯然還是有些得意,嘴上卻安慰道:「唉!有什麼好的!我的靈根還不如你呢!哪裡能得什麼好處?整天也不過在這兒看看門而已。」
他看著周光正和他身後的車隊,眯起眼,有幾分羨慕道:「早知道外面這麼舒坦,我也求族裡讓我出去了!」
周光正不屑道:「這有啥!修鍊才是最要緊的。要是能築基,誰還在乎這些東西啊!」
一提到築基,那長春道士也正經起來,贊同的點點頭道:「唉!誰說不是呢!可修鍊哪有那麼容易啊!」
兩人又閑聊了幾句,聊完,周光正命令馬車掉頭,一行人在一處寬敞的地方停下集合。周光正從一堆護衛里點出了兩個人,這兩人是稍微懂點法術,剛剛開始修道的。
隨後,周光正讓周曉棠、周若蘭、周景軒下車,他對三個子女和兩個侍衛說:「此地是我家鄉,名周家鎮,鎮中多為我的族人,其中有靈根者近半。此地之人崇尚修鍊,不論俗世富貴,只講修為高低。」
周光正說完,掃了兩個侍衛一眼,厲色警告道:「你們倆靈根不佳,修行不過剛剛入門,我知道你們平日里多驕縱,但在這裡,一個幼童的修鍊境界也可能遠遠在你們之上,所以等進去之後,你們需如同這些凡人一般,夾著尾巴低著頭做人。」
兩個侍衛連忙點頭答應。
周光正又對周曉棠、周若蘭和周景軒嚴肅道:「在這裡,侍女小廝一概不能進。從此刻起,你們要記住,你們只是這裡的普通鄉民,你們的地位取決於各自靈根的高低。進了鎮子,你們就不再是什麼城主府的少爺、小姐了,只是鄉民,要謹記,切莫生事。」
周曉棠聽完恭恭敬敬地應了一聲,一旁的周景軒也忙不迭點點頭。只有周若蘭有些不知所措,她難以置信地問:「爹爹!那我找誰伺候啊?」
周光正冷冷盯了周若蘭一眼,周若蘭嚇得趕緊乖乖閉上嘴。
周光正又令人開箱,取出些衣物來,他自己和侍衛要換上青色的道服,而周曉棠、周若蘭、周景軒則要換上白色的布衣。
周若蘭的小臉瞬間垮了,抱怨道:「爹爹,怎麼讓我穿這個,太丑了!」
周光正板著臉,道:「這裡的規矩便是如此,不曾測過靈根的稚童,只能穿白色的布衣。這是你母親親自挑選的料子,已經是最上等的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等測了靈根,有靈根的可穿綢緞,無靈根者在此地終身只能穿布衣。」
領到衣裳,幾個人趕緊進馬車裡換衣裳。周若蘭、周景軒在丫鬟的幫助下很快便更換了衣裳。
周若蘭下馬車時,忍不住哀求周光正,道:「爹爹,沒有丫鬟幫忙,我和弟弟根本換不好衣裳。我也不貪心,求求爹爹了,你就讓我們帶一個丫鬟吧!我可以和弟弟合用。」
周光正道:「這裡的規矩是凡人、未測靈根者和練氣期的修士都不得蓄奴。你就不要再啰嗦了!在這裡,你不但要照料自己,還要照顧好你弟弟。要是不情願,你就不要進鎮子了。」
周若蘭想起趙氏的囑託,自己的前程,默默含淚道:「爹爹,孩兒要去拜見祖父祖母。」
周光正命令其餘人帶著車馬就近找地方住下,然後領著三個子女,兩個侍衛,往鎮子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