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往事
等到酒宴結束，葉東為了一盡地主之誼，帶著王克明在山莊裡面參觀，有意無意的，就帶著王克明走到了山莊的觀景平台上面。
這時候，平台上只有他們兩個人，葉東笑問道：「王校長，您今天能來，那是我莫大的榮幸，只是不知道，您和葉老師之間……」
王克明笑道：「我就知道葉總要問，其實這事情本身沒有什麼，如果葉總感興趣，想聽的話，說給您聽也無妨。」
說著，王克明就開始講述自己和葉正清之間的瓜葛。
原來在三十幾年前，他們兩個一起考入農林科大，不僅是同學，而且還是舍友，就睡上下鋪，對於王克明來說，葉正清就是那個睡在上鋪的兄弟。
兩個人本來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成績也都非常優秀，當年在農林科大，他們兩個有一個共同的導師，叫做陳天光，號稱中國農學界的泰山北斗。
就是這個陳天光，發現了這兩個好苗子，所以對他們悉心教導，關懷備至，兩個人也和這位導師，建立了非常深厚的情誼。
只是，雖然兩個人關係很好，而且同樣都是學霸類型的人物，但是他們之間也的確是存在著很大的差異。
首先，王克明屬於治學嚴謹，性格穩重的一個，不管做什麼事情，都講究按部就班，循規蹈矩。
但是葉正清就偏偏是一個歪才，雖然天分極高，但是在學習的過程中，能偷懶就偷懶，能鑽空子就鑽空子。
就是性格上的差異，造成了兩個人日後分道揚鑣的局面。
兩個人畢業之後，由於成績優異，同時收到了學校留校的邀請，那個年代的大學生，就業的時候沒有太多的選擇，再加上導師對他們的挽留，兩個人毫不猶豫的都留在了學校。
當時陳天光還是農林科大的副校長，他慧眼識珠，一眼就認定了這兩個人都是可造之材，在套件艱苦的情況下，硬是保證了兩個人的研究經費。
但是很快，兩個人的性格造成的影響就凸顯出來了，當時王克明在陳天光的指導下，很快就做出了一些成績，但是葉正清就很奇怪了，這傢伙放著那些權威論述不管，竟然去鑽研半本殘破的古書，叫什麼……神農經的。
不過好在當時整個國家都處在對於超自然現象的狂熱之中，那個年代，氣功大師要遠比某些科學家有話語權，也就是這樣，才導致葉正清沒有被學校當成神經病，直接踢出去。
但是沒有科研成果，這一點就很令人惱火了，不僅如此，每次當有學校的領導提醒葉正清，也要注意影響之類的時候，葉正清根本就不甩人家，甚至連表面上應一聲都沒有。
甚至有一次，學校的一個系主任，跟葉正清說：「小葉，你啊，還是要多注意在大家之中的影響，畢竟同志們都在抓緊為了實現四化努力，你呢，天天鑽研這種玄而又玄的東西，能有什麼用呢？」
「你猜葉正清這傢伙用什麼話回人家？」王克明幾乎是哭笑不得的問葉東。
葉東想了想，搖了下頭：「這我可就真的不知道了。」
「這傢伙說，你懂個屁。」王克明忍不住哈哈大笑：「你聽……你懂個屁……他只是個剛剛留校的年輕老師，甚至連講師都不是，還是助教而已。
居然就敢對一個系主任說你懂個屁。」
葉東也忍不住笑了出來，這時候王克明接著講述，就憑葉正清這個樣子，在學校當然是不會有多麼好的人緣了，不過好在上面還有陳天光幫他撐著。
與葉正清不同，王克明後來的仕途非常順暢，在國內得了幾次獎，隨後出國遊學，回來之後直接就升格成為學校最年輕的教授之一。
在此之後，葉正清也好歹爭了口氣，在陳天光的一次次催逼之下，終於發表了一篇論文，但是這篇論文，同樣在國內引起了轟動，於是乎，當年上下鋪的兩兄弟，同時加冕成為學校最年輕的教授雙雄。
這算是葉正清對自己職業生涯的一次挽救，在此之後，葉正清就徹底的『墮落』了，就連陳天光去催他搞點『正經』的研究的時候，他都躲著陳天光不見。
於是乎，王克明一路高升，系辦辦公室主任，系副主任，系主任，學院副院長……
後來，當王克明成了學院院長的時候，副校長陳天光也從崗位上退居二線，沒過兩年，由於葉正清實在是太『不務正業』，交不出學術成果，教學方面也是一塌糊塗，讓學生從講台上轟下來不是一次兩次的事情。
學校實在沒辦法，警告多次無效之後，王克明以自己的職務向校領導擔保，自己一定能讓葉正清從歪路上走回來。
但是很顯然，他和葉正清之間的友情，也沒有『感化』葉正清，最終，王克明為了葉正清背了兩次處分之後，只好在學校下發的辭退通知書上籤了字。
當時陳天光得知了這個消息，直接就從病床上趕回了來，最終保住了葉正清，但是他自己卻徹底離開了學校。
為了這件事情，葉正清把這筆賬算在了好兄弟王克明的頭上，而王克明當時也是血氣方剛，大罵葉正清是爛泥扶不上牆，是拖累老師的害人精。
為了這件事情，兩兄弟徹底鬧掰了，王克明再也不去管葉正清，就讓他自生自滅。
在前任副校長陳天光的影響之下，葉正清終於沒有被踢出學校，而是徹底的被邊緣化，而王克明則一路高升，從院長升職成為農林科大的副校長。
幾年之前，原來的校長調到首都研究所擔任所長，葉正清也就成為了這所大學的校長，但即便是這樣，也沒有再給葉正清一毛錢的研究經費。
聽完了王克明的講述，葉東長嘆一聲。
「葉總是在嘆息什麼。」王克明說道：「我這個做兄弟的，太不夠義氣了，是吧。」
葉東搖搖頭：「王老師，您誤會了，我絕對沒有這種想法，您和葉老師，誰都沒有錯，錯只錯在，天意弄人。
您作為學校的領導，自然是無法容忍一個教授，每天花著學校的經費，卻什麼成果都做不出來，甚至連教學都一塌糊塗。
所以，您的選擇，並怪不得您。」
「不……是我錯了。」王克明說道：「陳老師離開學校的時候，我當時恨死了葉正清，我堅信就是這傢伙拖累了老師，他也認為我是為了保住自己的官位，而沒有幫老師勸說學校高層。
但是到了今天，我忽然發現，真的是我錯了，葉總，您跟我說一句實話，當年老葉他研究的那本神農經，不是無稽之談，對不對。」
葉東心裡咯噔一下，王克明這下終於說到點子上了，一切的起點，都是因為神農經，原本葉東以為這件事情只有葉正清，趙明劍和自己三個人知道，想不到王克明這位農林科大的校長，居然也知道這本神農經的事情，甚至到了現在，已經認識到了神農經的珍貴。
葉東沒有說話，但是不說話，事實上已經是在默認了，王克明眼中放光：「葉總，原來神農經真的是一本經世之學的奇書。
當年老葉的心思比我活絡許多，我也一直認為他比我聰明，但是後來當他看到神農經之後，我卻把他當成了神經病。
現在看來，當時是我這個蠢人根本就沒有意識到神農經的珍貴！」
正說著，後面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伴隨著葉正清的嗓音：「你說的沒錯，當時就是因為你這個蠢貨沒有意識到，我在做一件多麼重要的事情。
怎麼，現在你看到我的成績了，心動了，想來摘桃子？我去你大爺的！」
人要臉，樹要皮，更何況人家王克明是農林科大的校長，屬於最要臉的那一類人，被葉正清一通亂罵，臉都漲紅了：「正清，當年的確是我沒有意識到，你在做的事情有多麼重要。
但是平心而論，當時任何一個人站在我的角度，能做得比我更好嗎？我本來可以提前兩年成為副校長，就是為了保你，我背了兩個處分！兩個！
你知道這兩個處分對於我的仕途意味著什麼嗎？意味著再這樣下午，我就會跟你一樣，被踢出農林科大！
你一直都以受害者的姿態自居，那你有沒有想過，當年如果你能夠稍稍騰出一點時間，好歹給那些世俗學術界一個交代，也不至於害得老師離開農林科大！」
「你胡說，是你害的老師，不是我！」葉正清一聽到王克明提起老師，當下變得無比激動：「你個王八蛋，你再提老師一句試試！」
王克明也不甘示弱：「你他媽才是個混蛋，害人而不自知，老師就是被你這種人害走的！」
「對，就是我害了老師，怎麼樣？」葉正清忽然開始耍無賴：「那你過來上趕著來我這裡幹嘛？我們農研所掛牌成立，跟你這個農林科大的校長有個毛關係！」
王克明站直了身體：「好，今天你既然問了，我就直說了，我今天過來，是來請葉東先生和你，一起將神農經捐獻出來，成為我們農林科大的研究和教學的材料，這就是我對當年老師最好的彌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