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醉劍
客棧中陳心儀喝下那杯涼茶,頓時有些頭暈,隨後就不省人事。酒樓的房間中,一個女人昏迷的躺在床上,幾個男人灼熱的盯著床上的美人。就如幾隻發情的公狗,雙目赤紅。幾人伸手就要去脫陳心儀的衣衫,這時門外一個乞丐七倒八歪的撞進了房間,幾人頓時一愣。面露凶光,任誰打擾這等好事,都不會有好臉色的,何況還是一個臭烘烘的乞丐。那乞丐也露出害怕的樣子,迷迷糊糊的道:「幾位大爺,對不起。」
「滾出去。」幾人怒吼。
「門在哪邊?我有些眼花了,請幾位大爺幫個忙扶我出去行嗎?」那乞丐確實醉的厲害,到處亂撞,卻始終找不到門。
「我們送你出去吧。」說完就使出擒拿手去抓那乞丐,不可思議的事情卻突然發生,那乞丐歪歪斜斜的左晃右搖躲開了幾人的手。看上去他是醉的,步伐都有些不穩,然而幾人始終抓不住他,幾人已經累得滿頭大汗。那乞丐卻又拿出腰間的酒壺灌了幾口酒,眼睛突然睜開,精光暴起,任誰也不能想象出剛才還醉醺醺的一個人,現在卻比誰都精神。他輕輕的道:「滾。」幾人害怕了,異口同聲道:「花乞丐。」那乞丐一個閃身,步法之快,讓幾人根本來不及反應就一個狗吃屎摔了出去,他們爬起來匆匆離開。房間中,那個乞丐同樣眼神滿是淫邪,花乞丐,這個名號是很多女人的噩夢,他玷污的女人已經數不清,天下乞丐甚多,江湖中人縱使有心除去這個禍害,卻始終找不到他。他伸手已經解開了陳心儀的腰帶,喘著粗氣,他已經能想象陳心儀赤裸裸的躺在他的面前的模樣。他的手漸漸上移,就要觸碰到陳心儀堅挺的胸膛,窗外卻傳來嗡嗡聲。他的手停了下來,他感覺了劍氣,那劍氣帶著危險的預兆。打開窗戶,對面的屋頂上站著一個人,一個老人,手中有劍,閃閃發光的劍。花乞丐踏出窗外打量著這個老人,很久。
「你是何人,有何事?」
「你又是何人,又有何事?」老人的眼睛無神,灰濛濛的,看上去就像一隻貓頭鷹,如果是在晚上,一定會嚇到很多人。顯然是個瞎子,一身灰色長衫,已經洗的有些發白,鬍鬚在風中飄曳。
「與你無關。」
「是嗎?你豈非就是花乞丐。」
「是又怎樣,你一個瞎老頭最好不要多管閑事。」
「我眼瞎,心卻不瞎,你眼不瞎,心卻瞎了。」
「找死!」一聲怒吼之後,花乞丐腰間的酒葫蘆突突的甩出,自己一個踏步抓住葫蘆線,往後一拉,用力一璇,葫蘆呼呼作響。他的出手很快,葫蘆已攻向老人,那老人依然沒有動,手中的劍還在手中。葫蘆旋轉的殘影將老人緊緊圍在中間,快的讓人目眩。可是老人是個瞎子,他當然不會目眩。他的手動了,手中的劍已出,沒有劍光,卻由上至下劈出,葫蘆旋轉回來剛好擋住花乞丐的臉,他笑了。沒有人能劈開他的葫蘆,可是這次卻例外,所以他的身體瞬間停下,葫蘆嘭的一聲破城兩半,葫蘆中的酒灑落一地,破葫蘆飛出很遠。那老人落地,劍上有血。花乞丐的眉心處,突然出現了一條裂口,雙目突出,裂口從眉心處一隻裂到咽喉處,一股鮮血噴出。花乞丐倒在了屋頂上,身體抽搐了幾下就斷了氣。他的表情很驚訝,他沒想到今天會是他最後一次看見陽光,最後一次喝酒,那劍太溫柔,就如醉酒的美人一樣溫柔,卻很鋒利。
夜晚,陳心儀漸漸蘇醒,她發現她躺在一張很硬的床上,腰帶不在她的腰上,她反應過來的第一件事是檢查自己的身體。一個女人莫名其妙的暈了之後,再醒來,發現自己的腰帶沒有自己的腰上,第一件事當然是檢查自己的貞潔。她深深的嘆了口氣,表情才放鬆下來,她的身體完好無損,她終於明白那幾人的用心,也明白了是那杯茶的問題。她慶幸的是自己沒有被玷污,否則她只有去死。她緩了口氣之後,走下床,她在疑惑,到底是誰救了自己。難道是他?她又用力的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他不會這麼快的。」
門外很亮,那裡有一堆火,火很旺。火中啪啪作響,乾柴加烈火,火旁有一個老人,還有一把劍。陳心儀小心翼翼的走過去,看著明晃晃的烈火,她蹲下,那老人卻轉過身,不讓她看見。她道:「老人家,是你救了我嗎?」
老人卻淡淡的道:「不是。」
「是。」
老人背對著她道:「或許吧,我沒想救你,那只是湊巧。」
「總之,謝謝你。」她當然知道事情不是這樣,雖然只是湊巧,但是如果他不想救自己的話,自己又怎會躺在屋中,而不是還在客棧中。
那老人突然轉過身對著陳心儀道:「你一定是個漂亮的小姑娘。」陳心儀卻被他嚇了一跳,他的眼睛實在太恐怖,可她卻還是笑道:「前輩何以見得呢?」
「你太單純,只有小姑娘才會有的單純。」
陳心儀只有輕輕一笑,天很黑,黑得看不清任何人,任何東西。幸好還有一堆明晃晃的火,照亮四周,陳心儀坐了下來和老人慢慢的交談著。遠處一陣輕微的車轍聲想起,很輕,但是老人卻聽見了。瞎子的聽力總是比不瞎的人好很多,這是一個長處,也或許是一個短處,因為他能聽見劍氣,死亡的劍氣。一個身影慢慢從朦朧的夜色中漸漸清晰起來,吳世顏滿臉殺氣,他以為這老人就是擄走陳心儀的人,暗影盟的人在陳心儀進城的時候就已經注意到了她,直到她被幾個男人騙,喝下茶的那一刻,四周都有暗影盟的人監視。如果不是花乞丐的出現,那幾個男人已經被暗影盟的狙殺,可是偏偏花乞丐出現了,他們正要動手,這個老人出現了,那一劍他們看得很清楚,他們不敢輕舉妄動,只好等候吳世顏的到來。所以吳世顏很快追蹤到了這裡,他不知道一個老男人將陳心儀救走的原因,老人並不一定是壞人,也不一定有其他目的,就如那幾個男人的目的,老人不一定不會愛上小姑娘,只是這個老人只是個瞎子,只愛他的劍。愛情,總是能讓人失去判斷能力,總是會反客為主,吳世顏當然不知道這就是愛情,只是他發怒,他衝動。他緩緩的朝著老人而去,老人冷冷的問陳心儀:「這是你朋友嗎?」陳心儀迷茫,她還沒有看見吳世顏,只是感覺到了殺氣。她有些緊張,不可思議的是她說:「不是,這人我不認識。」
「好強的劍。」老人站在風中,任晚風吹打。
沒有說話,四周很安靜,一隻貓頭鷹嗚嗚的嚎叫著。吳世顏現在腦子一片空白,他呆在原地,衣角被風颳起,火苗亂竄,這是吳世顏的殺氣,他冷冷的道:「報上名來。」那老人有些膽怯,他從沒有見過這麼強的劍氣,從來沒有過的壓迫,不過雖然如此,他還是穩穩道:「錢陽。」吳世顏和陳心儀同時吃驚的道:「醉劍?」錢陽沒有回答,不回答很多時候就是最好的回答。他的劍在手,同樣是一把沒有劍鞘的劍,他握劍刺出,速度很快,快的在黑暗中之留下一排殘影,劍鋒昂然,實在無法想象一個瞎子能這麼準確的攻擊,吳世顏本收起劍,意想不到的是錢陽居然向他刺來。吳世顏的劍隨時都可以出手,手就是劍,出劍不容易,但是出手呢。他的手揚起,劍已出,更快,沒人能想象有多快,似流星劃過。后發先至,劍鋒迎上錢陽的劍,劍氣盪起,兩人的衣服都被吹起。錢陽接下這一劍,一個騰空,劍鋒搖搖晃晃,讓人捉摸不定的劍鋒,直刺吳世顏的咽喉。吳世顏閉著眼睛,很多時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心體會的才是最真的,他在聽。聽劍的位置,劍鋒將至,陳心儀大叫想要提醒他,他卻一個下彎,劍鋒貼著他的背劃過,又隨即調轉,回刺他的後頸,吳世顏的輪椅一個旋轉,他的劍由下從上刺出,鐺的一聲,雙指的劍鋒刺在錢陽的劍身之上,錢陽在空中的身體居然被這一劍帶起,不受控制,劍已彎曲。錢陽已不得不落地,手中的劍已彎,一把彎曲的劍就如脫了毛的鳳凰,雖然還是閃閃發光,只是已不能在殺敵。錢陽灰白色的眼中居然留下了兩滴熱淚,他緩緩道:「好劍法,我敗了。」這句話說得很凄涼,他這一生中已經敗了三次,彎曲的劍不能殺人,卻能自殺。他揮劍就要抹脖子,然而劍剛剛抬起,卻鏘的一聲落地,吳世顏收起他的手道:「死不能解決問題。」錢陽居然嚎啕大哭道:「每個人都有自己心中一把秤,我已經不能再敗,唯有死。」
晚風呼呼的刮,如哀嚎一般,錢陽獃獃的站在劍旁,他也知道他不是吳世顏的對手,出手時就知道,但是一把好劍只能攻擊,即使不敵,為了追求劍境,他只有一戰,至少這樣他不會有遺憾,雖然結局他早已知道,可卻未必不是解脫,他已經不能再敗,既然敗了就只有了結自己,這就是劍,鋒利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