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不平靜的雨夜
雨下,雷響,這座皇城也似乎在風雨搖搖欲墜。雨中有人,冷恆和黑衣人,兩人凝視,卻不動手。冷恆斑白的兩鬢也被雨水打濕,黑衣人依然只露出一雙幽暗的眼睛,其他地方都被身上的黑布裹得嚴嚴實實。
冷恆平靜的問道:「你又是來殺我的?」
黑衣人點頭承認。
「我實在好奇得很,你到底是什麼人?」
黑衣人用嘶啞的聲音淡淡道:「我也奇怪得很,為什麼自從見過你之後,我的腦海中總是不平靜。」
「怎麼樣不平靜。」冷恆有些疑惑。
黑衣人搖頭不語,他又抬起頭看著冷恆。
「你有傷?是不是被一個用劍的人刺傷的?」冷恆問
黑衣人這次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手中卻出現了兩把黑漆漆的短刀,對於這兩把刀,冷恆實在熟悉得很,也陌生得很。他依然站在原地道:「今天你的任務是殺我?」
「是。」
「為何不動手,這可不像你。」
「我不知道。」
冷恆盯著他手中的刀道:「我問你幾個個問題,問完之後我們再打。」
「你問。」
「你的這兩把刀是從何處得來?」
黑衣人毅然道:「這刀一直都是我的。」
「你知道它叫什麼名字嗎?」
「絕影刀。」
冷恆的心跳有些急促,他實在搞不懂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這刀明明是葉知秋的,可是眼前這個人除了身材之外,實在沒有一點像他所認識的葉知秋。黑衣人卻低聲道:「我們以前是不是認識?」
這次換冷恆沉默,他即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他實在迷惑得很,他敢確定以前從不認識這個人,江湖中也從來沒有聽說這樣的一號人物,可是有些事實在巧合得很,巧合的刀,巧合的身材,巧合的輕功。可是如果真的是葉知秋,冷恆實在不知道他應該要怎麼做。如果真的是葉知秋,或許葉知秋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他殺了孟涵涵全家,殺了太多他不該殺得人,自己的兄弟,朋友三番兩次下殺手。冷恆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他的印象中葉知秋是一個大俠,為了國家為了朋友不惜身死的大俠。可是如果現在這個黑衣人是葉知秋的話,那他就是一個殺人狂魔,冷恆實在不能這樣的人存在,他的存在只會對其他人的生命造成威脅,自從冷恆經歷過這些之後,他的心已不在為自己考慮,他覺得每個人都有生存在世上的權利,生命誠可貴。他的思想和境界都已達到這樣的境界,要想解決這一切,只有殺了這個黑衣人。他的目光變得有些閃爍,猶豫,他看著眼前的黑衣人,他不敢動手,他怕殺死這個人之後,解開他神秘的面紗,面紗下是那一張熟悉的面容。
一聲炸雷響徹天地,黑衣人的腦海中想起了那個女人,突然又出現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人的一句話:「我是你大哥,你應該幫我,去皇宮外殺死從皇宮出來的男人。」他的頭很疼,似乎有無數雙手正在撕扯。他雙手抱頭,手中的刀也跌落在地,他此刻就像一隻憤怒的獅子,雙目赤紅,他在怒吼。這樣的吼聲實在冷恆下不去手,他慢慢的走過去,伸出手打算幫他減輕痛苦。黑衣人卻突然拾起地上的刀,一刀劈出,冷恆有些措手不及。刀鋒越來越近,他的招式都被這一刀封死,他只有雙腳一墊,朝後飄去,刀鋒一直在他的咽喉一寸處追隨而來。身後很快已退無可退,因為有堵牆擋住了他的退路,他的雙腳已到牆角。難道他就要斃命於刀下,可是他也不愧是冷恆,腳跟一提,順著身後的牆壁爬去,一個翻身落在黑衣人的身後。翁的一聲,刀鋒劈在了牆壁之上,一道堅固的石牆就這樣被劈成兩半。如果這一刀是劈在冷恆身上的話,他豈非也如這堵牆一般無二。他的槍已在手,卻始終沒有揮出。那黑衣人跪在地上吼道:「你別過來,你走。」
他實在很痛苦,手背上的青筋暴起,用力撕扯頭上的頭套。冷恆看著他,他知道這個時候他實在不該上前,黑衣人此刻顯然已經失去理智。冷恆慢慢的朝後退去,那黑衣人頭上的黑套也變成一片一片,露出他的真面目,可是冷恆卻始終沒有看見他到底是誰,因為他好像知道自己的頭套已破,始終用背對著冷恆。此刻他已清醒了許多,冷恆走向他,準備看清他的模樣。那黑衣人卻突然躍起,踏空而去,天際劃過一道閃電,冷恆施展絕影步一步向前,在閃電的白光下,他已看見黑衣人的輪廓,可是他卻突然呆住,從空中墜落。黑衣人消失在了朦朧的大雨中,冷恆呆在原地,手中的槍落在地上,臉上滿是驚訝和喜悅。他為什麼會突然不追,沒有人知道,他又為什麼突然呆住,連手中的槍也握不住,跌落在地。他站在雨中,足足有一個多時辰,才彎下腰拾起槍,消失在雨中,他的臉上帶著痛苦,不忍,他的眼角也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
遠在杭州的孟涵涵依然瘋瘋癲癲,整天生活在自己的幻想中,趙家三姐妹和追命雙燕除了照顧昏迷的玉嬌兒之外,還要時刻注意孟涵涵。一聲炸雷響過,孟涵涵突然從睡夢中驚醒,穿著單薄的衣服衝出屋外,跑到院子里看著天大喊道:「知秋,你快回來啊。知秋,我知道你一直都在,都陪著我。」雨水已浸濕她單薄的衣衫,她在哭喊,這樣的喊聲讓趙家三姐妹和追命雙燕也潸然淚下。她已消瘦了很多,依然美麗的臉上帶著讓人心酸的愁容。她哭累了,坐在雨中,依然喃喃自語,同是女人的五人,實在不忍上前去攙扶。她已壓抑的太久,痛苦得太久,她此刻需要只是哭,直到昏睡過去。恰在此時,連夜趕回的吳世顏幾人推開冷家莊的大門,葉紫嫣和冷凌風看著已哭得不成人孟涵涵,他們撲到孟涵涵的懷裡,奮力的嘶喊著,這樣的雨夜,這樣的情景,讓吳世顏和盧俊忍不住滾燙的淚水。冰冷的雨水摻雜著淚水一起落地,濺起水珠。孫莎莎打著雨傘慢慢的走過去,握著孟涵涵的手,似乎想帶給她一絲溫暖。
雷聲依然轟隆,這個悲哀的大地也在顫抖,每個人的心也跟著顫抖。錢毅的懷中依然抱著他的刀,靠在山洞的洞口,看著茫茫的雨水,暗自嘆息。他實在不知道他要去哪裡,實在不知道應該怎麼樣才能解脫,或許只有死,死是每個人最好也是最後的解脫。他卻不能死,他在仇恨中苦苦爭扎,對於冷恆他也實在下不去手,冷凌風救過他,自己仇人的兒子救過自己,這實在是個不好笑的笑話。他又想起端木曼珠,這個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愛過的女人。山下,一個熟悉的女人打著一把熟悉的傘看著山腰上的山洞,看著那閃閃晃晃的火光。她也在嘆息,只是不知道她在嘆息什麼,這個雨夜實在不怎麼平靜。似乎所有人都在各自嘆息,各自緬懷。這也是必然的,只要是有心傷的人在這樣的雨夜都會悲傷,格外的孤獨。命運的枷鎖本就不是一朝一夕能掙脫的,可是世間大多數人都苦苦的想掙脫命運的枷鎖。
不論雨下得多大,總有停的時候,可是命運呢?大雨過後就是陽光,耀眼的陽光。此時已是清晨,一縷光明透過雲層將大地喚醒,空氣中散發著淡淡的土香。冷恆走在回家的路上,眉宇間顯出與陽光格格不入的憂愁,他似乎又老去了一些。那張他曾無比熟悉的面容終於還是出現了,他的內心在顫抖,他實在不敢想象到底是什麼原因讓那張熟悉的面容變得如此邪惡,如此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