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心的風箏
夜深了，厚雲漂了上來，擋住了月亮。黑暗吞噬了整片花田，可是眼前的黑暗卻一點點被驅散，隱隱約約，整片花田的所有花朵都閃爍著淡淡的光亮。這些光芒，有紅色、黃色、綠色、藍色，五彩繽紛。
這些色彩，全都是由陰氣引發，陰氣在花瓣之中流轉，因為花瓣的顏色，而釋放出不同的光芒。
花瓣隨著夜風搖曳，高低不平，像是層層疊疊閃爍著五顏六色光芒的海浪。而這些美景，普通陽人是看不到的，在他們眼中，有的只是漆黑一片的花田，僅此而已。
就在我有些陶醉其中，心情前所未有的寧靜之際，突然，一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嗓音自不遠處傳來。
「你來了。」
我順著聲音看過去，發現距離我二十米遠的地方站著一個人，一身如雪長衫，除了沈留白還能有誰。
他靜靜地站在那裡，面對著我，嘴唇輕輕地動著：「回去吧。」
他為什麼不肯多說幾個字？每一句話都只有三個字，可是寥寥幾個字，卻像是穿甲彈一樣，轟擊在我的心臟上。
我攥著拳頭，邁步向他靠近，可是無論我怎麼走，都無法拉近我們之間的距離。最終我近乎妥協的停了下來，看著他，大聲道：「為什麼？我哪裡做錯了？那夜，若我不接受心魔的力量，你就會在我眼前死去！」
面對我的質問，沈留白輕嘆了口氣：「我最怕的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降服心魔，或是直接驅散它都沒有問題，唯獨接受它不行。因為它就像是一種沒有解藥的慢性劇毒，會一點一點的侵蝕你的身體，將你吞噬，最終把你變成它。」
「所以你就要離開我？」我攥著拳頭，不甘心的沖沈留白大喊。
「傷心嗎？劉二狗他們的死。」沈留白不答反問。
我沒有半點隱瞞，大聲回應：「傷心！痛入骨髓！」
沈留白點了點頭，嗓音不急不緩道：「若是我留在你身邊，面對那些強大的敵人，我們會再次陷入被動，而你會繼續使用心魔的力量。到那時，那些令你無法承受的痛苦會不斷上演。這一次是劉二狗他們，下一次就可能是趙小倩，直到你身邊的珍視之人全部死光。」
之前為了降服小小露，沈留白用了一次假死的計謀，那一次我心中的痛苦讓我近乎瘋狂。若是趙小倩真的死了，而且還是被我親手殺死，我恐怕會直接精神崩潰。
畢竟沒有幾個人可以承受喪失摯友之痛。
可是沈留白因此而離開我，我又怎能承受喪愛之痛呢？
「這疼痛，終究是躲不過了。」我苦澀無比的說道：「要麼失去朋友，要麼失去愛人。彷彿從一開始老天爺就沒打算讓我平平靜靜的度過這一生，早已經給我宣判了死刑，唯一的恩賜就是讓我自己選擇死法。」
沈留白轉過身去，背對著我，背著手，他立身於花海之中，一身素白，彷彿是浮躁世界中僅剩的一點清凈。
「就沒辦法挽回了嗎？」我不甘心的沖沈留白的背影質問。
許久之後，沈留白的嗓音才傳過來：「胳膊終究是擰不過大腿，當全天下的人都反對我們在一起，那麼想要牽著彼此的手就會變得困難重重。」
「你放棄了？」
「不想放棄又如何？你的心魔已經覺醒，再無挽回的餘地。」沈留白語氣決絕的說道。
我笑了，放肆的笑，瘋狂的笑，悲哀的笑。
為了救沈留白，我不顧一切的使用那可怕的力量，連韓星都說我是釜底抽薪。而現在，我失去了好朋友，變得連殭屍精靈都怕我。最終，我救下了愛人的命，卻丟了愛人的心。竭盡所能拉近，卻反而越推越遠，多麼諷刺。
最諷刺的是，這並非沈留白第一次離開我。
我不曾放棄過我們之間的感情，哪怕是一次都沒有！而沈留白，卻一次次的離我而去，不管他心裡是怎麼想的，為我好也罷，有什麼其他的心思也好。總之，他離開了我。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
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得到的都有恃無恐。
愛情和奢侈品一樣，得到的太容易，反而不知道珍惜。
在此之前，我的心從沒有動搖過。而這一瞬之間，我突然覺得特別累。我看著沈留白，攥著拳頭，一字一頓：「這是最後一次，如果你鬆開我的手，就不可能再抓住我了。請你不要鬆手，求你……」
我的嗓音幾乎帶著哭腔，死死的盯著沈留白的背影。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風變得越發喧囂，沈留白沉默了許久，終於，他緩緩轉過身，視線再次落在我的身上：「對不起，我……」
「別說了。」我抬手打斷了沈留白，不想再聽下去了。一個『對不起』就已經毫不留餘地的給出了答案。我不想聽什麼沈留白有什麼理由，或是想解釋什麼。因為任何客觀理由，都無法成為他離開我的合理借口。
至少在這一刻，我腦海中關於沈留白的一切都是美好的，既然要分別，那就讓你印在我心裡的最後形象，是光輝的，值得留戀的。
我看著沈留白，深吸了口氣，強顏歡笑道：「今天將是我人生中的一個轉折點，謝謝你照亮了我的前半生，帶著我成長，讓我成熟。下半生，我們各自安好。」
「你恨我嗎？」
「我們之間沒什麼，不是嗎？」
在我說出這話的剎那，沈留白的眼神中流露出一抹無法掩蓋的痛苦。
這世間最決絕的話，並非是『我恨你』或是『我心已死』，而是『我們沒什麼』。這句話看似毫無殺傷力，可是一旦說出來，就意味著一段感情的徹底終結。哀莫大於心死？不對，在我看來，心死依舊可以死灰復燃，最可怕的是一顆躁動的心，逐漸恢復平靜，然後變得波瀾不驚。
『沒什麼』是不是也可以等於『沒感覺了』？
當風箏放飛的那一刻，會懺悔，會懊惱，會不甘，但似乎都已經為時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