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簡單的願望
我不需要再質問那麼多了，我相信小鬼心裡已經不在意這些了，我看著它，眼裡都是支持，不管它做什麼，我都會支持它的。
除非它要殺了眼前這些人，這是唯一一件我不願意讓它做的事，並不是我善良到不想讓這幾個人死，而是不希望因為幾個人渣，讓小鬼再背上新的孽業。
所造孽業，終究是要還的，它已經很苦，不應該再為了這些人，去受更多的苦。
它應該釋然，然後去過全新的生活，自由自在的，快樂的，屬於它的生活。
「現在你只需要告訴我一件事，如果當年的事情重現一次，你會怎麼選擇呢？」小鬼已經完全冷靜了下來，它看著男人，輕聲道。
男人趕緊道：「我肯定會想盡辦法，也要救你的！」
「是嗎？」小鬼歪著頭，它的身上突然鑽出了無數的黑氣，把整個院子都籠罩了起來，我當時就有點擔心，擔心它突然痛下殺手。
不過我的擔心顯然是多餘的，小鬼拉著我，走進了黑霧當中，眼前一暗，我和小鬼出現在了一個屋子裡，很破舊的房屋，唯一的熱源是一個小小的爐子，一家人都在沉睡的時候，火焰慢慢的燃燒了起來。
睡在床上的男女驚醒了，陡然發現他們的身體十分的無力，女人驚恐的道：「是不是煤氣中毒啊！」
「著……著火了！不對……不對！好熟悉！是……是……那天晚上！」男人抓著自己的頭髮，一臉的崩潰，他今天真的遭遇了太多不可能的事，明明剛才還在跟鬼魂說話，現在怎麼突然就回到了當年？
他突然想起了之前和小鬼的對話，小鬼說……重新來一次的話，他還會做出和當年一樣的選擇嗎……
男人的頭腦一片混亂，這個時候女人已經在搖晃他了：「當家的，咱們怎麼辦呀！我們是不是出不去了，我現在一點力氣都沒有！」
「閉嘴！」男人抓著自己的頭髮，下意識的去看對面的那張小床，小床上熟睡著一個女孩，剪著短頭髮，穿著破舊的衣服。
這個時候他才恍然發現，自己並沒有忘記女兒長什麼樣子，要不然在看到小鬼傷痕纍纍的臉的時候，他也不會一眼就認出來。
他其實還是有愧疚的，只是那種愧疚，被他藏在心底深處，很深很深的地方，就彷彿這樣，他就無愧於心了似的。
女人已經開始行動了，她把兒子用小被子裹了起來，抱在懷裡，然後道：「我們爬也要爬出去！當家的，我體力不如你，我要是撐不住了，你就帶著兒子走，別管我。」
「那女兒呢……」男人下意識的問道。
「我們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女人眼眶有點紅：「先救兒子再說！」
男人看著女人懷裡的兒子，小小的孩子正在熟睡，這個時候火焰已經慢慢的蔓延了過來，他早就已經分不清現實和虛假了，就彷彿這一刻，他真的回到了當年，必須做出一個決定的時候。
男人顫抖著手，熱淚盈眶，他左手邊是兒子，右手邊是女兒，只要他輕輕的伸出手，就可以把女兒抱起來，一起帶出去。
唯一需要考慮的就是，帶上女兒以後，他的體力會不會夠。
因為煤氣中毒的緣故，他已經有些缺氧了，四肢無力，隨時都有可能昏倒。
到底是要帶上女兒，還是不管……
女人一直在他耳邊催促，不停的催促，男人腦袋當中一片混亂，整個人都處於一種意識不清的狀態，在這種情況下，他的選擇就完全是本能了。
男人一把抱住了女人懷裡的兒子，跌跌撞撞的往外走去，走到最後的時候，他們幾乎是爬著離開這間房子的，離開房子的一瞬間，他彷彿還聽到女兒稚嫩的聲音在後面喊：「爸爸！」
男人回過頭，他看到小鬼站在一片火焰當中，全都是傷疤的臉上沒有任何錶情，被火焰映照著，顯得格外的孤單。
他終究還是做了和上輩子一模一樣的選擇。
眼前的一切都化為了了虛無，男人發現他坐在地上，沒有大火，沒有妻子兒子，只有站在他面前的小鬼，雙眼帶著洞察一切的冷靜。
他突然就有些愧疚，事實證明，不管同樣的事情發生多少次，他都會做一樣的選擇。
每一次都像最開始一樣，他選擇了放棄自己的女兒，連嘗試著救她都沒有，那個弱小的生命，就彷彿草芥一樣，是不值錢的，不起眼的，一折就斷的。
「其實你沒有後悔吧。」小鬼淡淡的道。
男人愧疚的低下了頭，他甚至已經不想再辯解了，因為再多的辯解，在事實面前都是那麼蒼白無力。
小鬼的聲音里沒有仇恨，沒有憤怒，只有風輕雲淡：「不管怎麼樣，是你們生了我，養育了我，從我死去的那一刻起，我已經把一切都還給了你，從此我們之間，再也沒有任何關係，任何羈絆，我就是我，我是阿生，卻再也不是郭純了。」
男人彷彿感覺冥冥中有什麼東西斷掉了，他什麼也說不出來，只是獃獃的坐在那裡。
他本來以為小鬼是過來殺他的，可是小鬼沒有，它只是用那種悲憫的，又冷酷的眼神看著他。
他知道，小鬼眼睛裡面的人是郭平安，不是父親。
再也不是了。
「要走了嗎？」我輕聲問：「你好像還沒有見過你的母親。」
「不需要了。」小鬼的聲音有些輕快：「這一次要謝謝你，我的願望已經達成了，我們走吧，離開這裡。」
我牽著它的手，然後道：「那我們回家。」
「回家。」
我，小鬼，江佐之，手牽著手，真的有一點像一家三口的感覺，然後向外面走去。
我們走到外面的時候，還看到有兩輛麵包車在郭家門口停下，從車上下來了一群很社會的人，其中有一個道：「這就是那小子的家了，欠了我們那麼多錢，還敢躲著不還？這一次他不還錢，我們就剁了他！」
我突然覺得很釋然，因為他們過得不好，我就覺得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