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白綺這話句句都是殺人誅心之語了,別說話題里被她貶到茅坑裡跟蛆蟲肩並肩的幾個堂兄,就是這會兒還勉強看起來置身事外的三叔一家,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不是沒料到今天這話一說,白媽和白綺母女倆定會不高興,就是突然跳起來破口大罵也不是沒可能。
畢竟這涉及的就是有人來分這真金白銀的千億家業。
卻也沒料到白綺一開口就等手筆,刻薄惡毒得讓人反應不及。
這攻擊性還不是體現在言語上的,關鍵是白綺那姿態,撇過來的眼神,瞬間讓人脊背發涼,就跟看乞丐跑到自個兒眼前仗著不要臉撒潑打滾勒索一樣。
讓大伯一家長此憑藉人口眾多和性別優勢建立起來的自我良好,兜頭就被一盆高壓冷水給澆清醒過來。
白綺的態度很明顯——你們就是一群臭不要臉靠貼著我家腳底板過活的破落戶。
光這聲嗤笑和一兩句話,便將大伯一家給刺得面紅耳赤,呼吸急促,偏現在他們在圖謀大事,並不敢跟白綺言語上對幹起來,惹白爹反感。
白綺自然是明白的,也因此心裡更是諷刺,這些人莫不是以為她爸是可以憑藉小心討好,父母施壓和所謂的「身後保障」就能讓她爸就範吧?
這些人空有貪慾,壓根就不在狀況之內。
她爸從白手起家走到現在,經歷過多少大風大浪,多少需要賭上公司命運的抉擇?幾十年間無數競爭對手被淘汰,唯有他屹立不倒。
這種對局勢有著絕對判斷力的人,會因為你幾個無知蠢貨區區啼笑皆非的所謂擔憂和施壓在關係到企業傳承的事上妥協?
別說白綺,但凡長點腦子的人都不會這麼想,也就只有他們自己居然覺得有勝算。
但大伯一家不方便跟白綺掰扯,老爺子和老太太卻沒這顧忌的。
在兩位老人眼裡,自己是家族和美,子孫孝順,堪稱完美,豈會坐視白綺踐踏?
兩人頓時臉就黑了,老太太聲音都有些破音的沖白綺吼道:「你嘴裡不乾不淨的說些什麼呢?信不信我撕你的嘴?」
白綺沖奶奶笑道:「別啊奶奶,我出生的時候家裡都起來了,從小到大不管是家裡的傭人還是學校的同學老師,哪個說話不是斯斯文文的,我少有的幾個罵人辭彙還是跟您學的呢。」
「死丫頭你說什麼?我什麼身後教你目無尊長眼高嘴臭了?」
「您罵我的時候我不就聽來了嗎?尤其是有啥好東西偷偷留給堂哥被我撞見的時候。」
這種事平時掰扯倒沒什麼,老太太重男輕女偏心也不是什麼秘密,再說白綺家哪兒就稀罕那點東西?誰都不會在意。
可這會兒突然提起來,幾個堂哥就倍覺尷尬了,這會兒甚至不敢看二叔的眼神,一時間不由得埋怨奶奶從小太過不留情面。
本來也不是什麼稀罕的,這會兒卻讓他們下不來台。
爺爺咳了一聲,把奶奶瞪了回去,對白綺也沒了好臉色道:「你奶奶糊塗我知道,她這年紀的婦人懂什麼?別為她的不著調傷了你們這輩的情分。」
「一家兄弟姐妹,相互扶持才是興旺之道,你剛剛那話過分了,跟你哥他們道歉。」
白綺看著爺爺,似笑非笑:「爺爺您這不是挺明白的嗎?那為什麼該管事的時候裝看不見?」
「平時息事寧人,倒了關鍵時候又指望和和美美,您也是幾十年大風大浪經歷過來的,什麼時候見過事上有這好事?」
「砰!」老爺子一巴掌拍桌子上,發出一聲巨響,可比之前奶奶的陣仗嚇人得多,整個大廳安靜得不像話,周圍收拾的傭人更是生怕發出一點聲音。
白綺卻笑著拍了拍手,臉上真心實意的喜悅:「爺爺您精神不是挺好的?看樣子再活個二三十年不是問題,你看我爸成天勞碌奔波,都五十歲的人了還忙得跟老黃牛一樣,沒準什麼時候就過勞死了。」
「您擔心自己走了他身後可憐這種事大可不必,還不一定誰送誰呢。」
白綺的意思很辛辣,您個成天操著手享福的就跟她爹玩賣慘這套了,靠著兒子拉車一大家子癱上面舒坦也不虧心。
老爺子自然聽得明白,臉色氣得紫脹,蹭的站起來就要抽白綺:「我叫你嘴上不把門,跟你老子爺爺說誰死不死呢?」
周圍大伯一家是巴不得爺爺這會兒抽死她那張破嘴,可既然想好事,就沒有干看著人家妻女被欺負的場面,不然二叔還以為他們是來逼宮的那反倒不美。
於是一群人鬧哄哄的把老爺子攔著,白綺和她媽老神在在的看著對面的鬧劇,頭髮絲都沒亂一根,只覺得滑稽好笑。
朱雲飛原本想在旁邊敲邊鼓,卻哪知道白綺突然戰鬥力暴漲,一人掀翻對面一群,對岳父的說法也全不客氣。
看著岳父越來越黑的臉色,他心中忍不住暗喜。
可他哪兒知道,憑白綺對自己爹的了解,這會兒雖然姿態擺得足,心裡絕對在誇女兒有眼色。
他做兒子的自然能不跟父母鬧得難看最好,即便父母很多表現讓人失望。相同的白媽作為兒媳婦也不好太過尖銳,讓白爹為難。
不過隔輩的孫女就不一樣了,小輩天生有任性的權利,很多事一句年紀小不懂事就能當萬金油,最適合唱黑臉。
白綺在自己的世界干慣了這種事,替老爹唱黑臉又有什麼吃虧的?只不過這個世界的原主每每這種情況愣是看不懂父母的真實出境,不知道遞梯子過去,自己吃了虧又在後面意難平。
最近閨女終於開竅知道怎麼做了,白爹高興還來不及,哪有遷怒的?
只能說朱雲飛會這麼想,是因為他這種人本質里跟老爺子還有大伯一家抱有一樣的繁殖思維。
所有太小瞧白爹的氣量了。
果然白爹見老爺子被氣成這樣,黑著臉沖白綺呵斥:「越大越不像話,怎麼跟你爺爺說話的?快跟你爺爺道歉。」
「對不起,爺爺,我不該說實話的。」
「你——」
「算了算了,她一個丫頭,又沒上過班,成天待在家懂什麼,爺爺別跟她計較。」
「對啊,我懂什麼呀,我就是靠爹養著吃閑飯的,什麼都不會,機會擺眼前都趕不上發財熱乎的。」
眾人好不容易把老爺子伺候坐下,白綺又要開口,白爹就道:「你少說兩句吧。」
白綺心領神會,這個少說兩句絕對不是讓她適可而止的意思,而是讓她繼續不要停,得一口氣把今天這氣氛攪黃了。
待爺爺被扶著坐下,一家人沉默半晌,只聽得到爺爺沉重的呼吸聲。
好半天他才重新開口道:「老二,今兒這事你表個態吧,你要直接說用不著我倆老不死的多管閑事,我就再不提這茬。」
白爹連忙道:「爸你怎麼說話呢,不是讓我遭雷劈嗎?」
見老爺子看著他不說話,嘆了口氣道:「這也不是我一個人的事啊,綺綺和她媽的意見總得聽吧?不然就是把她們娘兒倆當外人了。這個我可是不答應的。」
老爺子見皮球又被狡猾兒子踢了回來,心中有氣,就不明白這傢伙怎麼就是想不通。
這麼大的家業,沒個兒子繼承那有意思?
正打算好好跟兒子掰理,可那死丫頭嘴又開始禿嚕——
「嗐,爺爺您也是死腦筋,這種事哪兒用得著人家大伯一家骨肉分離啊,我以後生的孩子姓白不就成了。」
眾人聞言一驚,老爺子動機比較單純,是真的只想延續二房而已,聽白綺這麼一說,居然有些恍然。
對啊,這也是個辦法,先前怎麼沒往這邊想?
對了,是兒子孫子們說對不起朱雲飛。
但要是真的可以這樣,綺綺到底才是老二親生的,比過繼的侄子確實更親,她的孩子挑老二的家業不但名正言順,老二自己心裡也沒那麼抵觸。
於是老爺子看了眼朱雲飛道:「這樣,會不會不好。」
畢竟朱雲飛不是入贅的。
朱雲飛臉色也有些難看,他心裡琢磨好事是一回事,可也受不了被當做贅婿看待,偏這會兒還得做出溫和無害的樣子。
撓頭訕笑道:「這,這沒什麼,這年頭誰在乎這些,不多的是倆孩子分開跟父母姓的?反正都是我的孩子。」
白綺樂了:「這可不一定,而且我肯定只會生一個。」
朱雲飛差點沒崩住臉色,卻也只能點頭稱是。
老爺子見這邊居然這麼好商量,頓時心裡動搖。
大伯一家琢磨這麼久,才不是為了這結果,立馬就急了。
大伯連忙道:「等綺綺生孩子,那還沒影呢,就算生出來,您看現在的女娃個個嬌氣的樣兒,都只肯生一個,是兒是女也說不準。」
「再說老二也不小了,等孩子能頂天立地,還得干小二十年呢,你們這些年輕的也忍心。」
說著對白爹道:「我還指望過幾年咱們三兄弟都閑下來,每天回老家釣魚呢。」
白爹笑了笑:「我當然也想天天跟大哥和三弟釣魚下棋。」
屁,以白爹的權利慾和掌控欲,是巴不得干到咽氣的前一天。
白綺似笑非笑的看著大伯:「看您說的,讓我爸培養接班人,頂多是耗時久一點。要讓我堂哥頂上,那就不是退休晚的事了。」
「以堂哥們的本事能耐,敗起家來說一不二的闊氣,我們家這區區家業能稱個十年不錯了。」
「你說什麼?」大伯母拍桌子吼道,幾個堂哥堂嫂也坐不住了。
「我表揚你們呢!」白綺說著,接過老嚴適時地上來的一個文件。
直接往桌子那邊一扔,冷笑道:「您家那點資產,就能欠出三千萬賭債來,這魄力,這手筆,我爸都比不上呢。」
「讓您家的兒子接管公司?那是屈才了啊。咱們小門小廟的資金有限,哪趁得上哥哥們的豪闊?」
大伯一家臉色突然白了,見老爺子已經翻開文件,連忙道:「爸,不是的,那只是投資暫時沒拿回——」
「閉嘴!」老爺子看著文件里觸目驚心的數字,手都在抖。
可笑他先前還信誓旦旦的跟老二說幾個孫子老實,守成總是夠了,看現在的情形,那是跟自己親兒子有仇才得逼他過繼敗家子啊。
一把將文件砸在大伯腦袋上:「你教出來的好兒子,我就說前段時間你們父子幾個怎麼成天不著家,問起來就是應酬應酬,你們幾個吃閑飯的應酬個屁。」
老太太畢竟心疼孫子,連忙想勸,卻被老爺子喝止道:「你自己想想對不對得起老二。」
這也是白綺對老爺子雖然看不上,但始終沒多大惡感的原因,真有事的時候,至少三個兒子裡面,他是不偏幫的,出發點也是真的以自己的方式在為白爹好。
可事情還沒完,白綺又扔了一個文件袋過去:「爺爺,先別急著生氣,還有呢。」
「要真只是圖好處,只能說句不自量力,可大伯他們顯然已經不把我家當親人顧念了。」
打開文件袋,裡面赫然是一家人想找人謀害白綺失去生育能力的證據,暫時敲定的幾個方案,光是拿出一個,就讓老爺子看了腦血上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