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一千里江海同游

  原來，這三枚銅錢是昔日謝火長去潤州南山軍營打探消息時，豁出性命交給另一位打探之人：馬護衛。

  李寧還清晰地記得那位馬護衛，曾經為了保護他逃跑，背後中了三箭。當時他都不知那位護衛有沒有遇難，直到他趕至蘇州，遇見譚雲后才得知他因失血過多而死。

  當日在鳳凰河南岸墊后的八人，除了馬護衛犧牲之外，帶著李寧逃跑背後中箭的蕭火長也失血過多而亡。

  還有一名李護衛失去了一天手臂，暫時在常州養傷。李寧昨日路過常州時，還去「李紀書鋪」看望了他。

  這三枚銅錢當然不是普通錢幣這麼簡單，它是李錡私鑄之錢幣。李錡身為鹽鐵轉運使，有鑄造錢幣之權。

  李錡有錢幣模板，這三枚銅錢自然外觀與正常銅錢無異，但它們都比正常銅錢稍輕，而且色澤稍淡，肯定朝裡面摻雜其他金屬。

  而後，李寧讓人拿出一貫錢，一千枚銅幣，他發現其中二百多枚假幣。潤州之地已經假幣泛濫，李琦實在膽大妄為。因此，李寧才要逃離潤州之地，向他父親、祖父稟明情況。

  鑄造假幣乃是殺頭重罪，李寧相信藉此機會，一定能扳倒李琦。沒想到，李琦防備嚴謹、下手狠辣。

  李寧假裝認錯道：「看來李使君不滿意這價錢，譚校尉拿三十兩來。」

  李琦此時握住跨間長劍，緊緊盯著李寧，估計想要一劍殺了他，除掉這個隱患。

  李寧談笑自若道：「北固山如此美景，高將軍為朝廷籌糧忙碌數日，李使君也該請他一同欣賞啊！」

  李琦面露遲疑，他若是再此殺了李寧，那位高將軍很可能得知消息，朝廷定會降罪與他。

  李寧接著道：「看來李使君忽略了此事，不過，我來此之前，已派人去請了高將軍，想來稍後便到。」

  李琦手中放下腰間長劍，用錦布拿起桌上茶壺道：「是我疏忽，茶已烹好，李小郎君，請用茶。」

  李寧委婉拒絕道：「多謝使君好意，我平素不喜喝茶，倒是愛吃這南方美食。只是不知回長安后，能否得償所願？畢竟宮中各院用度大大削減。」

  李琦笑著說：「此事易耳，我進獻貢品時可派人私下呈些江南獨有之物與你，再贈你幾位江南名廚。」

  李寧笑嘻嘻得回：「多謝李使君！嘻嘻，蘇州裴使君、常州竇使君俱是如此答於我。哦，我忽然記起一事，裴竇二位使君，還答應各籌五萬石米糧運送京師賑災，李使君不會再故意攔截吧！」

  李琦沉思一下，接著回道：「自然不會。」

  李寧稱讚道：「關中渡過此災，全賴江南諸位使君鼎力相助，相信不日定會出將入相，名垂青史。」

  李琦回道：「此乃臣子本分，不敢貪功。」

  不久之後，神策軍高霞寓將軍果然前來，接著了李寧。他們隨後去往北固山腳下停船之處。

  李寧再此又見到王式、裴盼、沈隊正等一些舊人，喜不自禁。他還見到了武學師傅酈定進。

  酈定進原是一名神策軍校尉，戍守長武城，高霞寓副將。後來與吐蕃作戰時，李愬出任坊州刺史，他才被太子李誦請來做李寧師傅。

  此次李琦無故推遲運糧，朝廷派神策軍長武城使高崇文部下驍將高霞寓，前去處理。酈定進也是受廣陵郡王李淳命，前去保護李寧。

  高霞寓和酈定進年紀相仿，深受高崇文信任。高崇文與當朝宰相高郢關係莫逆，同為渤海高氏之人。

  渤海高氏雖不是五姓七望，但如今聲勢極其顯赫。朝中有三高，分別為宰相高郢、朔方邠寧節度使高固、左神策軍長武城使高崇文。

  高郢九歲通《春秋》，安祿山攻陷長安時，其父高伯祥為好畤尉，抵抗反賊被捕，將要處以極刑。時年十五的他，被發解衣，請代其父，安黨義釋之。

  後來，高郢考中進士，應制舉登茂才異行科。先後任華陰尉、咸陽尉、郭子儀朔方軍掌書記，李懷光朔方軍從事、判官。「奉天之難」時怒罵李懷光，而後為馬燧河東軍掌書記、主客員外郎，遷刑部郎中，中書舍人。

  貞元十三年（公元797年）他拜禮部侍郎，三掌貢舉，一改科舉請託之風，剛正不阿。隨後官拜太常卿，去年又拜中書侍郎，擔任宰相。

  高固乃名將高侃四世孫，但他出身微賤，幼年被叔父變賣，后成名將渾瑊家奴。渾瑊非常喜愛他，視如親子，並將乳母之女嫁給高固。他在「奉天之難」中血戰城門，屢立戰功，獲封先祖爵位：渤海郡王。而後襲殺張昕，常年在朔方軍中任職。

  貞元十七年（公元801年），以一軍之力開地三百里的朔方邠寧節度使楊朝晟防秋巡視時突然病逝，皇帝李適派神策軍將李朝寀接任。但邠寧發生兵亂，李適還是讓西北老將高固擔任朔方邠寧節度使。

  高崇文早年從軍平盧，代宗避難陝州時前往救援。入神策軍之後，隨從征討周智光、李靈曜、梁崇義，身先士卒，勇冠諸軍。而後跟隨韓全義駐守長武城，貞元五年（公元789年），在佛堂原大破吐蕃，也獲封渤海郡王。

  貞元十四年（公元798年），夏綏節度使韓潭去世，皇帝李適派韓全義率長武兵赴任。但夏州乃沙磧鹽滷之地，無耕蠶之業，士兵不願遷徙，發生嘩變，殺嗨王棲岩、趙虔曜等將。韓全義翻牆逃走，都虞候高崇文誅殺亂首，出任長武城都知兵馬使。

  長武城是左神策軍八鎮之一，位於邠寧和涇原之間，負責防備吐蕃，位置極其重要。皇帝李適雖然設置神策軍中尉之職，讓宦官竇文場、霍仙鳴擔任，但神策軍各鎮統將全是李適一手提拔而來。

  前不久吐蕃前來報喪，正是長武城都虞候高霞寓送消息至長安。此次前往江南運糧人選，宰相高郢自然舉薦同宗之人高霞寓。

  李寧師傅酈定進一心想讓李寧，跟隨運糧船隊北上回長安，完成任務。但李寧已經答應了陸婉，要送她回忠州。

  原來，陸簡禮是特意從忠州趕來拜見恩師陸淳。陸婉兒出生在長安，長在忠州，從未來過祖地蘇州，這次才一同跟來，沒想到被李寧無意擄走。

  前宰相陸贄很是寵愛陸婉，陸簡禮拜訪過恩師后沒回嘉興老家，便欲回忠州照顧其父。但船隻全被官府徵用，他只好和李寧一起出行。

  李寧好不容易來江南一趟，自然不著急回去，便提出和他們一同前往荊楚忠渝之地。況且和未婚妻遊山玩水多美妙！

  雖然酈定進是李寧師傅，但李寧根本不聽他的勸告，執意沿大江、過巴蜀，經漢中返回長安。酈定進只能無奈陪同，護衛安全。

  次日乃三月晦日，李寧帶著酈定進、王式、裴盼、董平、譚雲、孟火長、楊伍長、孟護衛、楊護衛、薛護衛，以及陸簡禮、陸婉一家，共七十多人，乘著一艘十五丈船，四艘十丈船從潤州出發。

  他們路過金陵、和州、宣州、池州、舒州、江州，直達江南西道，行駛近千里，遊山玩水，不亦樂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