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苦山，落羽，卿芷安
荒原上，兩道人影一步步走著，其中一人的腦袋極圓，剃得極亮，在陽光下閃閃發光，是個生得乖巧的小和尚。
荒原上蚊蠅眾多，四下縈繞，一隻蚊子這時落在了他的光頭上，正準備大快朵頤。
小和尚脖子上掛著一道佛珠，他一手抓著佛珠，緩緩抬起眼睛，另一隻手掌啪一聲將落在腦袋上的蚊子拍死。
他將手掌移到眼前，看著手掌上的蚊子血眯起眼睛笑了笑，「阿彌陀佛，小僧的血不是那麼好吸的。」
一旁的年輕道人看著這一幕場景面露嘲諷，「爛柯寺的和尚果然虛偽，嘴裡宣著佛號，手下不知留了多少性命。」
小和尚臉上沒有半分被嘲諷的嗔怒，笑著道：「我與寺里的那些和尚還是有差別的，我宣佛號只是習慣，被稱為佛子也是習慣，至於殺人，我是從葉師兄離開之後才開始學會這一件事。」
落羽冷笑一聲，不置可否。
苦山小和尚道：「落羽，凌雲渡門人現在日益囂張，此次你我前去荒古洞中求機緣，一定會與凌雲渡中的人對上，該怎麼辦？」
落羽冷笑，「我自修行以來便是以劍入道，像這種事，問心便是問劍，有人攔路，出劍砍過去就是。」
苦山回頭看了落羽背後歸鞘的長劍一眼，「記得初次見你，你將劍握在手中，只說自己不需要劍鞘。自葉師兄走後，你就變了許多。」
落羽一陣沉默，道：「我以前以為劍不需要劍鞘，是因為時時需要出劍。老大出了事之後我才明白，劍鞘不是為了藏劍，而是為了藏鋒。藏鋒之後，再出鞘時，鋒銳必更勝往昔。」
苦山微斜過頭，「你現在是什麼境界？」
「金丹後期。」
「果然厲害。」小和尚道。
兩人在荒原中走得越來越快。
「我陽關中人向來不世出，每一個都是天才，既稱天才，一年之內由築基晉入金丹便算不得什麼。」落羽道。
「但是你以前沒這麼快。」苦山疑惑。
「厚積薄發，理應越來越快。」
「但是你修行至今還不到二十年，又怎麼算得上厚積薄發？」苦山再問。
「我修行以來一直磨劍，便是厚積。」
苦山再要問：「但是」
「滾！」
落羽道。
兩日後。
荒原古洞中。
落羽和苦山站在一襲白衣前。
一襲白衣，面容清冷，甚至冷漠。
她微微昂首，看著落羽和苦山，在她身後是一座古碑，碑刻荒古。
落羽看著眼前白衣，微微皺眉：「你我三人同時看到荒古碑，一切應稟報宗門，由宗門長老定奪。」
苦山睜圓了眼睛，眸光澄澈，迎合道：「芷安師姐，落羽說的對啊！」
卿芷安輕抬眼眸，「荒古碑如今就在我身後，有意要奪動手便是。」
落羽道：「你我境界相仿，手段相似，都以劍入道，只能決出生死，難以決出勝負，我與苦山同時動手又未免勝之不武。」
苦山將手掌合十，低頭，映照出腦袋上晃晃的亮光，「芷安師姐，落羽說的對啊！」
噌！
一泓清亮的劍光齊齊掠過三人面龐，流光劍已經出鞘。
落羽望著卿芷安手中長劍，「流光，世外名劍，只可惜自在孤城劍下敗過之後便沒了銳氣，換一柄吧。」
苦山嘆息一聲，「芷安師姐，落羽說的對啊！」
落羽眼角抽搐，側身怒罵：「閉嘴！」
苦山扁了扁嘴，不再開口，只是拍了拍腦袋嘆息一聲，似乎有點委屈。
卿芷安低垂眼瞼，「流光只是受損，卻要比你強上許多。陽光之劍向來有鋒無鞘，到了你這裡卻偏偏多了一柄劍鞘。」
她微微抬頭，「流光再如何受損，總比你沒了銳氣要強上許多。」
小和尚這一次截斷了落羽的話，搶先道：「落羽以前以為要時時出劍，因此沒有劍鞘。直到葉師兄出了事他才明白，劍鞘不是為了藏劍，而是為了藏鋒。藏鋒之後，再出鞘時，鋒銳必更勝往昔。」
這時落羽之前和他說過的話，被他原封不動搬到了這裡。
落羽眼角抽動，額上青筋鼓起，「苦山，你可不可以閉嘴！」
小和尚撇過了臉，伸手拍了拍腦袋，啪啪作響，「哦，我知道了！」
卿芷安忽然沉默下去，過了半晌方才抬起眸子，面露冷笑，「如此看來，當年那人也算是死得其所。死之前殺了眾多無辜之人，還影響了陽關的一代弟子。」
落羽的眼神驀然變得凌厲，背後的長劍也震顫一聲，「那人終究已經不在世外，生死不知，你說話何必這麼難聽？」
苦山也一臉憤慨，「芷安師姐，你這樣是不對的！」
卿芷安冷笑更甚，「他當年進入傳送陣時被我凌雲渡掌門華真上人一掌將傳送陣損毀，生死早有定論！想來早已經被傳送陣撕碎，化作殘屍四散，屍骨無存！」
落羽提劍而起，不言不語，一劍斬下！
卿芷安的目光一沉，清冷的面容一時變得更加冷漠，提劍迎上。
兩劍相擊，這處石室中瞬間化作劍氣的世界，地面和洞頂被劍光斬出道道裂縫，彷彿被牛犁出的痕迹。
「殺！」
兩人手中不停，在劍影翻飛中，落羽逼視卿芷安，「你說老大殺死眾多無辜之人，我看你是有意稱自己的師尊秋彤吧！」
卿芷安並不開口，反手一劍，便是凌雲渡不外傳的金系劍訣流光溢彩！
半空中一聲炸響，落羽暫時退避，轉而又再度迎上，嘴中道：「秋彤真人在眾目睽睽下敗於葉孤城之手，之後又暗中偷襲殺他的至交好友，死有餘辜！我老大一劍將其殺死已經是手下留情，若換做了是我，當日就將其碎屍萬段！」
落羽的情緒激憤，他幾次在危險關頭也受葉孤城庇佑，又曾在秘境中結為異姓兄弟，心中對葉孤城的敬佩仰慕甚至超過陽關的幾位師尊，因此絕不容忍別人對葉孤城的半分不敬。
隨著落羽一聲聲質問開口，卿芷安的面容愈發冰冷，雙目中爆發出無與倫比的仇恨，手中劍光越來越盛，一聲怒叱，「殺！」
真正起了殺心！
在劍氣交錯的石室中，在霞光萬丈的璀璨劍光下。
小和尚躲在石壁牆角，瞧著頭頂殺氣濃郁的二人，摸了摸自己的腦袋，望向兩人身後的那道荒古石碑。
他小心翼翼地，鬼鬼祟祟地，一步步順著牆壁挪到荒古碑下。
從懷中掏出一個儲物袋，催動元力將儲物袋變大，兩隻手抓著儲物袋袋口一伸手將石碑罩在袋中。
微微一晃，荒古石碑已經消失。
小和尚退回牆角，摸著腦袋咯咯直笑。
葉孤城和長舌鬼站在懸崖之上。
在他們腳下，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淵。
葉孤城微側過臉，看著長舌鬼，有些懷疑，「不動用元力，跳下去？」
這處深淵，有他運轉元力都無法看穿的深度，也因此他有這樣的疑問。
長舌鬼點頭肯定道：「對，跳下去，就是無盡深淵的出口。」
葉孤城笑道：「下面究竟是什麼地方？你一直神神秘秘。」
長舌鬼也賣起了關子，「等你下去之後才會知道。」
谷凝撇了撇嘴，「我們怎麼相信你？」
葉孤城本想要說出口的話咽了回去，看了谷凝一眼，一轉身直接跳進深淵。
谷凝瞪大了眼睛，不明白為什麼葉孤城會在她說出那句話后便跳下去。
長舌鬼看著她的神情，搖了搖頭，「你不懂少主，他從沒有懷疑過我。」
說完了話，他和無鼻鬼的身影一陣模糊，緩緩消失。
只有谷凝愣在原地，她低頭看著腳下的深淵，過了半晌，她忽然低低開口，「我不懂他？」
她的嘴角，咧起一絲奇怪莫名的笑。
兩隻眼睛里，就像映照著一輪明月。
「我現在得到了傳承，已經打開了另一個世界，能夠和他平等地對話，為什麼還要遷就他？」
她看著腳下，「深淵？小菜一碟！」
一躍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