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刀傷
杭州城外,吳世顏坐著冷恆專門為他製作的輪椅,因為他的腳已廢,他現在穿的靴子很長,長的連他的膝蓋都遮住了。夏婭婭風塵僕僕的看著他笑了,笑的很無奈,她知道一定是出了什麼大事,否則吳世顏是不會這樣急沖沖的把她找來的,其實她早就應該知道天下除了暗影盟之外,沒有人能辦到這些事。只是女人往往會在最該冷靜的時候,犯糊塗。吳世顏也笑了,他笑的卻是終於可以放下心中的愧疚,玉嬌兒這一生都太悲哀,現在她寧願當活死人也不願意再醒來,或許她怕看見她愛卻又不能見的人,她怕面對,所以她選擇逃避。有時候逃避並不一定是壞的,至少現在她的逃避可以為她解決煩惱。夏婭婭很好奇,吳世顏嘆了口氣,將事情的前因後果全都告訴了她,夏婭婭越聽越心酸,她自己又何嘗不是一樣,她知道這輩子她再也不能忘記那個男人,她曾無數次提醒自己,不要再留戀,要過屬於自己的生活,可是生活就是這麼愛開玩笑,愛情總是那麼刻骨銘心。她也想像玉嬌兒一樣做一個活死人,有時候活死人比活人更好,因為沒有煩惱,沒有牽挂,也沒有憂愁。
冷家莊,玉嬌兒還是那副動人的模樣,猶如睡著一般,安靜的躺在那,每天以稀粥活命,她本就只是睡著了,只是長眠不起而已。孫莎莎正在為她把脈,孫莎莎一邊把脈一邊咳嗽著,見夏婭婭到來,她站起身道:「你是她唯一的朋友,希望你能幫助到她。」還是那種溫和,兩人就這樣心照不宣的說著話。這時冷恆輕輕推開門,緩緩走了進來。夏婭婭忽然發現原來自己一隻捨不得的男人變得很憔悴,雖然沒有田青兒過世的時候那麼憔悴,還是可以看出冷恆已經心力交瘁。這個男人一生中不斷的受到致命的打擊,可是現在他還是很堅強的活了下來,沒有能人想象這需要多大的毅力。她也有些糾結,因為她心痛,只是不知道這心痛從何而來,自己一生牽挂的男人就站在自己面前,自己卻沒有了那種激動,她知道這個男人活在她心裡,不去想起,就算他本人站在自己面前,自己也沒有以前那樣不舍。那是因為夏婭婭對自己聰明,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在擁有這個男人,又何必在繼續跟自己過不去呢,看著他活得好好的這就是最大的安慰。有些事一旦想明白之後,剩下的就只有坦然而已。孫莎莎很識趣,她輕輕的走出房門,她知道他們兩人有話要說,畢竟夏婭婭已經幾年沒見過冷恆了。
「冷大哥」夏婭婭欲言又止,那是因為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
「不必說。」冷恆很平靜,只是這種平靜很不平靜。
「唉!」嘆息,夏婭婭只有嘆息,嘆息有些時候比任何話還要刺痛人心。
「希望你能幫到她,她沒有多少朋友,但是一個卻以足夠。」冷恆轉過身,他不忍,不忍看見夏婭婭的表情,不忍看見長睡不起的玉嬌兒。
「唉!」還是嘆息,因為無話可說。
冷恆轉身打開房門,孫莎莎站在院子中看著天空,似乎在思考著什麼。冷恆走過去輕輕的擁住孫莎莎的香肩,沉默。孫莎莎就這樣靠在他的肩膀,深深的嘆息。此時此刻不說話就是最好的表達,這是一個賢妻的標誌。兩人就這樣看著天空,看著灰暗的天空。房間里,夏婭婭輕輕的坐在床邊,握住玉嬌兒的手,也是嘆息,只不過她是為玉嬌兒嘆息。是的,她當然知道玉嬌兒這麼做是為了什麼,她自己的武功不高,甚至可以說她已經忘記了武功。假如她是玉嬌兒,或許她和玉嬌兒一樣傻,一樣奮不顧身。她多希望躺在床上的是自己,躲避在感情上總是比面對更恰當。
一間很寬敞的房間中,什麼也沒有,沒有桌椅,沒有任何房間里該有的東西。房間里只有刀,懸挂在半空的刀,明晃晃的刀,任何人要是走進這個這房間都會置身於刀海中,因為一個不注意就會被刀划傷。刀是兇器,刀挨著刀,刀光閃爍,乒乓作響。吳世顏推開門,輪椅滑進了房間中,房門瞬間關上。這是吳世顏自己叫手下為自己專門製作的,他的雙腳已廢,他渴望追求更高的劍術,刀海之中他的衣服已被劃破,可是他的手中卻沒有劍,沒有劍又怎麼能提高劍術?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敢去偷看,因為他們知道門外有天山四傑把守。葉知秋死後,天山四傑沒有流淚,沒有哭泣,因為他們都是啞巴。可是所有人都知道他們比任何人都傷心,只是有口不能言,他們一生中只有葉知秋這個主人,現在主人已去,他們迷茫,不知去處。其中他們回了一趟天山,沒有人知道他們去幹什麼,或許是緬懷,當年是葉知秋帶他們上的天山,他們本是幽靈,然而幽靈也有情,他們和孟涵涵一樣不願意相信葉知秋的死訊。所以沒過幾天他們回來了,令人意外的是他們從此跟在了吳世顏的身邊,沒有知道原因。只有四人明白,葉知秋是暗影盟的盟主,他們自然也是暗影盟的人,葉知秋死了,吳世顏自然成了他們的主人,至少這樣可以讓他們記得自己原來的主人。落寞的夕陽終於落下,吳世顏滿手是血的打開房門,他很累,雙手上都有無數的刀口,此刻他像一把劍,如悲傷劍的劍。劍氣凌凌,劍氣逼人,從這天開始,每天吳世顏都在刀房中呆上幾個時辰,每次出來都是遍體鱗傷,沒有人他到底在幹什麼。只知道他在練劍,只是這種練劍的方法只有他能承受。
轉眼就是春節,夏婭婭在冷家莊住了下來,可是卻很少有人看見她,她除了玉嬌兒的房間之外,很少在庄內走動。似乎她根本就沒在這庄內,只有孫莎莎和孟涵涵知道她在,每一天都在,只是她不願意再見故人,所以自然也就很少有人見到她。細雪飄飄,這個冬天很冷,冷恆站在後山的墳前,孫莎莎也站在他的身邊,兩人靜靜的看著田青兒的孤墳,那片楓葉林沒有在下楓葉雨。冷恆抽出雙龍槍,在雪中練槍,孫莎莎在墳前吹笛。一曲畢,槍已回到了那件披風中,那件田青兒親手為他縫製的披風,他已經很久沒有再穿上這件披風,此時他卻穿上了。因為心傷,因為懷戀,也因為迷茫,似乎這件披風能可以帶給他平靜。三十不到的冷恆看上卻像四十的人,孫莎莎靜靜的陪他看著飄雪道:「雪雖美,卻始終要化去,變成水,水又變成雪落下,有些事是阻止不了的。」這句話很輕,卻是說給冷恆聽的,因為孫莎莎發現冷恆的兩鬢已經有些灰白,一個人牽挂太多老的總是很快,頭髮會變白,可是卻不能阻止已經發生了的。就像水不能改變自己不變成雪一樣。冷恆親吻了孫莎莎的額頭道:「一個人有心傷是正常的,我們都是人,不是神,雖說改變不了,但是卻可以銘記。」孫莎莎沒有再說話,她默認了,她也有心事。冷恆又道:「莎兒,你的臉色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而且你經常在藥房一呆就是一整天。半夜你會咳嗽,可是你卻不讓我知道,你知道為夫有多擔心嗎?」冷恆有手指將孫莎莎的長發溫柔的撥到肩后。孫莎莎道:「你要答應我一件事,假如,我是說假如,有一天我不在你身邊,你一定要快快樂樂的活下去,我們還有風兒。」冷恆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沒有多說什麼,輕輕的將孫莎莎擁入懷中,看細雪飄落。
天寶十三年春,春天本就是生命蘇醒的季節,鳥兒鳴叫,樹葉新出。春天的夜晚還是很涼爽的,雖然涼爽,天空中還是有很多明星,這種充滿生命的夜晚,沒有人能想象會有生命逝去。死去的不是江湖中人,而是朝廷的命官,二品大員。他的咽喉處有一處刀口,他死在了杭州城外,很快暗影盟的人將他的屍體抬到了總堂,吳世顏此刻沒有了那種劍氣,因為他已經可以將劍氣融合在身體之中,他坐著輪椅檢查了屍體,疑惑,吳世顏的臉上除了疑惑還有驚嘆。他急沖沖的來到冷家莊,屍體也叫人搬來,冷家莊的人很奇怪,為什麼一具朝廷命官的屍體會搬來冷家莊,冷恆和吳世顏兩人再一次檢查了傷口,冷恆道:「你看這刀傷是不很眼熟?」吳世顏回到:「是的,只是又有些不像,因為沒有那麼歹毒,可是這刀傷的形狀卻很像,世界上只有他才有的刀。」刀口很窄,一刀致命,力道的精確度極好,一刀劃破咽喉,讓人連慘叫都不會有,因為劃破咽喉的同時也劃破了聲管。這樣的刀法有一個好處就是,中刀之人會瞬間死去,不會痛苦,可是刀口卻不會有血流出。準確的說是刀氣,刀氣本就無形,而且很薄,薄得就像杭州的絲綢。所有人都一頭霧水,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盧俊開口道:「莊主,這到底是什麼刀造成的?」冷恆站起身,搖了搖頭,深深的嘆了口氣,就坐在了凳子上沉思。其他人將目光轉向吳世顏,他卻還是搖頭,屍體很快就被人抬了出去,他也在沉思。
夜晚,孫莎莎和冷恆在房間中,冷恆一天都在沉思,孫莎莎一天都沒有打擾他,茶水已涼,孫莎莎為他又換了一杯熱茶,可是他仍然沒有要喝的樣子。吳世顏在暗影盟的總堂在也在沉思,八大堂主束手站在兩旁,沒有人多嘴。夜已深,孫莎莎終於問道:「那是什麼刀?你和顏弟看了之後為什麼會這樣呢?」孫莎莎很溫柔的坐在了冷恆身邊,冷恆悄悄的附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之後,孫莎莎驚呼道:「怎麼可能?」能讓平時溫柔的孫莎莎如此驚訝,可見這件事很出乎任何人的意料,隨後孫莎莎也冷靜下來,他們都知道現在不是將事情說出來的時候,恐怕說出口之後會有更多人爭議,也會有很多人擔心。
清晨,春天的清晨依然是涼爽的。吳世顏再一次走進了那間刀房,刀在搖擺,被吳世顏的劍氣吹動的。他閉著眼睛,輪椅忽然動了,看上去很慢。可是密密麻麻的利刀卻始終沒有碰到他一點,只見他右手一揮,一房的刀嘭嘭作響,他的眼睛忽然彈開,一股強大的劍氣瞬間冒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