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亂花漸欲迷人眼
陸墨亭瞪大眼睛看著陸錦年，心裡暗道，自家女兒怎麼能這麼敏銳呢？
觀察著陸墨亭的表情，陸錦年就知道自己沒猜錯，繼續道，「聽說今天，早朝後，爹爹背陛下留了好長一會兒。」
陸墨亭，「！」
陸錦年繼續旁敲側擊，「是不是陸輕婉和爹爹說了什麼？」
陸墨亭蹙眉道，「錦兒如何得知的？此事關係重大，不是你一閨閣女子可以牽扯的！」
陸錦年挑眉，她只是提了陸輕婉和他說了什麼，可沒說說的是什麼，看這反應，應該是陸輕婉真的替四皇子，請陸墨亭幫四皇子在皇上面前說話，讓四皇子插手朝堂事務的事情說出來了呀。
陸輕婉看不清時勢，她可不會，即便是親爹，陸錦年也不想讓他了解自己太多。
歪歪腦袋做不解狀，陸錦年道，「說起來家中庶妹先嫁，而長姐還沒有婚約在身，說出去確實不合禮法，剛才爹爹還說讓女兒考慮未來的事，怎麼這會兒，又讓女兒不要牽扯了？」
陸墨亭尷尬的摸摸鼻子，是他反應過度了，今天陸輕婉跟他說，四皇子殿下有高才，問他為何不肯幫四皇子在皇上面前說話，也是為朝廷提供人才，為江山社稷助力，實在把他氣得不輕。
別說他和皇上真是自小泥坑裡滾出的結交兄弟，但一個君一個臣就足夠說明兩人的關係和階級，臣子伸手皇帝的家事，他是覺得日子過得不夠驚心動魄，非要挑動帝王的懷疑之心么！
「不，錦兒，為父不是這個意思，為父……是爹爹想錯了。」知道自己誤會要立即更正，無論對方是誰，這是陸墨亭的一大優點。
陸錦年看著他慌張的樣子，有些好笑，安撫道，「爹爹，女兒知道爹爹是為女兒好，女兒只是覺得，爹爹平日總忙於公務，輕易也想不起來女兒的終身之事啊，好奇知道是誰給爹爹提的醒。」
「……」這就被猜出來了，有個聰明的女兒也是件麻煩事。
不過這話說得委婉，但好像是在指責自己不關心女兒似的，好吧，他作為父親確實不合格，陸墨亭抽抽嘴角，「是陛下……」
陸墨亭不想在此事上說謊，卻又不能讓女兒知道的太多，「錦兒也不用著急，別看你妹妹輕婉嫁給了皇子，就會有多好，皇室的關係是最複雜的，爹爹還是那句話，只要錦兒看中的人好，不用多大的權勢，爹爹自會讓錦兒一生無憂。」
頓了頓，陸墨亭又補充道，「若是那人對你不好，就跟爹爹說，揍死他丫的，大不了爹爹向陛下請旨，休了那人，爹爹能養你一輩子！」
對這個男尊女卑、皇權至上的時代，簡直是爆炸性的發言，陸錦年不由的噗嗤一笑，有家人的感覺就是好，不過陸墨亭的想法和陸錦年的不謀而合。
她本來就是想找一個不怎麼樣的人養廢了的，雖然因為合適的人選沈吟酌出了幺蛾子，計劃被擱淺了。
權利、勢力、財富……越是擁有這些東西的人，野心就越大，都不在陸錦年的考慮範圍內，但是陸墨亭的意思似乎不僅如此，好像在提醒她，或許會有很多皇室、富貴人家會圍著她，但她一定要選普通的……
陸錦年覺得，和自家老爹相互間最好能交個底，「爹爹的意思是，會有很多有權有勢的公子找上女兒？」
「額，錦兒是我大將軍府的嫡女，這不是當然的么？」
「所以女兒要在萬花叢中過，任他亂花漸欲迷人眼，也要意志堅決巋然不動，選擇最無權無勢無野心，無父無母無親戚的，家室乾淨的普通青年？」
陸錦年眼中閃過一絲促狹，「女兒倒是不嫌棄這樣的人沒車沒房沒存款，就是怕這樣的人連彩禮都拿不出來啊。」
陸墨亭臉色一僵，「別胡鬧。」
「女兒可沒胡鬧，明明是爹爹不誠實，」陸錦年笑道，「女兒想，皇帝陛下日理萬機，肯定不會無緣無故的想起女兒的婚嫁之事的，爹爹若是不把事情坦誠告知，女兒也沒辦法幫忙啊。」
陸墨亭，「……」
事情簡單來說，其實就是這樣的，太子最近又辦砸了一件事。
本來朝中廢太子的呼聲就一直沒斷過，這下就更強烈了。
皇帝蕭文峰對待朝中盤根錯節的關係，一直採用的是制衡的辦法，若是現在太子被廢，一直以來太子和二皇子間，以及他們支持者間的平衡必然要打破。
所以要麼繼續偏袒太子，維持現有的平衡，可如此一來，二皇子派必然心生不滿，怨氣太重，也會造成平衡被打破。
要麼在尋找一個新的平衡，對於自己的幾個孩子，三皇子是無心朝政，喜歡閑雲野鶴，四皇子也確實有才，若是打磨下心性，入朝也不是不行……
不過在此之前，蕭文峰要看看，眾臣的態度和打算。
眾所周知，陸墨亭和蕭文峰是從小玩到大的，陸墨亭忠心的從來只有蕭文峰一個人，在眾臣中是唯一一個對各位儲君候選人，持中立態度的，想左右陸墨亭的動向，只能從他女兒身上下手。
陸輕婉即將成為四皇子的側妃，陸輕瑤還沒及笄，卻已經追著裴丞相的兒子，裴鈺的屁股後面跑了……
這都沒什麼，要說陸墨亭重視的，必須只有正妻楚雲笛給他留下的嫡女陸錦年。
提出陸錦年的婚事，是蕭文峰要試探朝堂風向的一隻餌。
今日蕭文峰跟他商量的時候，他的內心是拒絕的，他曾經想過自己的家裡，要有自己最愛的人，而他們的孩子，也要萬千寵愛，絕不讓他們受一點委屈。
可因為沈氏，楚雲笛負氣離家出走，他失去了自己的所愛；為了陛下，他將自己女兒的終身未來都許了出去，或許之前他還有一絲掙扎，說自己不是個好丈夫，但可以成為一個好父親。
可事實證明，他兩者都不是，他唯一剩下的，只有『忠君』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