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德妃的詛咒
雲霆埋首在她的懷中:「你會不會覺得朕太軟弱,對於德妃,朕始終心存不忍,畢竟,朕欠她的太多了。」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真的。」對於一個十七歲的少年來說,能做到如今的地步,已經難能可貴了。那個女人畢竟和他育有一子,而且也正是因為那個早夭的孩子,他才會對她多了一份愧疚和不忍。
雲霆:「雪兒,我好累,真的好累。」
「累了就睡吧,睡醒了,一切都會好的。」
日子平緩的劃過,正如暮雪所說,睡醒了,一切都會好的。那夜過後,雲霆又恢復了往日的風采氣度,那一瞬間的軟弱好像只是幻覺。
暮雪在暗自欽佩的同時,也為他心疼。外人眼中的他,或高貴,或風流,或許是榮華無盡,也或許是昏聵無能……
但是在這種種的表象下,誰又知道他心裡有多少苦?一個五歲登基八歲喪母的少年帝王,獨自凌駕皇權九年——
這其中的艱險,磨難,孤獨,彷徨……又是誰能體會的?
所以在暮雪心裡,雲霆沒有對不起任何人。在這個世上,每個人活著都有自己的不易,也難免會有身不由己的選擇。德妃有德妃的悲哀,雲霆有雲霆的苦衷。就連她自己,一個受制於人的間客,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命喪黃泉,萬劫不復。
在這座金碧輝煌的宮殿里,誰對得起誰,誰又對不起誰呢……
轉眼之間,雲霆的生辰就快到了。十月初六,是雲霆十八歲生辰,距今還有半個月。
皇宮上下都在為雲霆的壽宴忙碌著。
暮雪拿出一條玄色綉金絲龍紋的腰帶,上面還用紅藍二色寶石鑲嵌,看起來華麗精緻,又不失儒雅霸氣。
雲霆接過,拿在手中,笑道:「這就是你給我預備的壽禮?」
「嗯。是我親手繡的,上面的寶石也是我自己一點一點鑲嵌上去。喜歡嗎?」做這條腰帶確實花了她很大的功夫。
雲霆點頭,將自己身上原本佩戴的玉帶換下,將這條玄色的腰帶繫上。
「如何?」雲霆在原地旋了一圈,隨意的擺了個姿勢。
暮雪無比賞心悅目的讚歎道:「很英武,也很俊逸。愈發顯得陛下芝蘭玉樹,風華絕代了!」
「你這是變相的誇自己手藝好啊!不過,既然是壽禮,為什麼現在就送?」雲霆愛不釋手的將腰帶接下來,交給暮雪,讓她收好。
暮雪將其放到柜子里,重新收好,道:「我怕陛下的壽禮之日會是多事之秋,所以還是提前替你慶賀好了。」
「果然有先見之明。那你一會兒是不是還要幫我去煮壽麵啊?」雲霆笑的很溫暖,能這樣和她待在一起感覺真好,就像是民間最平凡的夫妻一樣。
暮雪裝作吃驚的樣子,雙手捧心道:「陛下好英明!連我接下來要做什麼你都知道!」
「那是。快去吧,朕等著你的壽麵。」
微涼的秋日裡,一碗熱氣騰騰的麵條是格外引人食慾的。
雲霆吃的心裡也暖融融的,額上冒出了細密的汗珠。暮雪用自己的手帕替他輕輕擦拭。
雲霆將她抱起,放在自己的腿上:「雪兒,謝謝你。你送的禮物,我很喜歡。這是我九年來過的最溫暖的一個生辰了。」
「你喜歡就好。」
「我希望以後的每一個生辰,你都能陪在我身邊,可以嗎?」
暮雪在他的唇上輕啄了一下:「看緣分,看天意。」
雲霆壞壞一笑:「朕是天子,朕的意思就是天意!」
暮雪:「……」
長春宮裡,如意端著葯碗,苦口婆心的勸著。
「娘娘,求您振作一點,把葯喝了吧。您不吃不喝,是想把奴婢急死嗎?」如意說著,淚如雨下。
德妃沉默著,一言不發。她的眼睛半睜著,像是醒著,也像是睡著。目光空洞的望著帳定,了無生氣。
如意:「您這樣苦著自己,萬一真有個三長兩短,不是令親者痛,仇者快嗎?」
德妃嘴角的笑容泛滿了苦澀:「我……沒有親者了……」
「那鄭修儀呢?淑妃呢,姚昭儀呢?難道您就這樣任由她們逍遙自在,把皇上搶走?您不能倒啊,您倒了她們只會更加猖狂!」
如意跪在了地上:「娘娘,奴婢求您看在奴婢伺候了您十年的份上,把這碗葯喝了吧。如果您不喝,那奴婢只能一直長跪不起了。」
德妃無奈的閉起了眼睛,一滴淚自眼角滑落:「罷了,本宮喝。」
如意喜極,趕忙從地上起來,扶著德妃靠在床頭,然後一勺一勺的喂她喝葯。
太監小英子自外面走了進來,沖著德妃行了一禮,隨後道:「娘娘,蒹葭宮那邊有新的消息傳過來!」
德妃擺了擺手,如意把葯碗撤下。
「什麼消息?」
小英子道:「鄭修儀馴養的那隻狸貓昨夜裡死了,而且死裝和……小皇子當時很像,都是四肢抽搐,而且……口吐白沫!」
德妃只覺得自己腦海里嗡的一聲,而後她就什麼也聽不見了,只是不停的想著『和小皇子死狀一樣,和小皇子死狀一樣!』
「娘娘,娘娘!」如意在一旁喚醒德妃。
德妃猛然回神:「查清楚了嗎?到底怎麼回事?」
小英子道:「咱們在蒹葭宮的眼線發現了這個,是在鄭修儀床底的暗格里找到的。」說著,小英子拿出一個香囊,遞給了德妃。
「這……這是什麼?」德妃顫抖的打開,香囊裡面是一些黑褐色的粉末。
小英子道:「奴才派人去找御醫查看過了,御醫說這叫月寒粉,是劇毒!那貓正是誤食了月寒粉,所以才死的。」
「月寒粉?!這麼說我的皇兒也是中了這種毒?」德妃的雙手緊握著,強忍著內心想要把這個香囊撕碎的衝動!
「鄭修儀!我定要你血債血償!」
德妃尖銳的詛咒聲響徹屋宇,冥冥中,似乎驚擾了天神。轟隆隆雷聲作響,大雨再一次落下,來的每一次都要凄厲,決絕——
蒹葭宮裡,鄭修儀對著銅鏡檢查自己下巴上的傷疤,眉頭不由得皺緊。
轟隆——
雷聲劃過,驚得她一晃神。
「如萍,去把窗子關緊,另外再多點幾盞燈。」
「喏!」
殿內重新被燭火照亮,巨大的雨聲被關在了窗外。鄭修儀的心神安定了一些。
如萍走到她身旁,取出玉盒裡的藥膏輕輕的替她塗抹在下巴上。
「娘娘別擔心,御醫說了,您這疤痕再過月余,就能退乾淨了,絕對不會留印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