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少年回眸
君主府,莫樞寢室。
莫樞躺在床上,何已辛坐在床邊,手裏端著一碗青黑的藥液,一勺一勺喂給莫樞。
“主人,你還能堅持多久?”
何已辛臉上的表情隻有悲傷,這個問題他一直想問,可又怕答案無法讓他接受,才拖到如今。
“我還能……堅持很久……”莫樞強撐著說出,臉色蒼白如死,無一絲生氣。
“騙人!時間不多了對不對?我天天照顧你的身體,情況如何我會不知道?你現在這個樣子讓徐子易看到,多諷刺!”
“換君主就換君主,選什麽使徒?這種無用的規矩早該廢除掉了,非要讓悲劇重演!”何已辛怒不可遏。
“這是老君主定下的規矩……”莫樞輕吐口氣,他也有難言之隱。
“規矩是人定的,能定就能改,能改就能廢。你再執迷不悟早晚會後悔的!”
聽完他的放肆,莫樞卻不生氣,抬手推開送到嘴邊的藥勺,撫著床沿下地,拖著沉重的身軀走向室內的一幅山水畫。
何已辛看著被推回來的藥勺,不滿道:“喂!主人,這麽大個人了還耍小孩子脾氣,不能因為藥苦就不喝啊。”
隻見莫樞在畫作上的太陽處按了一下,又聽“哢嚓”一個響聲。
莫樞掀開畫作,畫作後麵竟然遮擋著一扇門,他手一推門,走了進去,留下一句話,“我隻知道,在我有生之年如果不把該做的事做好,肯定會後悔。”
“如果主人去了,我也不獨活。”這句話是在莫樞走進去後何已辛悄悄對自己說的。他已經不記得陪伴在莫樞身邊多少年,隻知道這輩子他都不會離開了。低頭看著手中的藥液,真的有那麽苦嗎?
抱著疑惑和試一試的心態,他決定嚐嚐。誰知藥液一入口,一種非比尋常的爛苦味迅速漫延了整個口腔。也不是沒吃過藥,但是莫樞給自己調配的東西簡直……難以下咽!
“噗——”剛一入口藥液就被噴了出來,何已辛摳著嗓子眼不斷幹嘔。
……
謝炎這邊,他們不知不覺走到一個看似很熱鬧的地方,前方一群人圍著一個擂台,議論紛紛。
“前麵這麽熱鬧,去看看吧。”盈盈拉著謝炎一路小跑衝向人群,謝炎無奈地笑笑,任由她拉著。
在靠近人群時,一股很濃的血腥味傳來,剛才還興奮的盈盈停下腳步。不知為何,她有一種不詳的預感,這種預感讓她喘不過氣。
靠近人群的同時也聽見了他們的對話。
“一連十五個人,十五連勝,還真是厲害。”
“有什麽辦法?不殺死那些人死的就是自己。”
“這就是使徒的宿命。”
“沒啥可看了,走吧走吧。”
因為是盈盈感興趣的事情,謝炎早就上前打聽了。
“這位兄弟請留步,打聽一下,這裏這麽熱鬧是在幹嘛?”謝炎隨便找個人問,對方看到他也是一愣,先是打扮,很少有人頭上裹著布的吧?再者是他提的問題,山水間的人沒
有人不知道的吧?
那人驚訝道:“不會吧你,連挑選君主使徒這麽大的事都不知道?”
謝炎靈機一動,道:“哦,我是近百年來一直潛心修煉,剛剛出關。原來是挑選君主使徒,不知進展如何,可否告知一二?”
謝炎曾在烏有那聽說過最近山水間在挑選君主使徒的事,並且人人皆知,當時烏有沒肯明說,這會兒正好逮著個機會問問,至於“潛心修煉”這一部分,既然兵器營裏放神器的倉庫能百年不進一次,說明在他們看來一百年並不算太長,大可隨便找個理由忽悠忽悠。
果然,這位仁兄並不懷疑謝炎所說,山水間也會有人閉關潛修數百年隻為星能等級更進一步,閉關百年不算什麽,而一旦出關必然有所突破。
“這樣啊,難怪兄台不知。五年前就開始了,從五個貴族孩子鬥到現在剩下兩個,是馮家的馮雨幽和古家的古若離,兩個關係好的世家孩子,近期就要分出勝負了。可憐呦~對了仁兄,你潛修百年出關,實力應該大漲了吧?就是不知道你這頭……”
他盯著謝炎的頭一陣不解。
謝炎心裏覺得好笑,若是讓他知道布下的頭發,豈不是又得嚇倒一個?
雖然不知道什麽馮雨幽、古若離,還是有很多疑惑沒解,當下也不是一一細問的時候,畢竟自己不是這長大的人,圓不了謊就麻煩了。
“唉,這事要怪自己,一心想早日突破,錯服了藥劑,頭發都掉光了。這不,拿條布遮遮醜嘛。”謝炎撒起謊來一流,語言安排得極好,說是藥劑又沒說是什麽藥劑,世間萬物千奇百怪,保不準還真有吃了掉頭發的。再看眼前這人,傻頭傻腦的智商不像有多高。
會被戳穿這一點謝炎一點都不擔心,山水間以修煉星能為主,實力強大為耀,權利名譽為榮,會去幹其他事、即副業的的人並不多,懂藥理的更是少之又少,醫療組也有不少像英吉那樣打下手的。
“原來如此,兄台能突破是甚好,這樣咱們山水間又多了一份抗敵之力。”
又小小寒暄了幾句,那仁兄才離開。
當謝炎回過頭去找盈盈,看到的卻是盈盈目視前方茫然無措的表情。
此時周圍的人群都散得差不多了,沒了人群的阻礙,擂台上的場景清晰可見。
血,滿擂台的鮮血,有些甚至溢出擂台將土地染得殷紅一片,站在周圍能聞到很濃烈的血腥味。
擂台上、擂台周圍,橫七豎八躺著的全是屍體,死狀其慘,與上次在林蔭小路上屍體的狀況一致。
風一起,血腥味就更加重了。
而這些碎屍之中,站著一個佝僂著身體、渾身浴血的少年。血液從少年的臉頰流向下巴,從發根流向發尾,從手臂流向指尖,連衣服都被浸透,可以滴出血來。
似乎感覺到盈盈的視線,少年回眸!
盈盈呆住了,足跟一軟,直直跪倒在地,那種仿佛靈魂被碾壓的感覺再次出現,與昨晚夢境中的場景一摸一樣。此時此刻,少年在看著她,用那雙足以貫穿靈魂的眼睛注視著她。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盈盈不明白。
謝炎皺起眉頭,尋著視線看向擂台,這一幕血腥盡收眼底。
“盈盈!別看!”謝炎以最快速度飛撲過去,一同跪倒在地,輕摟住盈盈,用身軀擋住身後的場景。
這麽做對盈盈來說無濟於事,少年回眸的場景已經深深刻在了腦海裏。
有了昨晚夢境的鋪墊,再經曆一次現實中的場景,盈盈冷靜了很多,同時也看到了很多在夢境裏沒看到的東西。她看到了少年的另一番情緒,那是一絲隱藏在瞳孔深處不易察覺地痛苦、無助、悲傷。
為什麽?為什麽少年要偽裝,這個年紀的孩子應該無憂無慮,應該天真無邪才對,他分明很害怕,很恐懼。但是,為什麽要偽裝?他究竟經曆過多少黑暗?
有那麽一瞬間,盈盈不懼怕那種眼神,隻想衝過去抱住他,好好安慰他。可……盈盈做不到,她動彈不得。
“別怕,有我在。”謝炎輕拍著盈盈的背。
該死!真不該出來這一趟。
烏有趕到時看見這一幕,再結合擂台上的慘不忍睹,很快就明白了。他上前半帶斥責道:“說了讓你們在附近轉,怎麽跑到這來了?”
他已經以最快速度趕來,在附近找了一圈沒發現他們,怕就怕出現這種情況,可還是發生了。
“烏有,我們現在就回去。之後……”謝炎背起盈盈,抬起頭看向烏有時已是眼神犀利,“將所有有關君主使徒的一切都告訴我!”
烏有愣了愣,猶豫片刻還是道:“好。”
謝炎很清楚,為什麽君主使徒不被人提及,毫無疑問是屬於山水間的黑暗麵,而這種黑暗傷害到了盈盈。
“咦~幻影山什麽時候變得那麽熱鬧了?走走走,咱們去看看,剛才那裏還好多人呢。”廖利淵蹦蹦跳跳,越清跟在她身邊。
“什麽味道這麽腥?”廖利淵拱了拱鼻子。
越清也仔細聞了聞,空氣中的確有一股腥味,是血!當他放眼望去擂台的方向,頓時明白了,可是廖利淵見不得這種場麵。
“來,太守,我們回去。”越清迅速從廖利淵身後伸手遮擋住她的雙眼,推著廖利淵轉身走去。
“幹嘛呀越清,好不容易空閑下來,還沒玩夠就回去,我不幹!”廖利淵頓頓腳,雖是這麽說,卻也沒推開越清。
謝炎那邊注意到這邊的情況,越清也發現了他們,隻禮貌性朝他們一點邊匆匆離去,實在不想多留片刻。
碎屍中的馮雨幽,在分別看了兩邊一眼之後,抬起步子悄然離開,神情冰冷,眼中滿是戾氣,他自嘲地一笑,剛才與盈盈對望時竟然有想哭的衝動,真是可笑!
現在哭就得死,能笑到最後才是贏家。
“我要活著!”
馮雨幽堅定信念,一步步前行。
為了自己而活著,為了身後默默流淚的母親而活著。
“所以,古若離,我們不再是兄弟。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