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清算
天上人家的第三個特點，就是消費高。你要是兜里揣個千二八百的就想去瀟洒一番，趁早別去那丟人。這裡的小姐，就是那些勤工儉學的大學生們，半學半商，一年下來，輕輕鬆鬆賺個五六十萬沒問題。至於那些洋妞，賺的少的話也不會漂洋過海來遭受中國男人不自量力的蹂躪。
天上人間的第四個特點，是後台硬。在這裡消費，不用擔心安全問題。艷舞表演，嗑藥，裸陪，按摩，胸推，毛推，冰與火什麼的，幾招幾式的，隨便，只要有錢燒。萬一哪天倒霉被抓了，自己不用找人，馬上就會有人來領你出去，一分錢的罰款都不用繳。
萬川市曾經組織幾次大規模的清掃活動，但天上人間總能提前得到風聲，每次都無一例外地撲個空。去年春天，市委書記姜愛民下決心要剷除這顆毒瘤，和公安局長嚴律己秘密組織了一次突襲。那次他們沒有動用公安，而是動用了武警的力量，以拉練為名，等荷槍實彈的武警戰士到了幸福大道和香樟路口，才下達了突擊檢查天上人間的命令，把天上人間來了個一窩端。但迫於來自各方的壓力，天上人間也只是交了罰款，歇業整頓了兩個月，就又開業了，生意還更加火爆些。
天上人間的老闆是省城人，此人30多歲，曾經當過特警，右臉上一道刀疤，面相兇悍，綽號「刀哥」。看嚴律己三番五次找天上人間的茬，決定給他點厲害嘗嘗。他放出風說，要用20萬買嚴律己的人頭。但嚴律己聽說后只是付之一笑，說，我的頭有那麼值錢嗎？
去年冬天的一個夜晚，嚴律己在裕景樓吃完飯出來，剛走到停車場，忽然衝上來四個手持砍刀的男子，其中一人手持辣椒水，直接噴向他面部。也是嚴律己命不該絕，當晚大風，那傢伙噴出的辣椒水沒噴到他眼睛里，卻被風吹回到了自己臉上，疼得也顧不得下手了，捂著眼睛哇哇大叫。另外三個傢伙揮舞著砍刀衝上來，二話不說，舉刀就砍。嚴律己繞著汽車躲，但肩膀上還是中了一刀，鎖骨被砍斷了。看嚴律己負傷，那三個傢伙並沒有停手的意思，繼續緊逼，揮刀直取他的頭部，分明是要置他於死地。情急之下，嚴律己掏出手槍，朝天鳴槍示警。三個傢伙聽到槍聲，作鳥獸散。那個噴辣椒水的傢伙睜不開眼，被嚴律己生擒了。
被抓的小子很快就交待了是受「刀哥」指示，嚴律己立即組織力量抓捕刀哥，但那傢伙已經聞風潛逃了。就在嚴律己準備把他列為網上逃犯的時候，展宏圖找他談了話，旁敲側擊地說，要他得饒人處且饒人，不要把事情做死，做絕。嚴律己明白他的意思，當然不答應，執意要把刀哥捉拿歸案，惹得展宏圖非常不高興。不過三天，又找他談話，說省委高書記有指示，天上人間是萬川娛樂業的領頭羊，為萬川的經濟發展做出了重要貢獻，不要一棒子打死。嚴律己這才感覺到天上人間錯綜複雜的社會關係，悻悻作罷。
其實這個天上人間的保護傘，主要是公安局副局長劉善武，其次是展宏圖，省里則是省委副書記高萬山。不過展宏圖的第一把火就對準了天上人間，難道他昏了腦袋了，要把刀子對準自己人下手？非也，他要上演一場苦肉計，他要借刀殺人。
掃黃打非活動開展的第三天，展宏圖就指揮公安局副局長劉善武「突襲」了天上人間。行動那晚，嚴律己並不在本市。省里要對全省的公安系統進行改制，他去省里參加改制會議去了。展宏圖組織的這次突襲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刀哥被抓了。當天夜裡，刀哥就交待出了自己的保護傘――公安局長嚴律己。並交待說兩天前嚴律己還索賄20萬元現金，就在他那輛私家車後備廂里，用紙袋裝著。
劉善武聯繫了新聞媒體，扛著攝像機，連夜趕到嚴律己家，砸開車庫門，撬開後備廂，果然發現滿滿一紙袋現金，那紙袋上還印著「天上人間」四個字。人證物證俱在，展宏圖立即向省委彙報了案情。
省委研究后，覺得案情重大，決定對嚴律己採取雙規措施。嚴律己正在會場開會，會開到一半，就被省紀委的人請走了。嚴律己後來被批捕，而刀哥在看守所呆了兩個月，就辦理了保外就醫，繼續經營他的天上人間去了。
展宏圖的第二把火，是狠剎奢侈浪費歪風，在黨政機關里開展了「小金庫」專項治理工作。這項工作由市紀委牽頭，紀委書記童剛正親自挂帥。專項治理工作開展不到半個月，就查出了一個人。誰？土地局局長韓長生。紀委查明，韓長生任土地局長以來，利用下屬的土地儲備中心，土地事務中心等事業單位做掩護，採取賬外賬的手段，私設小金庫，金額高達4000多萬元，並且有貪污受賄之嫌，遂由市紀委對其採取了雙規。韓長生被雙規后，先是絕食抗議，被按倒在地，筷子撬著牙齒灌牛奶；后又乘看守不備，從賓館的七樓窗戶縱身跳下，摔了個粉身碎骨。他自殺的那天，離他退休還不到兩個月。韓長生是在罷免市長提案上簽字，並最終也拒絕撤回簽字者之一。
春節剛過，市委書記展宏圖的第三把火又燒起來了。這次是在全市範圍內開展了安全生產執法大檢查，其中重點是房屋和市政工程建設。這次檢查的力度空前絕後，組成了由公、檢、法及市建委、市安監局幾家單位組成的執法小組，主要目標是查處工程建設領域領導幹部玩忽職守，失職瀆職而發生的安全事故。展宏圖的原話是，安全生產無小事。這次聯合檢查，一定要深挖線索，廣泛接受舉報，力爭辦一兩個鐵案，抓那麼一兩個大點的領導幹部，有力地震懾一下某些人的麻痹神經。
圖畫這幾天正忙於市區公廁和垃圾中轉站的建設，除了開會，大部分時間都在工地上。新規劃的10座公廁和10座垃圾中轉站大部分都已經完工了，還有幾個正在緊張施工中。圖畫催工期催的很急，王梓明帶著工程部的幾個人，沒明沒夜地守在工地上，督促施工單位加班加點地幹活。已經建成的幾座公廁，還沒通上水電，不能投入使用，也需要加大協調力度，和電業局、自來水公司交涉，所以王梓明忙的不亦樂乎。
到目前為止，王梓明還沒有意識到自己酒後失言造成的後果有多嚴重。因為他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一時衝動說出來的話，會被對自己柔情似水的張曉卉立馬彙報到了展宏圖那裡，直接導致了罷免市長提案的流產。但王梓明知道，如果把圖畫這次組織、參與罷免市長看做一場賭博的話，她無疑是賭輸了，並且輸的很徹底。正如張曉卉所言，胳膊最終沒能擰過大腿。眼見得參加逢仙山會議的幾位主要代表被抓的抓，被殺的殺，王梓明開始為圖畫當心起來，知道展宏圖絕對不會放過她，很快就會把魔爪伸到她頭上。每次見了圖畫，他都心虛的不行，不敢抬頭看她的眼睛，但圖畫並沒有表現出什麼驚慌失措，說話辦事依然很鎮定，只是工作節奏更快了，一再要求各部門上半年的各項工作必須提前完成。王梓明從她一個勁催促加快公廁、垃圾中轉站工程施工進度看出，她是想在自己離開萬川之前，把手頭的主要工作畫上個句號。想到這裡，王梓明內心不禁生出一種悲愴之情，覺得自己作為一個男人，不能給需要幫助的女人哪怕一丁點的安慰，自己顯得渺小而窩囊。
安全生產執法大檢查開始不到一周時間，碧海公司總工程師喬瑞和質監部部長孟厚德就被抓了，異地關押。被抓的原因，正是因為去年6月份發生在第一人民醫院住院部工程中的重大工程安全事故。
去年6月份下旬，由碧海公司承建的市第一人民醫院住院部大樓施工現場發生吊塔倒塌事故，造成施工工人4死三傷。事故發生后，圖畫在第一時間趕到了現場，並及時將事故向分管城建的副市長田喜民做了彙報。田市長當時正主持一個安全生產會議，也顧不得開會了，火速趕到現場，路上就向市委書記姜愛民做了彙報。姜書記聽到這個消息，叫苦不迭。原來市裡兩周前發生了一起煤礦瓦斯爆炸事故，當日下井的20多個工人無一升井，國家煤礦安全監察局局長親臨萬川，組織搶救工作。經過幾晝夜的搶救，找到的只是20多具屍體。現在搶救工作已經結束，煤礦已經關閉，就等著處理人了。
市裡的領導們本來就膽戰心驚如履薄冰，寢食難安的，節骨眼上又出現這事，這不是本來就瘸，又照腿上敲了幾棍子嗎？市長展宏圖跑北京協調煤礦事故的事情去了，姜愛民指示副市長田喜民迅速做好現場的清理工作，先封鎖一切消息，然後緊急召開常委會，商量對策。常委們一致認為，萬川最近事情太多，已經傷不起了，再也承受不了接二連三的安全事故。最後商量的結果是把死亡四人說成死亡一人，把死亡賠償金翻倍。由於當時措施採取的很及時，很果斷，遇難工人的家屬也很滿意賠償標準，所以這個事情就壓下來了。展宏圖從北京回來，聽說了這個事情，當時畢竟也牽扯著自己頭上的烏紗帽，所以也就沒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