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四連勝
「又是這種道法。」
當葉孤城身上的氣勢陡然一變,山下的華真上人雄上真人等目光火熱地望著他,當日在華真峰後山,他們還清楚記得,當時已經是強弩之末的葉孤城居然動用了一種提升數倍戰力的秘術,一度讓他們節節後退。
葉孤城運轉鎮獄經第四層,決意迅速結束這場戰鬥。
眼前這個和尚力道不小,道法眾多,偏偏又不願分生死,他便不再用劍,也不想這麼早就動用混元金斗,於是只能一力破萬法。
他渾身金芒大作,當鎮獄經運轉,身體素質包括速度都陡然提升,拳上泛起道道光芒,向前揮去!
嘉樹的身外化身和真身都齊齊變了臉色。
挺磬而迎!
兩人的速度都快到了極致,原本葉孤城身具平荒步,速度比嘉樹要快上幾分,但嘉樹有身外化身輔佐,一前一後讓葉孤城應接不暇,一時間二人相持,不相上下。
葉孤城一旦運轉了鎮獄經第四層,體內便好似燒起了一團火,這團火越來越旺,戰意熊熊,拳上力道越來越大。
這也要歸功於在蘭若寺時遇到的那十二名和尚,若不是吸收了他們的修為,葉孤城此時的狀態也無法施展這局限性極大的鎮獄經第四層。
即便如此,葉孤城此刻氣海處也不斷有光芒雖元力散開,讓他的實力更上
忍不住發出滾滾長嘯。
猶如天雷!
頭頂白雲片片散開,這便是雲海翻騰!
山下,十數萬弟子中有人一時耳膜嗡嗡痛苦難當,但在元力抵擋這滾滾音波的同時,還是忍不住抬頭去看山上飛馳的那道蓋世身影。
峰頂的兩人不斷以極快的速度拳磬相擊然後迅速退開。
轟轟轟!
道道衝擊自兩人相撞的地方出現,地面綿軟的草坪被風吹散。
連續十數拳后,兩人之間的優劣終於出現。
嘉樹握磬的手上竟有裂縫道道散開,宛如岩壁上的縫隙。
鮮血滴落。
實際上葉孤城此刻心中更加驚嘆,他原以為自己使用鎮獄經后便是摧枯拉朽,沒想到直至此時依舊沒有將嘉樹擊倒。
這位嘉樹長老想來也不會是他們所安排的最後一道底牌,自己果然還是小看了他們!
咚咚咚!
嘉樹連退三步,每一步都像踩在了鼓面上,大地和山上傳出了陣陣轟鳴。
噗
與此同時,嘉樹的身外化身再度乾癟。
嘉樹腳步重重一落總算站定身形,身形又不由自主向前微躬,一口鮮血噴出。
這一次,嘉樹的身外化身久久沒有再凝聚起來。
葉孤城身上的金芒緩緩散去,雙手合十,「嘉樹長老,承讓了。」
嘉樹抬頭,雙手合十,「葉施主天縱奇才。」
「老衲輸了。」
他已經認輸,方才和葉孤城硬碰硬時落入下風,他當時心中驚駭,這個年輕人實在是他步入修行以來見過最不可思議的人物。
他硬撐著在葉孤城手下堅持了十數息,就是以為葉孤城使用的是尋常秘術,堅持不了多久。
結果葉孤城面色紅潤,還有越戰越勇的趨勢。
「老衲輸的心服口服。」嘉樹又道。
葉孤城雙手合十,誠心贊道:「是長老承讓。」
他深知,以嘉樹的手段,若真的要和他決一死戰,他就算能贏也會付出不小的代價。
嘉樹轉而又向山下施了一禮,「方丈,老衲已經盡心,就不留在此處了。」
方丈其實對於嘉樹此次不盡心儘力的作為不太滿意,嘉樹在爛柯寺的輩分比他更高,方丈也只能頷首施禮,「此行要多謝師叔相助了。」
嘉樹轉身,又深深看了葉孤城一眼,說了一句話,「今日之局面雖然危險,但以你的膽量或許能度過。只是你身上殺意甚重,日後化神時恐怕會有障礙。」
他又一聲微嘆,不知是否想起了某些往事,他向虛空中邁出一步。
身形就此消散,這一下就連葉孤城都無法看清,彷彿就此人間蒸發。
葉孤城更加明白,方才這位長老的確是在藏拙。
他不動聲色,轉身便對山下十數萬人影,「下一個是誰?」
聲音傳出荒漠不知多遠,過了兩息,有迴音盪來,「是誰?」
人群早已再度恢復寂靜的狀態。
從凌雲渡弟子中走出一個年輕男子。
他面容俊美,有病態的清秀,右手微微握拳,放在唇邊,「咳咳。」
就像一個文弱書生。
向山上一步步走去
一路微微嘆息,「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
終於來到峰頂。
書生拱手抱拳,「凌雲渡二代弟子,修行六百七十八載,張瑜忻。」
聽到張瑜忻這三個字,葉孤城心頭微微一動,他曾在凌雲渡典籍中看到過此人的誌異。
既然成為誌異,自然是因為這個人有他的傳奇之處。
張瑜忻,本是俗世一文弱書生,在世間還有妻子兒女,哪知進京趕考途中突逢大雨,於是躲在山上一處山洞中避雨。
張瑜忻急急忙忙之中進入山洞才發現正有一人下棋,下棋的人乃是一人對弈,並沒有對手,於是他在好奇之中笑道:「你一人在此下棋又有什麼意思,不如我來與你下一場。」
張瑜忻就此坐在了下棋人對面的蒲團上,這一場對弈廝殺慘烈,直至第二日天明時分才分出勝負。
張瑜忻打著瞌睡下了山後才發現,他在山上下了一道棋的功夫,世間居然滄海變幻斗轉星移,就在這一夜的時間裡,居然已經度過了十三年。
他大驚之下再回山上,又見那名下棋人才知道,下棋人乃是凌雲渡當年的掌門,以為化神期的大能,也因此他的棋盤自有一番天地,張瑜忻自以為坐在那裡一夜,其實時空變幻,棋盤之外已經是十三年後。
張瑜忻由此感嘆凡人生命苦短,不妨就此修習,於是跟著凌雲渡掌門上了凌雲渡,開始修行。
此人的修行路也頗為傳奇,誌異上記載,「觀書看山三百載,一朝入元嬰。」
以看書入道的,凌雲渡千百年來上上下下,僅此一個。
葉孤城聽他文縐縐的出場方式,不像來生死戰,倒像是來參加詩會文會,看來誌異上所述以觀書寫詩入道,所言非虛。
葉孤城轉而看向山下笑道:「沒想到,這一次為了和我的賭局,居然請出了這麼多不世出的人物。」
山下眾人尚未有回應,山上的書生先悲凄似的笑了兩聲,「我又算什麼不世出的人物,不過一拋妻棄子的窮書生罷了。」
罷了兩個字出口,他又連嘆兩聲罷了,從懷中掏出一面笛子,對葉孤城道:「我自修行以來,尚未殺過人,與人動手的次數都寥寥無幾,也沒什麼手段,只吹一曲笛子便就此下山。」
葉孤城皺了皺眉。
無論上次的嘉樹,還是眼前這個張瑜忻,都有些怪異。
他本以為所謂生死戰,一旦開始就必定激烈壯懷,現在的情形與他所預料的大相徑庭。
想了想,葉孤城將劍收起。
盤膝坐在了山上。
書生一見葉孤城如此坦然,面露敬佩,又躬身一禮,贊了一聲,「道友是君子,君子坦蕩蕩。」
葉孤城看他一舉一動都透露著十數年寒窗苦讀之後書生的呆板和迂腐,總覺有些可笑。
他沒有開口。
張瑜忻將手中的笛子微微一轉,放在唇邊。
一曲魔音就此展開,猶如畫卷,身臨其境,如泣如訴。
笛音中有幻境。
江南水鄉,楊柳依依。
一間小木屋裡,有一家三口,和睦安樂。
男子面容英俊,女子眉目清秀,一人讀書,一人紡織,又另有一個孩子躺在軟布包圍的竹筐里咿呀學語。
男子讀書提筆,女子為他研墨,夜色來臨,她為他掌燈,直到他最終不支伏案而眠,她默默為他披上寒衣,待第二天他醒來,溫熱的小米粥已然熬好,擺在了案前。
布衣衩裙,粗茶淡飯。
每當陽光從小木屋的天窗里打下來,女子能看清書生臉上的細微絨毛,還有他思考的時候,微微蹙起的眉毛。
就像一幅定格在此處的畫卷。
又一年,書生要上京考試,恰逢柳樹飄絮,一川煙草,滿地楊花。
深夜,紡織機吱呀鳴叫,整整一夜,女子為書生備好行囊,準備好乾糧。
第二日,女子站在岸上,懷中抱著咿呀學語的孩子,書生站在舟中,背上是她徹夜紡織的行囊。
他在客舟中向她揮手,扯著嗓子喊,是溫柔的,響亮的聲音:「待我金榜題名,待我此去光耀門楣!」
書生的身影漸行漸遠,小舟隨江水而去,由人影變成了隱隱約約的點,到最後只剩下一望無際的江面。
她站在原地,久久地望著,堤上的風漸起,柳絮飄飛,痒痒地貼在面上。
她微微低頭,再看懷中嬰兒,臉上露出極美的笑。
郎君一走,便是十三年。
一個女子在一個木屋中紡織,有輕輕的織布聲。
她孤身一人,織出了一道十分精美的錦緞,錦緞上有一男一女,男子頭束青巾,身著麻衣,面容俊秀。
女子就是她自己。
她打開窗戶,望著屋外的遼遼江面,一步步走了過去,探著腦袋去瞧江面上倒映出的,是已經有細微皺紋的臉,『十三年』
一聲輕微而堅定的嘆息。
又過三十年。
當女子成為一道碑。
吧嗒。
一個年輕書生踩斷了枯木的樹枝來到碑前,他的面容清秀,沒有絲毫皺紋,一站就是三天。
風雨交加,落葉簌簌。
書生再回頭,看江邊一所破敗的木屋,就像看著當年,紅袖添香時一家三口的融融其樂。
他喃喃自語,「我修道,究竟是為了什麼啊。」
咔嚓!
張瑜忻的笛音越來越悲凄時,青山山下,有數不盡的弟子丹田處響起某種東西碎裂的聲音。
爛柯寺方丈和喟嘆觀觀主最先從幻境中醒來,他們二人面色一變,手中急忙結印掐訣。
一道屏障自他們手中各自發出,將爛柯寺和喟嘆觀弟子籠罩。
二人這才看向凌雲渡方向,只見凌雲渡弟子並不受影響,可見早有準備。
爛柯寺方丈面容陰沉,心中明白,「這是凌雲渡之人借著殺葉孤城的名頭擺了爛柯寺和喟嘆觀一道。」
雄上真人看到了二人的陰沉神色,臉上似笑非笑,佯裝專心地望著山上。
這張瑜忻雖然修為不濟,但笛音十分厲害,能將敵手代入幻境,並一刻不停將自己當做幻境中人。只要敵手心性稍差,就會被笛音趁虛而入將其道心擊碎,正如爛柯寺和喟嘆觀的眾多弟子。
派這張瑜忻上山,是因為雄上真人覺得葉孤城實力雖強,可是修行年月不長,猜測他道心不誠,所以劍走偏鋒讓張瑜忻上山一試。
嗡
山上響起劍鳴。
雄上真人一眾修士都抬頭去看,只見葉孤城睜開眼睛,目中清明,顯然並未被幻境所迷惑。
他緩緩起身,看著張瑜忻,冷笑道:「難怪你上山時說自己拋妻棄子,原來一切是真。」
他仗劍而出,靈識一動。
唰唰唰!
萬千劍氣猶如天地牢籠,籠罩向張瑜忻!
「不好!」雄上真人開口道了一聲。
劍氣縱橫而過。
可憐張瑜忻自上凌雲渡以來,六百多年中很少與人爭鬥,體內元力剛起,便被數不盡的劍氣席捲。
劍氣一過。
一顆頭顱滴溜溜飛了起來。
面容慘白,五官俊秀。
伴隨著葉孤城的聲音,「你早該去陪你的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