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A嗎
江星瀾原本想說的話全都被面前的這一幕給嚇了回去。
他也不是第一次見到這兩個Omega感情好了,但……
牽手就罷了，關鍵是，這氛圍也不太對啊。
難道真的……？
江星瀾覺得自己的思維過於危險，加上政法的學生天生就有比旁人厲害的辯證思維,他迅速在腦海中分析了一下這件事的合理性,最後還是選擇了接受。
Omega而已,沒什麼的。
自己不用太過草木皆兵。
江星瀾平復了一下心情。
可他看到季秋,之前自己找他時的話如同著了魔一樣,又縈繞在自己耳邊。
翻來覆去都是那句魔性的「他喜歡我」。
季秋顯然也沒忘記這個梗,生怕被梁言察覺出什麼端倪，方才兩人牽在一起的手被他更用力地握住了,甚至還矯枉過正地又伸出一隻手,兩手並用,一齊拽著梁言的胳膊,晃來晃去：「啊，又見面了,你好呀。」
梁言不知道自己身旁的Alpha為什麼突然撒嬌，也不知道他跟江星瀾什麼時候關係這麼好了,但還是朝江星瀾點了點頭：「嗯。」
尹同光在一旁嘆為觀止。
他雖然不知道江星瀾和季秋之間發生過什麼,但看季秋這反應！這佔有慾！
他甚至想掏出手機開個直播，然後把鏈接發給賴秋彤,直播標題就寫「點我在線看大型修羅場」,邀她與自己一同吃瓜。
畢竟這些天以來他真的憋壞了。
江星瀾兩步走近，季秋終於開始有點慌了。
浪歸浪皮歸皮，但他還摸不準梁言究竟願不願意把他們的關係公開來，畢竟他現在的第二性別還不太方便公布出來。
他有些戀戀不捨地準備放開梁言，可剛撤開手指,就又被對方重新抓住了。
「是啊，」他聽見梁言淡淡地開口，「我們關係是挺好的。」
季秋在這一刻重新感受到了春日的溫暖。
好姐妹又怎麼樣！
就算他知道今天過完又要挨頓打！那也值！
「一起吃飯嗎？」江星瀾整了整領結，像是暫時接受了兩個Omega關係太過親密的設定，問道。
沉浸在被梁言拉著的喜悅里的季秋智商還在瘋狂掉幀，眼看就要答應下來。
尹同光知道，是時候到自己出場了。
他連忙撇開一旁的好友，火速湊到梁言面前，蹦蹦跳跳地強行介入到兩人之間，然後……
同時勾起了兩人的胳膊。
於是，剛才看上去還稍顯尷尬的場面，在尹同光強行變成和諧有愛三人行之後，變得……越發尷尬了。
但尹同光知道自己的犧牲是必要的！
為了不讓別人懷疑到這一段戀情，尹同光覺得自己付出了太多。
他一手勾著梁言的胳膊，一手拉著季秋的小臂，十分熱絡地說道：「告訴你們直接在學校門口等我就行了，幹嘛還專門過來找我。」
梁言心想我什麼時候說要來等你了。
不過尹同光的心思他倒也明白，因此只是配合地嗯了一聲：「順路。」
季秋對能把自己拉出修羅場的小尹萬分感激，連忙對著江星瀾露出一個笑：「我們就不來啦，約好了要一起吃飯，先走啦。」
全程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卻只能被動地跟著這劇情走的江星瀾：「……好吧。」
但是為什麼這人看著自己的眼神會帶了一絲悲憫？
無論怎麼樣，教養讓他不可能再被禮貌暗示後繼續邀請，他只是稍稍沉吟便接受了：「那我也回去了。有空再見。」
季秋愉快點頭如搗蒜。
「對了，」江星瀾想到什麼，又轉過身朝著梁言說道，「上次周末我去了梁叔叔家吃飯，他說有段時間沒見你了。」
梁言愣了一下想起上周末自己原本要回家，最後跟著季秋去了KB，梁宸說請了老同學來做客自己也沒去成，原來是邀請的他們一家。
「上周有點事，沒回家。」梁言解釋道。
他這麼一解釋江星瀾倒覺得是自己唐突，畢竟他也不知道為什麼這話就脫口而出了：「我沒有別的意思，很抱歉。」
「沒事。」梁言沒放在心上，畢竟他旁邊還有兩個不怎麼省心的人，「先走了。」
那兩個不怎麼省心的人瞬間鬆了一大口氣，連忙一左一右姿態親密地轉頭一齊離開。
江星瀾看著三人以十分詭異的姿勢迅速掉頭就走，一向理智的心裡也難得升起疑惑。
他們學校的學生……都是這麼相處的嗎？
他收起疑慮往回走。
方才他也不是故意要提起兩人父親的事來強行拉進關係，只是忽然覺得有些找不到話說，又不想這麼看著他走。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影子，忽然覺得領結有些勒得慌。
不是沒有遺憾，不然自己不可能這麼不體面地多找一個話題，搞得兩邊都有些尷尬。
但要說很不舒服，似乎又沒有。
他好像只是……暫時失去了一個很適合自己的Omega。
何況對方還沒有Alpha，自己不是沒有機會。
江星瀾做了一個設想，要是自己努力過後還是追不上樑言，應該也不會太難過。
畢竟愛情對於Alpha和Omega來說實在有些嘲諷，不如在浩瀚人生中尋找合適的才是正理。
這麼一想，他心裡忽然又覺得好了一些。
「江學長？」江星瀾正在思考關於合適與否的命題，忽然被人叫住了。
他的身後站著一個穿著裙子的女孩子，明明天氣已經很冷了，女生卻像是感受不到，仍舊露了一截小腿立在冷風中，膝蓋微微發紅。
這人他認識，是個找自己告白過兩次的Omega學妹。
江星瀾不著痕迹地皺了皺眉，但臉上的笑容還是得體溫和的：「怎麼了？」
政法不同於臨床，這所學校的Omega就稍微多了一些，因此江星瀾這一款就格外受歡迎，而這個女生就是勇敢追求的一個代表。
「我，我想邀請你一起吃晚飯。」女孩子鬢邊盤著精緻的小辮，而一頭長發垂在身後，看上去溫順又清純。
然而江星瀾只是過分禮貌地笑了一下：「很抱歉。」
女孩子有些沮喪地垂下頭。
江星瀾輕嘆一口氣：「我覺得你沒有必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女生咬著唇，抬起頭時委屈又不甘：「為什麼呢？」
他給出的答案和前兩次一模一樣：「我們不合適。」
女孩的眼眶泛紅：「可學長從來沒有給過我一次機會，讓你看看我到底是不是真的『不合適』。」
江星瀾也有些頭疼：「抱歉。但希望你以後可以把時間放到比我更有趣的人身上。」
Omega一言不發，最終只是看了他好幾眼，才快步離開。
江星瀾覺得今晚不太順。
先是邀請心儀的Omega遭了拒絕，自己又拒絕不喜歡的Omega。
他不是很關心這個女生的背景，也不想了解對方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
就是覺得，不適合。
可是對方為什麼不適合？而梁言為什麼適合？
他潛意識給不出一個答案。 -
而一旁，奇行三人組在離開了江星瀾的視野后終於分開，各走各的。
「尹同光。」梁言突然出聲叫住了他，還叫的全名。
他忽然覺得有哪裡不對：「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覺得，你跟季秋越來越像了。」
這是梁言的真實發言。
他原本也只是想這麼一說，結果季秋像是被嚇到了一樣彈起了身子：「言言我沒有教他裝O！！我是清白的！」
梁言：「……我沒這麼說，不要這麼一驚一乍。」
然而季秋的表情像是一隻洞悉了自己命運竹鼠，伸著四爪絕望揮舞：「我不是！我沒有！不要打我！」
尹同光戚戚，一個人先溜了。
他只是一個化解修羅場的戰士，卻見不得這樣凄涼的人間慘劇。
最後季秋究竟被教訓成了什麼樣，他是不想知道了。 -
自從尹同光答應為KB抑製劑的事幫忙，幾天後，四人抽了時間，一起坐在空教室里討論接下來的對策。
尹同光第一次參與這樣的活動，內心激動無比，野炊似的帶了飲料和零食，說生怕他們聊著聊著嘴饞。
梁言手裡捏著一根焦糖牛奶味的棒棒糖，忽然有些恍惚。
現在坐在一旁認真用筆畫藥理示意圖的Alpha，學期剛開始時，還是一個用焦糖味信息素香水騙自己的奇葩「Omega」。
季秋在專心做一件事的時候，看上去總比別人都要專註些，因為尹同光第一次來，有些細節還要跟他重新說一下，季秋拿了好幾張稿紙比對著，一絲不苟地總結2.0和3.0從受體到靶器官的區別，對身體的作用等等，他坐在窗邊，教室里沒開燈，天氣冷了，季秋脖子上圍著一條簡單的圍巾，完美的下頜線只露出一半，可襯著纖長的睫毛和筆尖，側顏看上去實在令人心動。
梁言抿著唇看了半晌才收回視線。
他忍不住想得有點多。
要不是季暘的事，季秋是不是就不會跟自己同校。
或者是，如果自己不是院長的兒子，父親沒有讓他多照拂照拂自己，又會怎麼樣呢。
又有沒有可能，如果自己沒有跟季暘相似的體質，季秋跟自己現在是個什麼樣？
「言言，言言？」梁言胡亂想著，渾然不覺季秋已經停下筆，正看著自己。
梁言驟然把思緒拉回來，方才一直在腦海里晃悠的人此刻放大了出現在他面前：「我沒事，剛走了下神。」
「嗯嗯，那就好。」季秋像是信了，正要繼續埋頭寫字，梁言也舒了口氣時，忽然面前出現了一小塊陰影，等自己反應過來時，才發現右臉被季秋啜了一下。
季秋把眼梢彎成好看的弧度，說道：「沒事就好，那我也沒事。」
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的尹同光：「？？？不是小秋你們這麼突然的嗎？」
「要不我和小尹出去等你倆親會兒？」賴秋彤則說話直白，「都是Alpha，我理解的。」
「我不是Alpha啊賴姐——！！」尹同光哭訴。
見梁言臉上開始泛起不自然的神色，季秋咳嗽了一聲，這才說：「好了好了我不鬧了，繼續繼續。」
梁言看著季秋，忽然覺得自己剛才那些想法都沒什麼用。
「現在還存在的問題就是，我們不知道究竟有多少Omega是和言言他們有一樣的類似體質，KB一家獨大，其他廠商的抑製劑跟2.0的其實大同小異，區別在於2.0的純度更高，作用C4拮抗受體時起效更快，這就是為什麼言言用其他品牌的抑製劑用處不大，而用了KB的雖然見效卻會產生極大的不良發應。」
季秋重新把兩款抑製劑的藥理作用介紹了一遍，最後總結道。
「要不先在大學城範圍內找一找？」尹同光摸了摸腦袋，提議，「雖然我知道大概類似體質的人應該很少，但萬一真的有，也能為之後推翻3.0帶來一點作用吧。」
他繼續說：「大學城不是有個公共論壇嗎？就是經常有人放假會在上面約活動或者拼車什麼的那個，我們去上面問問，看看有沒有相似的Omega……」
「好像可行。」季秋說，「畢竟要是直接找上媒體，加上現在有些證據不能公開，對方未必會繼續跟進我們。倒不如碰碰運氣，試一試。」
事不宜遲，季秋註冊了個馬甲，開始去公共論壇上面編輯帖子。
十分鐘后，他的大作橫空出世。
【[互助貼]有Omega同學嗎？這裡有一個小問題想向你們提問，有同樣困惑的歡迎聯繫我們~】
帖子里，季秋以一種十分綠茶的語氣，可憐兮兮地向大家描述了一個凄慘的Omega，他使用抑製劑會引起令人羞恥的（他就是這麼寫的）不良反應，他卻很堅強，決心要與Omega的天性抗爭到底，永不認輸，而皇天不負有心人，他遇到了自己命定的Alpha，終於可以擺脫被抑製劑支配的恐懼！但作為一個單純善良，不忍看到別人同自己一樣受苦的Omega，他決定尋找與他有相同癥狀的Omega，關心他/她，愛護他/她，與他/她共同面對副反應的痛苦，並一起找原因，只因他！是一個心中有大愛的醫科大Omega！
尹同光：「……」
他一言難盡地看了季秋一眼：「就這麼發？那我去跟我論壇版主的朋友說一聲，叫他別誤刪了這個帖子。」
季秋毫不遲疑地點了點頭：「對！就是這樣！」
梁言看完季秋寫的東西：「………………」
算了，意思到了就好。
總不能往KB上面暗示。
賴秋彤掃了一遍帖子，點點頭：「寫得挺好，就是最後有點像關愛Omega保護協會。」
季秋戲很足，習慣性地接了一句：「那是，我們這種嬌弱的Omega當然需要愛心澆灌啦——啊噢噢噢言言疼疼疼……」
於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他被全場唯一一個算不上嬌弱的Omega擰紅了腿肉，滿眼淚汪汪。
尹同光看著不敢怒更不敢言的季秋，忽然覺得自己竟然也變得冷漠了起來。
以前看到這一幕他或許會震驚自己室友怎會變得如此暴戾兇狠，現在看來……他竟然有種想在一旁拍手稱快的衝動。
唉。
他在小本本里寫：
完了，我終究變成了我最討厭的樣子。我的內心充滿惶恐。 -
帖子發出去三天，消息彷彿石沉大海，甚至完全比不上醫科大內部論壇里關於「言秋到底是不是那層關係」的帖子。
不僅如此，少有的回帖里，還多半是罵他們的。
畢竟Omega的發情期算是很私密的事，他們雖然頂著醫學生的頭銜，但還是有不少人質疑起動機。
【我覺得這帖子概括下來就一句話：有A嗎？】
【這是什麼，秀恩愛帖？】
【什麼情況？問Omega發情期會不會有抑製劑不良反應？那你怎麼不直接問問需不需要你們標記唄？】
【雖然樓主的語氣是個Omega，但萬一是Alpha裝的呢，誰知道啊】
【太可怕了，想不到隔壁醫科大居然會有這麼明目張胆的直A癌，瑟瑟發抖】
【+1，真實目的也不說明白，雖然看上去冠冕堂皇的，誰知道私底下是什麼樣】
【本師範菜雞躲在角落不敢說話】
【樓上別怕啊，我們學校不是這樣的！這只是個別！！】
【醫科大的Omega？學醫的Omega沒幾個吧】
【說起學醫的Omega，本校學生露出了姨母笑，XX是真的！！】
【醒醒，別竄頻，回自己學校論壇磕（雖然我知道你說的是哪兩個）】
【這帖子怎麼還不刪？留著膈應人嗎】
【回樓上，問過版主了，說確實是醫科大那邊的IP，這點不會有假】
【不看，不回，出帖，希望大家都不要留言，讓這個帖子沉下去】
季秋倒是早做好了這樣的準備，還在勸一旁生悶氣的梁言：「這有什麼，很正常嘛，讓他們罵就是了，關鍵有人看到就行了。」
梁言看他一眼：「我沒生氣。」
就是有點覺得憋屈。
「嗯嗯，對，言言脾氣世界第一好，怎麼可能生氣。」季秋從善如流地開始吹彩虹屁。
「……」梁言現在不想跟他計較。
倒是一旁的尹同光一邊吃瓜一邊吃狗糧：「你們別怕，這些人罵歸罵，帖子還是刪不掉的，信我！我混了這麼久八卦圈哪個版主不認識，這點面子他們還是會給我的。」
賴秋彤靠在窗沿上吃棒棒糖，動作看上去卻莫名像在抽煙。她撩了一下頭髮，轉過頭來誇讚道：「嗯，小尹真棒。」
尹同光向來覺得自己沒臉沒皮，可被她這麼一誇，還是很不好意思地擺擺手：「哎呀賴姐哪有哪有……」
直到七天後，幾人終於接到了第一個電話。
那時他們正在梁言的那間專屬教室里自習，手機鈴聲響起來時，看著上面的陌生號碼，眾人皆是一愣。
「喂？」電話里傳來一個稍顯稚嫩的男聲。
這通電話彷彿預示著一個全新的開始，像一個珍貴的希望，幾人對視片刻，都有些激動，平復了片刻才做出回應。
「我叫許一樹，是美院的學生，」對方的聲音聽上去年齡不大，語氣有些緊張和遲疑，停頓了好一會兒才繼續說，「你們……你們是在找使用抑製劑後會產生不良反應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