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辛月這次回來,不僅是為了參加易鴻德的葬禮,也是為了工作。
在美國這幾年,她一邊照顧邵凱,一邊考取了波士頓大學的MBA。
回國前一個月,她收到了一家世界百強企業的offer,提供的崗位是他們在國內總部公司的運營副總。
恰好,總部公司設在Z城。
她決定回來的時候,邵凱問過她,究竟是天意,還是人為。
當時辛月笑了笑,說她還沒有這個本領能人為操控公司的選擇。
邵凱聽完她的回答,不置可否,只是深深地望著她。
他的眼神,辛月到現在都還記得。
這五年國內發展飛快,劉勢光手底下幾個廠房發展的都不錯,辛月走之前留給了他一筆錢,他用這錢成立了一家新公司,現在勢頭正好。
從成立公司的那天起劉勢光就一直念叨著想讓辛月回來看看,如今辛月回來了,他更是迫不及待。
上午他和何山一起,帶著辛月在公司里轉了一圈,又做了一番經營狀況總結彙報。
當時邵凱出國,何山就跟了劉勢光。他本身就很擅長電腦技術,公司成立之後,他便留在公司里做了技術支持。
會議室里,電腦里的PPT播放到最後一頁,「啪」的一下燈光大亮。
「感覺怎麼樣?」
劉勢光期待地望著辛月,已經年過四十的他,這個時候變得跟等著老師公布分數的小學生一樣緊張。
何山站在投影儀旁邊,巴巴地等待著辛月給出點評。
辛月望了望何山,又望了望劉勢光,沒有立刻說話。
何山現在在公司里的形象就是個標準的IT男,格子襯衫、黑框眼鏡,跟從前做暗線的時候,模樣大相徑庭。
劉勢光也是,沒了大金鏈子和花襯衫,換上襯衣皮鞋的他,看起來斯文了不少。就是一笑起來,那咧嘴的表情還是有點匪氣。
看著這間明亮寬敞的會議室,辛月的心彷彿也被照亮。
五年過去,能看見他們終於走進光明,她很開心,也很欣慰。
見她不說話,劉勢光的表情一下垮了下來,「是不是……我們哪做的不好啊?」
「你們做的很好。」辛月終於說話了,「說實話光叔,我沒想到您能將公司經營得這麼好。果然,還是實踐出真知。」說完,她笑了一下。
劉勢光有點沒反應過來,何山的表情倒是放鬆了下來。
「公司結構合理,經營目標明確,運營方案高效,最終要的是,收益可觀。」辛月笑道:「光叔,公司在你的管理下,發展的很棒。」
辛月的肯定,讓劉勢光心裡的大石頭落了地,他一下笑開:「你滿意就好、滿意就好!當初我就怕把你留下來的錢賠光了,還好我這誤打誤撞地賺了點錢,不然我都沒臉見你了!」
辛月搖頭,笑說:「不,這不是誤打誤撞。我剛才說了,實踐出真知。你從前那麼多年積累的經驗,是今天讓你成為一個合格的老闆的基礎。你不用謙虛。假以時日,說不定你還會成為一個成功的企業家。」
這直白的誇獎,把劉勢光給樂開了花,「哎喲,我哪是什麼老闆,還企業家呢!哈哈哈!」
辛月又轉而對何山道:「阿山也很厲害,公司的內部系統是你做的吧?很完整,雖然有的地方還可以再優化一下,但你沒有任何工作經驗和運營經驗,能搭建出這樣的系統,已經很不容易了。很棒。」
她淡淡的微笑里是毫不掩飾的讚賞,何山那眼鏡框下的臉都紅了。
開完彙報會已經臨近中午了,辛月定了公司附近的餐廳,要好好犒勞一下這兩位。
三人從會議室里出來,正準備出發去餐廳,辛月突然接到了保潔員的電話。
下周一就要到公司報道,辛月準備這周末就搬回青羽山。
那套房子已經五年沒有住人了,真要打掃起來得花不少時間和精力。找家政的事情,辛月還是沒去麻煩秦丞,她自己在網上訂了個保潔,約的正好是今天。
因為她特別交代過,是很久沒有住人的房子。以為有一場硬仗要打的保潔員全副武裝的到了青羽山,結果卻愣住了。
「辛小姐啊,你訂的是專業保潔服務哦,就算是掃掃地公司也是要收你全款的哦。」
辛月皺眉:「什麼意思?」
保潔員說讓她自己回來看看。
掛了電話,劉勢光也讓她先回去,反正她已經回了國,飯哪天吃都可以。
辛月只好對他們說了聲抱歉。
待趕回青羽山,保潔員已經先離開了。
辛月拿出鑰匙開門,大門打開,整潔如新的房子呈現在她眼前。
說不清震驚還是錯愕,秦丞驚訝的聲音和為難的表情突然竄入腦海。
『你要住回青羽山?!』
『……家政嘛……』
辛月的表情冷了下來。
*
接到辛月電話的時候秦丞正在公司開會,他左手邊的易宣像一台超級制冷機,坐在主位上嘩嘩往外吐著冷氣。
會議室里的人各個都膽寒到發顫,秦丞的手機一響,所有人把目光移到他身上的同時,都不由自主地鬆了一口氣。
易宣冷冽的眼神掃過來,秦丞差點嚇死,他手忙腳亂地正要把電話按掉,卻在看見來電顯示的一瞬間僵住了。
鈴聲還在繼續,易宣眼角透出不耐。
「你想死……」
「喂,月姐。」
就在易宣開口的同時,秦丞竟然不知死活地直接接起了電話。
這下會議室里的人都替秦丞捏了把汗,他竟然敢在這種時候接電話。
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易宣不僅沒有發火,還瞬間坐直了身子。
他緊盯著秦丞手中的手機,放在桌上的修長手指扣在桌面上,看起來好像……好像有點緊張。
秦丞看出了他想直接來聽電話的渴望,他也想成全,但辛月只說了一句話就掛了電話。
他慢動作地把手機放下來,怯怯回應易宣期待的眼神:「……掛了。」
「她說什麼?」易宣追問。
秦丞剛才光顧著看易宣的表情了,差點沒聽清辛月在電話里說什麼,「……好像說,四十分鐘后在坪湟路的咖啡館見面。」
易宣表情一頓,「她約你見面?」
「啊……好像是。」秦丞回答完,眼見易宣的眉眼皺了起來,他當即就慌了,「不是啊,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啊!我這手機號是你讓我留給她的!」
秦丞惶然地解釋著,深怕易宣誤會了什麼。
易宣皺緊眉頭,一言不發。
辛月回來已經五天了,這五天里,他們只通過一個電話,只在葬禮上見了一面。
他不敢貿然找她,怕惹她生氣。
這五天,她一個電話都沒給他打過,今天突然打給秦丞,竟是要約他見面。
這要易宣怎麼高興得起來?
會議室里安靜了兩分鐘,易宣的座椅忽然轉向了後方。
他背對著會議室里的人,冷硬的聲音里聽不出任何情緒,「快點去,別讓她等。」
「啊、哦哦!好好好,我這就去!」秦丞一愣,愣完趕忙起身,馬不停蹄地往外跑,留下會議室里的其他人繼續被制冷機摧殘。
*
五年前為了送邵凱出國治療,所需的龐大的醫藥費曾讓辛月動過想要將青羽山那套房子賣出去的念頭。
本來那房子也是登記在邵凱名下,賣掉房子來救他,天經地義。
但到了最後關頭,她卻怎麼也下不了這個決心。
那套房子里,裝著她關於愛情所有的記憶。
考慮再三,辛月賣掉了D&M,終於湊夠了邵凱的醫藥費。
離開前,她狠心換了門鎖,準備將所有一切甜蜜、酸楚還有最後的痛苦全部鎖在這裡。
當她決定回來的時候,她曾想過房子里會變得滿目瘡,和她的感情一樣,灰敗不堪。
但她沒想到推開門看見的,卻是房子里所有的一切都保持著原樣,每一個傢具上都纖塵不染,彷彿她從來沒有離開過。
新換的家門鑰匙,只有兩把,她聯繫好家政公司后,放了一把在那裡。
辛月看過,門鎖沒有任何被撬開的痕迹。
那在保潔員之前,那個把她家打掃得乾乾淨淨的人是誰,不用多想,她就有了答案。
和秦丞見了面,辛月沒有點飲料,也沒有任何廢話。
她開門見山地直接對秦丞道:「讓他把我家的鑰匙還回來。」
秦丞端著咖啡杯的手抖了一下,咖啡濺到他的襯衫上,很快滲進布料里。
他沒來得及心疼自己義大利手工定製的高級襯衫,忽然明白過來,她為什麼不直接給易宣打電話的原因了。
「不是月姐,這個事情你聽我……」
秦丞試圖解釋,辛月卻直接打斷了他。
「如果你為難,我不會讓你難做。我會換鎖。只是麻煩你轉告他,不要再做這樣的事情。」
辛月漠然的表情相當冷艷。
如果她不是易宣一聽到她名字心頭就會滴血的那個人,那秦丞還真是十分欣賞她乾脆利落的態度。
但她偏偏就是。
秦丞收斂了表情,聲音一下沉了下來,「月姐,你難道就不想知道他為什麼這樣做?」
辛月頓了頓,「沒必要了……」
「怎麼沒必要?」秦丞放下咖啡杯的動作很重,還好他們坐的位置偏僻,沒人注意到這邊的動靜。
「你當初說走就走,頭也不回,他眼疾爆發的時候是我跟彪哥兩個人壓著他住院治療的。他一出院就千里迢迢跑去美國找你,可你把他逼回來,逼得他把自己關在那套房子里消沉了整整一個月,我把他扛出來的時候他都快死了你知不知道?!」
秦丞情緒有些激動,他語速一向很快,激動起來就更快了。
辛月愣愣的聽著,好像沒太聽明白,「你在說什麼?」
秦丞做了幾次深呼吸,又喝了一口咖啡,等氣順過來了,他才重新望著辛月。
「月姐,我還叫你姐。我知道當年宣哥他有錯,也知道你心裡有氣,但死刑犯還有上訴的機會。你好歹給個機會、給我個面子聽聽宣哥這五年是怎麼過的,行不行?」
辛月半晌沒有說話,秦丞的神情沉了下來。
他沉聲說:「不管你們今後還有沒有複合的可能,但宣哥真的不像你想的那樣齷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