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機緣
落羽背負卿芷安已經走了數萬里，速度不快，一步一步，腳踏實地，目標是追逐某一道人影。
聽落羽開口答應，卿芷安抿嘴輕笑了笑，兩隻眼睛彎成了月牙兒。
就在這些時日里，她身上的清冷已經在逐漸褪去，偶爾還會有幾分嬌憨。
「你真好，堅白。」卿芷安說。
落羽略一沉默，「芷安，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他沒有去雪落城呢？」
其實他心底很清楚，以葉孤城的性格，就算雪落城是龍潭虎穴，也一定會走一遭，但鬼使神差地，他竟開口問了這個問題。
卿芷安微斜過頭，輕輕地皺了皺眉，說道：「我知道他，他會去的。」
她很信任葉孤城，尤其是在這種事情上。
就在她皺眉的時候，落羽心底一痛，勉強笑了一聲，「嗯，那就好。」
不久之後，他背著卿芷安走出小城，心裡一直在重複著一個名字，「葉孤城。」
這個名字所代表的，是他在這個世上最敬仰的人。如今每每想起，卻不知為何有了諸多複雜的情緒。
「堅白。」卿芷安低聲問道：「白玉京的人，好像很久沒有來過了。」
落羽聞言微微抬頭，也有一絲疑惑。
「確實很久了。」
一日後。
卿芷安微側過臉，只覺得整個世界都變得安靜，頓時明白髮生了什麼，懊惱地說：「我實在不應該提起他們。」
在落羽背著她的這段日子裡，每每出現敵人，她的耳邊總會變得一片死寂，彷彿和整個世界隔離。
她緊緊抱著落羽的肩膀，只覺得十分安心。
落羽低聲道：「和你無關。」
他的神情凝重，看著眼前二人，心底則微微一嘆：白玉京的化神，終於出現了。
在背負著卿芷安逃亡並追逐的這段日子裡，他已經殺了數不盡的金丹和元嬰，早已經明白化神終會來臨。
「如果你聰明一點，就應該和我們回去。」
「殿主不會殺你。」
兩名化神沒有立即動手，以他們的境界，要將落羽抓到只是手到擒來，但殿主事事前多番囑咐，此二人性格剛烈，一旦動手，只怕會出什麼意外。
錚！一聲長劍出鞘。
落羽輕抬眼瞼，一個字都沒有說，劍鳴已經表示態度。
他的心底毫無把握，但從來沒有想過逃這件事。
「陽關，落羽。」他將劍橫與胸前，與肩齊平。
兩名化神微微皺眉，對視一眼，「既如此，動手吧！」
有劍尖鳴，有血飛濺。
萬里之外。
葉孤城的的心底忽然湧出一股極強烈的不安，腳步一頓，緊緊皺眉，只覺得極度不適。
余鴻疑惑，「老大，怎麼了？」
葉孤城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零成文等人都有些不明所以，只有小老頭抬頭瞧了葉孤城一眼，彷彿覺察到了什麼。
「加快速度。」葉孤城沉聲。
在他身後，余鴻等人各自傳音，「老大的話，比以前更少了。」
零成文微微點頭，「老大與我們不同，他實力雖遠勝於我們，平日里受人欺辱反而更多，如今又舉世為敵，其中的壓力，也不是我們能夠體會。」
小老頭葉孤城駕雲帶著，與葉孤城並肩，此刻悄悄傳音，「葉小子，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葉孤城道：「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今天會有事發生。」
小老頭嘆了口氣道：「你這是關心則亂，依照如今局勢來看，在你出現之前，白玉京殿主和無極海一定不會對卿芷安動手。況且，卿芷安是否落在他們的手裡也尤未可知。」
葉孤城道：「話雖如此，但她於我終究有恩。我對她，也的確有愧。」
小老頭聞言撇了撇嘴，壓在心底的話並沒有說出口，「若只是恩情或愧疚，你又何必如此失魂落魄？」
葉孤城他知道自己的掩飾有諸多拙劣，但心緒之複雜又的確無法和別人提起，因此不願和小老頭在卿芷安的事情上多說，轉而道：「前輩，我見你這幾日多次欲言又止，是否想要和我說些什麼？」
老頭聞言微怔，瞥了一眼身後零成文等人，再三斟酌後傳音道：「此去雪落城危機重重，我或許，能讓你此行萬無一失。」
葉孤城明白老頭這幾日糾結猶豫，其中就一定有不同尋常之處，沒有開口，靜待下文。
「這件事，其實與府主當年有關。」老頭道：「府主當年在翻天之戰前已經知道自己未必能再歸來，於是做了諸多準備，以便日後若能輪迴歸來使用。他在此界留下眾多傳承，其中有諸多神通道法，有數不盡的法寶珍奇，我若記得不錯，還有能夠縮地成寸的符籙。若我記得不錯，在雪落城外千里，當有一處傳承散落。」
聽到縮地成寸，葉孤城已經明白小老頭說能夠讓自己萬無一失的緣故。
小老頭繼續道：「但此界在萬年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我也只是隱約知道一些，未必能準確找到方位。」
老頭的話說完，抬頭迎上葉孤城的眼睛，發現他的神色略有奇怪，目光灼灼，彷彿發現了某些秘密。
小老頭心底微驚，旋即苦笑，忽然間自知失言。的確，他當初待在仙府靈藥園中，又受陣法所圈禁，知道的事情本不該有這麼多。
「前輩，多謝了。」意外的，葉孤城又一句道謝，他對老頭道：「其實這些時日來，前輩你對我已經多有照料和提醒。今日又願將這件事知與，不論能否找到傳承之地，我都理應稱你一句老師。」
雪蓮老頭擺手道：「不必如此，現在你是仙府之主，我又要棲息於仙府修行，我和你的命都落於一條線上，幫你便是幫我。」
葉孤城沒有再道謝，實在不願在這件事上多做矯情，心底則將恩情暗暗記下。
「不過，府主傳下的道統事關重大，其中珍寶眾多，如果此刻前去，就需要帶著身後幾人。」老頭道：「他們是可信之人嗎？」
葉孤城毫不猶豫地立即頷首，「正值危難之時，他們願意與我同行，可見還記得我們之間當年的兄弟情誼，我自然不必對他們設防。」
老頭欲言又止，最後只是點了點頭，「你的兄弟，自己瞧著辦。」
「我知道。」葉孤城道。
看著葉孤城的篤定，老頭心底略有擔憂，只希望不要和自己想的一樣。只是身後三人的身份都極為特殊，很多時候難免要和葉孤城之間產生衝突和選擇，時間稍長一些，難免會出現一些難以預料的情形。
他知道葉孤城也一定能夠想到這樣的情形，這個年輕人很多時候看似莽撞，實則世事通透，能將所有事情都瞧得清清楚楚，心底必有一番自己的思量，唯一讓他看不慣的就是未免太氣盛驕傲了些。
老頭在揣測身後三人時，余鴻等人也恰巧在猜測雪蓮老頭的身份。
「老大似乎對他十足信任，態度上也有幾分尊敬。」
「與他同行時，總能聞到若有若無的芳香，我一開始本以為是老大身上的某件寶物，後來才發現是從這個老人身上散發出的。」
「聽聞老大如今已經能夠斬殺化神巔峰的人物。」余鴻環視寒飛翰與零成文，「能夠令他如此恭謹對待的，也只有渡劫了。」
寒飛翰道：「但，我從未在他身上感受到過元力。」
「若真的是渡劫，以我們的境界也的確無法覺察到他的元力，我曾與我無極海島主見過一面，只記得他和尋常老人一般無二。」
幾人三言兩語之間將老頭推到渡劫期的身份，就此閉口不言，心底則忽然驚覺葉孤城的身份也絕不簡單，否則又怎麼可能時刻跟隨一個渡劫期強者？
前方，葉孤城這時回頭，「我們暫且不去雪落城。」
余鴻問道：「那我們去往何處？」
「雪落城，城東。」
帶路的是小老頭。
根據他當年的記憶，府主在雪落城城東千里處開闢過一處府邸，玄妙上雖不能和仙府相比，但其中仙寶眾多，不可多得。
他循著記憶指揮著在片片叢林和山脈中穿梭，彷彿漫無目的。
半日之後，一直跟在後方的零成文終於忍不住道：「老大，我們究竟要找什麼東西？」
前方，踏雲而行的葉孤城正要回應，老頭忽然一驚一乍道：「我想起來了！在那邊！」
葉孤城急忙向那一處飛去，將零成文等人甩在身後。
余鴻按了按零成文的肩膀，「走吧，跟上去，老大既然讓那個老頭帶路，就總有他的道理。」
又過半日。
五人終於在一座山前停下。
老頭如釋重負道：「府邸就在山下。」
「我等如何進入？」葉孤城問。
老頭笑道：「若我猜測不錯，只要施展土遁之術遁入地底十數里，當有以淚妃竹搭建的府邸。」
余鴻一聲驚呼，「淚妃竹？」
葉孤城疑惑道：「這淚妃竹，有什麼說法嗎？」
余鴻道：「這淚妃竹傳聞乃是千年一成的神竹，是世間百類奇物的其中一種，可養人靈識，助人息神，對人的進境有極大好處。」
老頭聞言略顯驚異地看了他一眼，「沒想到你還有幾分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