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每天上班經過大堂，看到那個空座位，王聖凡的心裡就好像被什麼蟄了一下：搞什麼鬼？我剛剛是在愧疚嗎？
他好像想擺脫什麼似的快步進了辦公室。在辦公桌前坐下，拼好的那份合同赫然入目。
奇怪，那天幹嘛發那麼大火？其實只要他出面，讓對方重新補一份合同也沒什麼難度。或許，是因為她的態度？
這時，敲門聲響起。
「進來！」
是董小敏。
「凡總。」聲音很小。
王聖凡眉毛一挑，問：「有事嗎？」
「凡總，有件事……我想來想去，覺得你就算炒了我，我也要來說明一下，不然……不然我良心不安。」
王聖凡從一沓需要簽字的文件里抽出一份，一邊翻一邊說：「你是想說合同的事？」
「是的。」
「那份合同是你不小心放到羅蘿準備銷毀的資料上面的？」
「你怎麼知道？！」董小敏一臉驚訝。
「這事不難推理，那天我把合同給了你們丁經理，以她謹慎的個性，應該不可能把這麼重要的合同交給一個實習生。」
「凡總英明，所以，你知道羅蘿是被冤枉的吧？如果你實在生氣，就……就把我炒了吧，真的不關羅蘿的事。」
王聖凡頭也不抬，繼續簽單。
「好，我懂你意思了，現在就回去打辭職信。」
董小敏走到門口，王聖凡終於發話：「你幹嘛要辭職？羅蘿已經把合同拼好，如果你辭職，不就是說明她的補救無效，白白浪費了一個晚上來拼合同了嗎？」
「凡總，你的意思是……我不用辭職？」
「你辭職對我有什麼好處嗎？你是覺得自己的工作能力不行，影響到公司的業績還是怎樣？」
「當然不是了。那……羅蘿……是不是也不用辭職？」
王聖凡在心裡嘆了一口氣，為什麼大家就認定他會炒了羅蘿呢？難道自己平時真的對她太過苛刻了嗎？「你也說了，這事跟她無關，那我有什麼理由炒了她？」
「真的？如果是這樣我就放心了。凡總，那我就不打擾你工作了，我出去了啊。」董小敏樂顛顛地走了。
晚上約了秦一鳴幾個出來喝酒。
才剛見面，秦一鳴就調侃：「你小子終於捨得出來跟我們玩啦？我還以為你真的洗心革面要當個好老闆了呢。」
「就你話多！」王聖凡拿著紅酒杯晃了晃，一飲而下。
「你幹嘛喝得這麼猛啊？別才剛開始就喝醉了，我可不想扛你回家。」秦一鳴用肘子壓著他的肩膀。
「起開！就算真的喝醉也不用你扛，就你這身型，扛得動我嗎？」
「又來！又來！哎，突然好想小蘿莉，她說得一點也沒錯，你就是不知道從哪來的優越感。」
一提到羅蘿，王聖凡的心裡又被刺了一下，總覺得胸口悶悶的，說不清的感覺，於是又連灌了兩杯酒。他本想再倒滿一杯，楊瀟峰伸手把杯子奪了：「你這樣喝法，哪根筋不對？」
「是啊，不會是小蘿莉又惹你生氣了吧？」
王聖凡用力一拍桌子：「秦一鳴你煩不煩？幹嘛張嘴閉嘴都是她？」
秦一鳴愣了一下，一時沒反應過來：「她？誰呀？」過了一會兒，他大笑起來：「哈哈，你是說小蘿莉啊？你幹嘛這麼生氣啊？拜託，自從她來你們公司以後，我們哪次聚會沒提到她？瀟峰你說是不是？」
楊瀟峰似是而非地點了點頭。
王聖凡把頭埋到臂彎里，沒有再說話。
「凡，你今天狀態真的很不對，難道跟老爺子吵架了？」
王聖凡不耐煩地說：「我跟他哪有這麼多架吵？」頓了一下，終於幽幽地說，「你們說現在的員工怎麼越來越不像話了，老闆說幾句怎麼啦？至於消失幾天嗎？」
「哈哈，我就說吧，只有小蘿莉才有辦法讓你變成這個死樣子。不過話說回來，你那麼擔心她幹嘛？該不會是喜歡上人家了吧？」
「喜歡她？怎麼可能！我又沒有戀童癖。」
「噗……戀童癖？也虧你能想到這個詞。」
周一是羅蘿回來上班的日子，王聖凡前一晚在床上翻來覆去，第二天頂著一雙熊貓眼回到公司。經過大堂，他特別留意一下羅蘿的座位，依然是空的。
這時，人事部許經理剛好從辦公室走出來，王聖凡喊住她。
「凡總，什麼事？」許經理急急地跑過來。
「我問你，現在上班是不是不用考勤了？有員工沒有來上班你不用管了嗎？？」
許經理被問得一頭霧水。「每天都考勤了呀。」
「你好好想想，今天有沒有什麼員工是沒請假卻不來上班的，是不是該打個電話去問問到底怎麼回事？」
許經理疑惑了好一會，才指著王聖凡的身後，「凡總，你說的該不會是她吧？」他循指望去，此刻羅蘿正抱著一沓壘到鼻根處那麼高的印刷品走過來。
「早啊，人好齊啊，是誰又請吃早餐了嗎？」羅蘿笑著跟大家打招呼。「麻煩讓一下啊。許經理，你們部門的審批單印刷好了，是讓誰負責簽收？」
「哦，那個讓瑪麗簽收就好了。」許經理說。
「你們一個個的愣著幹嘛呢？不知道搭把手嗎？」王聖凡說完，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走進辦公室，關上門，靠在門后一陣亂撞。剛剛是瘋了嗎？簡直是儀態盡失。
衛生間里，方旋跟董小敏在閑聊。
董小敏：「哎，感覺羅蘿好可憐，凡總好像特別不待見她。」
方旋：「是啊，她上個星期請假，凡總還發飆，說為什麼實習生請假都不用他審批，我當時差點被他嚇尿了。請個假而已，至於這麼生氣嗎？
董小敏：「是啊，之前聽說總部想把他們這批實習生調回去，後來不知怎麼的把羅蘿留下了，如果她回到總部，說不定日子還好過一點。」
方旋：「其實我挺佩服羅蘿的毅力的，居然能扛住凡總的淫威，換作是我，估計早就辭職了。」
等方旋他們離開后，羅蘿從廁所里走出來，對著鏡子左看右看，唉，天知道這六個月她是怎麼熬過來的。不過實習馬上就要結束，羅蘿心裡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無非就是走嘛，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這麼想著，羅蘿感覺心情又好了一點。
轉正申請兩天前就遞上去了，按道理，兩天內應該批下來的。該不會真的不能轉正吧？李小姐看得出羅蘿很煎熬，拍著肩膀安慰她說：「小羅，你別擔心啦，根據我的觀察，我們公司很少有人實習完不能轉正的，除非了犯嚴重錯誤或者特別不靠譜的。」
羅蘿一聽，反而更緊張了，難道她要開先河嗎？
「羅蘿，凡總找你。」方旋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決定生死的時刻終於來了！羅蘿起身，頗有種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不復返的悲壯感。
「去吧，去吧，希望你能帶回好消息。」李小姐鼓勵她。
辦公室里，王聖凡正在低頭看一份文件，看到羅蘿進來，示意她坐下。羅蘿發現王聖凡手裡的正是她的轉正申請表。
「你在我們公司待了有半年了，你有什麼想法？」王聖凡說。
想法？那可多了！譬如你能不能公私分明一點？能不能對我憐香惜玉一點？能不能別把我當牲口一樣使喚……
「我沒說你對我的看法，說說你對公司的看法。」王聖凡強調說。
羅蘿嚇了一跳，難道說他能看穿別人的心事？
「怎麼？一點看法都沒有嗎？」王聖凡不免有點失望。
「這段時間我了解了一下，感覺Ｄ公司管理得挺好的，在恆昌集團這麼多家子公司中應該是發展得挺不錯的，但是我個人覺得這是你多方把控的結果，公司目前的規模還小，你尚有精力兼顧方方面面，那等公司壯大以後呢？畢竟照目前的發展趨勢，Ｄ公司擴大規模是遲早之事……」
王聖凡不敢相信這番見解出自一個二十三歲的小丫頭。「那你有什麼建議？」
「建議啊？我目前還沒想到啦。」羅蘿看對方依然死盯著自己，不免心慌，「怎麼？我說的不對嗎？」
王聖凡冷不防拋出一句：「如果讓你轉正，你想去哪個崗位？」
「啊？」他這是在徵求意見？「想去哪個可以自己選嗎？」
「你想得美！」王聖凡在申請表上刷刷幾筆簽完名，然後扔給羅蘿，「我還是覺得你適合留在後勤部。」
就知道他沒那麼好心！哼，後勤部就後勤部，這結果不算是最壞的，總算可以留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