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皈依佛門（下）

  在葉孤城心中一片混沌，腦海中渾渾噩噩的時刻，場面急速地變幻，眼前落羽已經和兩名小廝扭打到了一起。


  落羽的身手敏捷，彷彿正如他所說的，在江湖上廝混許久，這兩個小廝絕不是他的對手，他向後一個翻滾，踢出一腳正巧踏在一名小廝的腦袋上，「去！」


  小廝的鼻樑骨咔嚓一聲，紅得白的頓時齊齊噴濺，慘狀難言。


  攘攘鬧市，萬家輝煌，護城河上燈火通天，人影綽綽中傳出喝彩與嗟乎，這是畫兒一樣的場景，是葉孤城極少能夠見到的熱鬧。


  不多時，落羽將兩名小廝打倒在地，又捏著拳頭走向那名書生。


  那名書生面色泛白，額上滲出了冷汗，故作鎮定道：「別過來，你可知道我是誰？」


  落羽嘿嘿一笑，「我要揍你，還管你是誰？今天既然惹到了小爺我，就算你是天王老子，我今天也照打不誤！」


  就在這時，卿芷安的船舫再次轉了回來，一名丫鬟從船里走出，站在船頭開口道：「芷安姑娘有請兩位公子。」


  落羽回頭，驚愕中用上了說不出的狂喜，伸出手指，「請我？」


  丫鬟點頭，「正是公子！」


  船里。


  葉孤城和落羽一步步向內走去。


  落羽不住地拍著葉孤城的肩膀，「哥們，你這次可是沾了我的光。自古以來，這美女愛英雄，芷安姑娘方才定是看到了我手刃敵人的英姿，因此被折服。」


  葉孤城心不在焉地頷首稱是。


  這條船三丈有餘，雖不算大，但格局分明，幾個房間鱗次櫛比，兩人最後站定在一條長廊之前，丫鬟回頭道：「你們在這等等，我進去和小姐說一聲。」


  說著話，她掀簾進入。


  不一會兒，丫鬟又走了出來，「好了，兩位進去吧。」


  葉孤城正要邁步，落羽忽然伸手攔住，上下瞧了葉孤城一眼，伸出黑乎乎的手在葉孤城的臉上抹了兩把，這才心滿意足，道：「走，進去吧。」


  葉孤城不以為意，倒是一旁的丫鬟掩嘴一笑。


  落羽察覺到丫鬟的笑意，呲起嘴巴沖丫鬟做了一個恐嚇狀的兇狠表情，駭得丫鬟急忙繃住笑意。


  葉孤城心下感嘆，落羽的性子大變，這佛國幻境中，眾人性子和身份上的破綻未免太大，讓人一瞧便知是假。這讓葉孤城反而頗覺驚異，難道說，當年創立禪音寺的佛祖，手段僅限於此？

  兩人齊齊走進屋中。


  屋子空間狹小，中間還隔著一道輕紗，將兩人和輕紗后的人影分開。


  落羽一進屋子便笑著躬身，收起了他在外面的大膽，裝模作樣道：「芷安姑娘，不知讓在下前來，有什麼事？」


  葉孤城默不作聲，只看著輕紗后隱約的人影。


  輕紗后女子的目光，也落在了他的身上。


  房間里一時寂靜。


  「公子，你叫什麼名字？」她的語氣清冷，一如在葉孤城腦海中時時回蕩的聲音。


  落羽興奮抬頭，道：「我叫落羽！」


  葉孤城略一沉默，「葉孤城。」


  「風雨入夜，寒霜漫漫，但見一葉孤城，好名字！」


  落羽卻撇了撇嘴道：「不過是一個名字而已，哪有那麼多講究？」


  他的這句話聲音壓得極低，只有身旁的葉孤城聽到。


  葉孤城察覺到落羽這句話里傳出的嫉妒和不屑，他的神色忽然間變了。


  輕紗中，錚一聲琴弦響起。


  卿芷安的聲音從輕紗里傳出，「我請二位前來，是希望聽我一曲。」


  琴弦錚錚，清脆如鳳鳴，曲調悠揚，勾人遐思。


  葉孤城的眼前又幽幽浮現出雪落城中的場景，從落羽當日毫不掩飾的殺意和敵意，到他離開時痛苦欲絕的背影。


  一曲在不知不覺中結束，船也悄悄地靠了岸。


  葉孤城和落羽被丫鬟一路送到岸邊，落羽還在重複吟唱卿芷安方才唱過的歌謠，「紅塵多可笑，痴情最無聊。」


  兩人望著遠處漸行漸遠的船，落羽的臉上痴迷之色不減。


  等到船兒遠去，落羽忽然一巴掌拍在葉孤城的肩上，「我決定了！」


  葉孤城微側過身，「什麼意思？」


  落羽上前一步站上旁邊的一顆大石，高舉手臂道：「我落羽這一生，非芷安姑娘不娶！」


  河岸上眾多書生公子頓時爆發出哄堂大笑，「他說什麼？娶芷安姑娘？」


  「哈哈哈哈！」


  葉孤城微側過身看著他們。


  人人的臉上都帶著輕視，入耳處都是嘲笑聲。


  落羽不以為意，叉著腰一指眾人，「你們等著，日後你們總有看到那一天的時候！」


  他一閃身跳下就是，跑進了人群，身形就此消失。


  葉孤城並沒有追上去，他深知眼前這一幕是幻非真，知道此落羽並非彼落羽，所以只是靜靜看著他的背影沒入人群。


  禪音寺上。


  山巔處的佛像光芒散落，閃爍中有慈悲佛性普度，佛光下有數人盤膝而坐。


  渡厄僧人手持木魚低低誦經，長眉微拂。


  一旁，一名身著陰陽袍的道士微微皺眉，道：「渡厄，你不妨先將手中的木魚收起。」


  他的話音一落，無極海的島主也應和道：「渡厄，我等雖不會受你木魚影響，但也實在煩人得緊。」


  渡厄睜開眼睛，微笑道：「木魚靜心，又怎麼會擾人心神呢？」


  此言一出，一旁的谷凝噗嗤一笑，「老和尚，眼前這些人都是與你同境界的大能者，你何必用這些話來蠱惑他們？」


  無極海島主等人也頓時笑了，谷凝這一句話正說出了他們心中所想。


  渡厄只得停下木魚，對谷凝有幾分無可奈何。


  島主等人都知道渡厄對谷凝的態度有不同尋常的縱容，因此對眼前一幕見怪不怪，只是在心底暗暗猜測谷凝的身份。


  一名面容柔和，眉間卻有不怒自威渾厚威勢的中年男子這時開口，「渡厄，如今我等在此地已經守了三日，葉孤城多久才會出來？」


  渡厄搖頭道：「佛國映照本心，其中有百世輪迴，便看葉孤城在何時皈依了。」


  島主皺眉道：「難道葉孤城百世不曾皈依，我等就要在此等他百世嗎？」


  渡厄卻笑道：「佛祖手段通天，當年若非念及蒼生，所以化身舍利，此刻早已經飛升；他留這一道佛國，雖有百世輪迴，卻也是一念之間，我們最多，只需等他一月時間。一月之後，他若還是未曾出現，那便是沉淪在了輪迴幻境中，將永世沒有再出來的機會。」


  島主點頭，不再多言。


  一個月的時間，在凡人看來或許漫長，對在場幾名活了將近萬年的渡劫大能而言，不過是一瞬間的事。


  渡厄有意看了一旁的谷凝一眼，見她正望著頭頂佛像微微失神，感嘆一聲道：「百世輪迴，都在眨眼即過，生死離別，一切都成過眼煙雲，漫漫長月，放下執著皈依，才是他最後的歸途。」


  谷凝低頭，臉上勾起一絲笑意，微斜過頭，極認真地對他說：「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