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暴室·黎明
琉璃宮。
淑妃將自己柔弱無骨的小手浸泡在溫熱的羊乳中,木盆內還灑著剛採下來的花瓣,乳香伴著花香瀰漫在室內,有一種說不出的香艷氛圍在瀰漫。
宮女嫣然站在一旁,暗自佩服自家娘娘這份寵辱不驚的淡定。就算事關乎己,也仍然能夠不慌不亂,把每一步棋都走的穩穩噹噹。
「在想什麼?」淑妃忽然出口問道。
嫣然猛然回神,答道:「奴婢只是在想,咱們在興慶宮的人手會不會因為這次的事情暴露出來,奴婢是怕有麻煩找上娘娘。」
淑妃將一雙玉手自盆中抽出,而後浸到另一盆清水中,嫣然遞過絲帕,淑妃儀態悠然的將手擦凈,笑道:「放心吧,本宮安排的人手,是絕對不會有任何問題的。就算有麻煩,那也會是別人的麻煩……」
嫣然心中不解,可是卻不好問出口來。
長春宮。
德妃懷裡抱著小皇子,眼神木訥的望向前方。
小英子在一旁垂手而立,等候著德妃的差遣。他剛剛把興慶宮發生的事都告訴了德妃,可是德妃聽后卻一句話也沒有說。小英子不好就這樣告退,只好繼續這麼候著。
「想不到皇上竟然對她重視到了這個份上……暴室……在此之前,皇上可是從未踏足過那個地方……」
「哇……哇……」小皇子的哭聲響起,德妃這才回神,原來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間掐疼了兒子。她趕忙鬆手,一下又一下的輕撫兒子的手臂,可是奈何小皇子的哭聲一直不止。
「奶娘,快叫奶娘來!」
陰暗的暴室中,不見天日,連窗子都是被巨大的石塊封住的。
凹凸不平的牆上一片晦暗,有些角落的地方已經長出了青苔。牆壁上掛滿了各式的刑具。火光隱隱,一些刑具的陰影投到牆壁上,來回竄動,形若鬼魅。
一聲聲慘叫接連響起。
一身玄黑色便衣的雲霆負手而立,背對著那些正被行刑的奴才。
原來暴室是長這個樣子的。在皇宮中生活了十幾年,他還是第一次踏足這裡。
他有一種預感,他和這間偌大的暴室之間會生出一種奇妙的緣分,總之,這暴室已經開啟,就再沒有閑置的道理。
雲霆的另一個心腹常青此刻正在監督著侍衛們對這些奴才用刑。說實話,第一次見到這些刑具的常青也在心裡發顫,這場面實在太過血腥殘忍了。剛剛有一個太監的腰竟然就被生生的擰折了,還有那些燒的通紅的烙鐵,雖然還沒用上,可是常青卻覺得自己已經聞到了一股豬皮被燙糊的味道。他幾乎動用自己全部的意志力,才勉強忍住想要嘔吐和逃離的衝動。
回頭再看看皇上,依舊是那副置身事外,不為所動的樣子。常青心裡暗暗佩服自己的主子。
「你們到底說還是不說?如果今天不把幕後的黑手給交代出來,大家都別想離開這裡,這裡的刑具零零總總共有一百一十九件,現在只試了三十件不到,你們要是不想活,咱家就在這裡奉陪到底!看誰熬得住!」常青雖然陰柔但並不尖細的聲音回蕩在陰暗的暴室里,中奴才聽了只覺得后脊樑陣陣發寒。終於有個小宮女熬不住了,不過她倒是沒有招認,反而是用發簪刺穿了自己的喉嚨,來個一了百了。
「啊!」旁邊的小宮女嚇壞了,忍不住尖叫了起來。
常青走過去探了探那個宮女的鼻息,已經死了。
「呵呵,這倒是個聰明人,想來個一了百了。她叫什麼名字來著?」常青問道旁邊的那個小宮女。
小宮女顫巍巍的答道:「她叫……叫翠竹,是個負責打掃的粗使宮女。」
常青吩咐道:「去調翠竹的檔案,看看她以前都在哪兒當過差,入宮以來都做過什麼事情,還有平時和誰最要好……」
雲霆聽著常青頗有條理的審問調度,心中暗自放心,看來常青這個人他是沒有用錯的,也不枉自己把他從一個小宮奴一步步提拔到今天這個太監總管的位置。
「常青。」雲霆回身,火光的映襯下,一雙絕美的琥珀色眼眸流轉出別樣的金波,常青回身望去,只覺得自己陪伴多時的少年帝王,正在急速的蛻變著,剛剛那個瞬間,那種眼神風采,竟然讓他有一種恍若神明的感覺。不自覺的,便想屈膝頂禮。
「奴才在。」常青走回雲霆的身邊。
雲霆幽幽的開口道:「你慢慢審,審不出來也沒關係。姚昭儀現在生死不明,萬一她撒手人寰,反正這些人都是要陪葬的,朕也算是對她有個交待了。朕乏了,先回宮了。」
常青心中佩服,皇上這是在不動聲色給這群奴才施壓,讓他們絕望。人一旦絕望了,很多顧忌就都沒有了。沒有一種刑罰比面臨即將到來的死亡更讓人恐懼,皇上這一招實在是高啊!
「奴才恭送皇上回宮。」常青跪地行禮,一眾侍衛隨行護送。
雲霆走出暴室,一縷新鮮明媚的陽光照到他的臉上,一瞬間,他眯起了眼睛,不太適應這突如其來的光明。
深吸了一口氣,原來已經是清晨了,他竟然不自覺的在暴室待了整個晚上,而絲毫沒有察覺時間的流逝,同樣的,也沒有感到絲毫的疲憊。血液里隱隱流淌著一種興奮,他覺得莫名,可是他的心情的確是非常不錯的。
暴室,的確是個不錯的地方。
才一邁入興慶宮的大門,雲霆便聽到了道士們低聲詠誦經文的聲音。巫醫們剛剛結束了一場法事,現在正稍事休整。
雲霆沒讓太監通報,而是直接向著寢殿的方向走去,在快要靠近暮雪床榻的時候,忽然又止住了腳步,吩咐道:「備水,朕要沐浴。」
她如今體弱,實在不適合聞到他這一身沾染血腥的味道。
暮雪正在熟睡,忽然被一個清新溫暖的懷抱擁起。是他吧,他回來了?
想要睜開眼睛,可是卻因為餘毒的關係怎麼也睜不開。眉頭不自覺的皺了起來,隨後有一個清涼柔軟的東西覆到她的額頭上,知道她緊蹙的眉頭鬆開,那清涼柔軟才離去……
恍惚間,暮雪又睡了過去,剛剛那是夢吧。
再睜開眼的時候,暮雪被眼前的景色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