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他在病床一側的椅子上坐下，靜靜地看著她，似乎要把她刻進心裡。晨曦灑在她的臉上，讓她瓷白的皮膚看起來有一種透明的質感，密而長的睫毛，像扇子一般，美得就像一個瓷娃娃。時光流轉，彷彿又回到他們初遇的那一刻，倘若一切都能回到最初，該多好。


  他的心幾不可聞的嘆息，卻彷彿是有心靈感應般，她睜開了眼睛，那雙眼睛澄澈而透明，定定地看著他，唇邊浮起一個美麗的笑，他一怔，原來她是醒著的，他假裝惱怒地說道：「你在裝睡？告訴我，醒來多久了？」


  她的笑容更濃了，其實整個晚上她都沒有真正睡著，只是怕他擔心，而裝作熟睡。剛才，他一推門，她便馬上假裝閉上眼睛。


  她眨了眨眼睛，語氣輕快地說道：「我剛剛才醒，昨天晚上睡得很好，今天覺得身體倍兒有勁。」


  「真的？」他也笑了，發自心底的笑：「休息得好，便是成功的一半，一定要有信心，知道嗎？」


  「嗯。」她重重的點頭。


  此時此刻，她不想有任何黯然神傷抑或是生離死別的情緒圍繞著他們，她想，他一定是和她一樣的，雖然，兩個人心中都明白，今天的一別，很可能便是相見無期，生死兩茫茫。


  可是，即便這是她和他最後相守的時候，她只希望，他記住她的笑容，她的美麗，她的愛。


  她從床上起來，整了整身上的衣服，然後對祁傲之說道：「傲之，再替我梳一次頭吧。我要美美的出現在你面前。」


  他的心一顫，再等會，她的滿頭青絲就要被全部剃掉接受手術。他拿起梳子，站在她身後，一縷一縷的替她細心的梳理著髮絲，依稀彷彿間，他彷彿回到了那一年在海邊，她的頭髮被海風吹亂了，他自告奮勇的替她編麻花辮……


  他的手很輕柔，似乎生怕觸痛了她，她倚在他的懷裡，當年，他也曾經這樣的替她梳頭髮，編辮子，以為再難重現的情境，像做夢一般成真了。


  她的語氣輕柔如夢：「傲之，如果時間就靜止在這一刻，多好。」


  他握著梳子的手一滯，在下一秒，他重重的把她擁進懷裡，似乎要把這一刻無限的延長……


  只是，世界上最難把握的是時間，最難控制的是時間，最容易從手心裡流失的還是時間。


  在祁傲之的生命中，時間縱是無情，卻從來沒有如今日這般殘酷。


  手術的時間終是到了。


  他一路陪著她，緊緊地握著她的手，直到被推入手術室的前一刻，她的唇邊一直含著笑，他也一直含笑看著她，可是她分明的感覺到他握著她的手，在輕輕的顫抖。她知道，他在緊張，他在害怕。對於她來說，她並不害怕死亡，在過去的三年裡，她甚至時時在盼望著那一刻的到來，因為那對她來說，是最大的解脫。


  可是現在，她捨不得死，倘若她死了，這個男人他要怎麼活，她捨不得把他一個人丟在這個世界上，她還有太多的話，要和這個男人說，還有太多的事，要和這個男人一起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