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你一個人？
她拖著虛弱的身體下床走了過去，只見他坐在沙發，不知在想什麼，靜靜的抽著煙。
整個人隱在暗處，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更辨不清他的情緒。
唯有那手指尖微微閃動的星星點火，忽明忽滅，證明他的存在……
煙霧縈繞整個屋內，非常嗆人，程綺夢聞著更是不舒服。
她開了燈，整個房間突然亮起來，亮的有些刺目。
厲沉蕭抬眸看去，目光有些怔忡，深吸了一口煙，眉頭皺了起來，薄唇緊抿著緘默不語，似有著很多心事
程綺夢看了眼一旁的煙灰缸，已經多了好幾個煙頭。
他怎麼抽這麼多煙……
「怎麼抽這麼多煙？你不是答應我慢慢戒掉了嗎？」
為了要一個健康的寶寶，他是承諾過，會戒掉……
有那麼一段時間，他幾次拿起煙，想起她說的話，想起她的擔心，他都會默默的放下……
厲沉蕭不但沒有泯滅手裡的煙，反倒是深吸了幾口，透過煙霧，他凜冽清冷的表情看著好陌生，讓她隱約的感覺到了不安。
「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她馬上就要離開了，他還要生她的氣嗎？
最後相處的兩天，為什麼就不能留給她一個美好的會議呢？
程綺夢想著便有些心酸，低垂下頭，「對不起……」
「你不覺得累嗎？」
他淡淡的開口，神情寡淡又帶著淡淡的嘲弄。
程綺夢卻聽的糊塗，「什麼？」
她不懂他說的是什麼意思……
厲沉蕭冷冷的揚起嘴角，斜睨這她，片刻道，「你還要跟我裝到什麼時候？嗯？」
裝？
程綺夢的心裡咯噔一下，不由得緊張起來。
身份她是裝了……
可對他的感情，她什麼時候裝過？
她動了動唇瓣，想要解釋，可他拿起一旁的文件袋，甩在她的面前，「自己看看。」
程綺夢打開一看，裡面全是照片，是這段時間她和莫傲晨在一起的照片，那些照片拍攝的角度非常好，恰到好處的顯示出她和莫傲晨的親昵……
文件里，還有幾張電話清單……
上面清楚的標記了，是她的號碼，在10點15分撥打了稽查局舉報中心的電話……
證據齊全，好似她真的有做過這些事情……
程綺夢感到張皇失措，看著他鐵青的臉，她的心止不住的往下沉，本就虛弱的她，此刻更覺渾身最後一絲力氣都被抽走了。
厲沉蕭重新點了一根煙，皺眉問，「他給了你多少好處？讓你這麼幫著他？鴻順的事情我可以當做沒發生，為什麼連舉報電話也是你打的？」
「我……」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我沒有打。」
「這份通話記錄，是陳楠親自去列印出來，你沒打，為什麼上面有這條記錄？」
厲沉蕭冷冷的笑了一聲，「我真是小看你了。」
他向來小心，卻沒想到栽在她的手裡。
原來，他一直在身邊放了一個定時炸彈，卻渾然不知！
他想想都覺得嘲諷急了！！
程綺夢對視他眼中的諷刺，心裡一陣陣悲涼，看著手裡所謂的證據，她不知道該怎麼辯解，當真是有口難言。
她能說什麼？
說什麼他都不會相信……
他說，鴻順的事情他可以不追究。
意思就是仍舊懷疑是她做的！
程綺夢的心裡一陣悲涼，苦澀道，「厲沉蕭，我不知道要怎麼和你解釋，如果你已經認定了這些事都是我做的，我說再多你也不會信，又何必回來找我對質？」
他已經在心裡定了她的罪了，不是嗎？
「我也想相信你，可是你真的值得我信任？你自己做了什麼，你最清楚！」厲沉蕭將手裡的煙直接按在煙灰缸里，站起身，「我做的最愚蠢的事情，就是信了你。」
語畢，他邁步就走，步伐堅定的走出去，就好像永遠都不會再為她停下來。
程綺夢低垂著頭坐著，胸口悶的厲害，各種壓抑湧上來，就像是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她牢牢的困在裡面，讓她承受不住。
他說他做的最愚蠢的事情就是信了她……
這句話，她沒有任何的資格去反駁。
對他而言，她真的從一開始就在騙他。
她對他說了多少謊？又瞞著他多少事情，這些都是事實，她無法否認的事實。
程綺夢聽著樓下漸漸遠去的車聲，眼淚才終於忍不住，滴落而下。
他走後，整個房間就特別的安靜。
安靜的讓人難受……
程綺夢坐在沙發上一直等，等到天亮。
今天是最後一天……
在走之前，她也許真的沒辦法取得他的原諒。
程綺夢閑來無事，只得親自收拾房間，幫他整理好他的衣服。
沙發上，搭著他昨晚穿的西裝。
程綺夢準備去拿起，掛進衣櫥。
剛拿起一陣香味就撲鼻而來……
這樣的香味，第一時間就刺激到程綺夢的神經，讓她反胃。
再拿近了一嗅，是女人的香水味，這種味道還有些熟悉。
程綺夢實在忍不住那股難受，丟下西裝外套轉身就往洗手間跑……
才吃進去的東西這會兒全部都吐了出來。
雙手撐著洗手台，她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虛脫了。
渾身沒有一點力氣，時不時就感到噁心難受。
最近總感到想吐，也太反常了。
她是不是該去看看？
程綺夢決定不再拖延，捧著冷水洗了洗臉，便以最快的速度去了醫院。
********
醫院。
程綺夢坐在外面等候結果。
身邊坐了不少人，大多數都有老公陪伴，唯有她孤零零的一個人。
身邊的女人突然嬌滴滴的說著，「老公，我突然想吃火鍋，你等下帶我去吃好不好？」
「好，做完檢查就去。」
男人柔著聲像哄孩子一般，滿臉寵溺。
程綺夢看著，不免覺得心酸。
如果她真的懷孕了，那這個孩子以後該怎麼辦？
她難道要一個人堅持生下來？
心裡亂糟糟的一團，正糾結著，便聽到醫生喊她的名字，「程綺夢。」
她趕緊站起來，走進辦公室，萬分緊張的等著醫生說話。
女醫生看著檢查單，微微的皺眉，「你一個人來？」
醫生抬眸看她，問的程綺夢心裡一酸。
別人都有老公陪著來，就她自己一個人，也許連醫生都覺得奇怪吧。
程綺夢擠出微笑，「嗯，他比較忙，我就自己來。」
醫生點了點頭，又再說，「本來呢，是要恭喜你，你確實懷孕了。」
程綺夢驚訝的瞠圓雙眸，「真的嗎？」
她的心情，瞬間就好了不少。
程綺夢笑了起來，「我真的懷孕了？」
醫生似乎也被她的笑容感染，扯起嘴角笑了笑，「千真萬確，不會錯。」
「謝謝你，謝謝你醫生。」
程綺夢高興的連連道謝，醫生卻不得不打斷她，「你先聽我把話說完。」
「好。」
「我建議，你這一胎不要生。」
「啊？」
程綺夢聽的糊塗，「為什麼？」
「因為你現在本身的身體就不適合生育，營養不良，嚴重貧血，就會導致以後早產，或者流產，甚至是胎兒在宮內缺氧，這是很不利於孩子健康的，畢竟你還年輕，回去跟你老公商量一下，這一胎暫時不要，等到你身體養好了，再要孩子也不遲。」
「就是說，孩子可能有危險是嗎？」
「是這個意思。」
「哦。」
程綺夢吶吶的應著，心卻狠狠被扯了一下。
早產，流產，缺氧……
她的孩子還沒出生，就面臨這些危險，只因為她這個沒出息的媽媽，沒有把自己照顧好，沒有一個好的身體。
程綺夢擠出微笑，「我會好好考慮的。」
語畢，抓著懷孕診斷書匆匆離開醫院……
一路上，她都傻傻的拿著那張單子和B超圖。
她的寶寶，還很小。
只有一個點，像紅豆大小的一個點。
程綺夢坐在車裡，好幾次看著看著就笑了。
厲沉蕭一直想要孩子，如果他知道是不是會很高興？
一定會的！
他一定比她還興奮……
他會是什麼樣的反應呢？
驚訝？
呆愣？
還是抱著她轉一圈？
亦或者狠狠的親她一下？
程綺夢想著他很可能會有的反應，嘴角愉悅的彎起。
她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告訴他……
帶著雀躍的心情，她回到厲家，然而一進門，便察覺異樣。
她的行李箱和包包都被人放在門口。
怎麼會在這裡？這是又要去什麼地方嗎？
沒等她想明白，厲沉蕭的聲音低低的傳來，「你走吧。」
程綺夢聞言，錯愕望去。
只見他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背對著她，她只能看到他的側臉，滿是清冷的側臉，沒有一絲的感情和情緒。
忍著心裡的酸澀，她咬唇，片刻問，「什麼意思？」
這是要趕她走的意思嗎？
他是把她和寶寶一起趕走嗎？
見他不回答，程綺夢走到他的面前，紅著眼眶，問，「厲沉蕭，你是讓我離開嗎？」
厲沉蕭抬眸看她，清冷的目光讓她心裡一突，一陣陣的抽疼起來。
原來，他冷漠起來，真的很傷人。
他微蹙起眉頭，薄唇緊抿著。
沉默了須臾，他淡淡的開口，「她回來了。」
她回來了？
誰回來了？
程綺夢一時間沒能想明白，剛想要問清楚，卻聽見樓上有人走下來。
高跟鞋一下一下的，彷彿踩在她的心上。
循聲看去，讓人錯愕的是站在樓梯上的女人正是莫念念。
莫念念優雅的走下樓來，對程綺夢微微一笑，壓低了聲音說，「不好意思，本來是讓你可以悄悄離開的，但是厲沉蕭找到我，他說他不在乎，只要我願意回來。」
這些話每一個字都在刺她的心……
她才瞬間明白，原來，最傻的是自己？
原來，他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了？
可他卻從來沒有表露過，讓她像個傻子一樣每天活著內疚和擔驚受怕中。
程綺夢笑了，眼睛里卻有淚光在閃爍。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她看向厲沉蕭，心裡或多或少還有些期盼。
這麼多個日夜，他的溫柔他的貼心他的照顧，都是那麼的真真切切……
難道，一切都是假的？
是她自己太當真？
厲沉蕭蹙眉，「這重要嗎？你覺得你還有什麼資格來質問我？」
他側過臉看向別處，冷聲道，「你走吧，我再也不想看見你。」
那一瞬，酸楚排山倒海的湧上來，鼻子一酸，眼淚不住的在眼眶裡打轉，可她卻倔強的不允許自己在他面前落淚，就算要哭，她也不要在他面前。
在他們面前落淚，除了證明自己更加狼狽，別無其他……
就算要離開，她也該坦坦蕩蕩的微笑離開。
過了須臾，她壓下淚意，心卻痛極，將手裡的診斷書悄悄的藏在身後並且捏成一團。
孩子，她永遠都不會告訴他……
如他所言，他再也不會見到她。
程綺夢壓下哽咽，微笑的開口，「祝你們幸福。」
語畢，轉身匆匆離開。
她拖著行李，走的很快，好似深怕慢一步，自己就會在他們面前崩潰。
水泥路上，行李箱發出摩擦聲。
程綺夢一手用力的抓著行李箱，不停的深呼吸來壓住那好幾次想哭的衝動。
倏然，手裡的行李箱突然脫落，啪的一聲倒在地上。
她忍著哽咽，彎下身要去撿。
卻在彎下腰那一瞬，眼淚不爭氣的流淌而下。
兩行清淚順著鼻翼滴落而下，她連忙抬起頭想要忍住，用手抹去眼淚，卻好似越擦越多，淚水一發不可收拾的涌了出來，她再也承受不住，蹲下身失聲哭出來。
他說的每一句話，都像剜了她的心一般。
痛，從未有過的痛……
她也想驕傲的離開，她也想瀟洒的說自己一點都不在乎，可她真的做不到。
她的手裡，還緊緊的抓著懷孕證明，她還傻傻的想著他會是什麼反應。
卻不想，結果是她狼狽離開……
程綺夢蹲在馬路上哭的像個孩子，完全忘了自己身處危險的地方。
而此時，一輛車正急速的駛來。
因為她處於拐角的地方，司機並不能及時看見，想著這條路平日也無人，便踩下油門加速，準備以最快的速度漂移轉彎。
小車急速而來，程綺夢卻渾身不知。
車主猛地轉彎，突然看見前方有人，急忙一腳踩下剎車，不停的扭轉方向盤卻還是來不及了！
車輪與地面發出刺耳的摩擦聲，程綺夢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得愣在原地。
她根本來不及躲，也沒有力氣站起來。
閉上眼下意識的偏過頭，卻在此時，忽然有人一把將她拉起迅速閃開。
車砰的一聲，撞在路邊護欄上，程綺夢卻相安無事。
可是……
眼前瞬間一暗，她整個人癱軟下去，卓元心口一緊，急忙伸手穩住她要倒下的身子，她的身體無力的一直往下軟去，卓元只能彎下腰將她抱了起來。
車主氣匆匆的下車來，正準備找她算賬。
這一看人都暈了，又不敢再吭聲了。
暈了？
不會是他撞的吧？
這萬一有個什麼事，賴在他的頭上，他可就吃不完兜著走了。
男人想了想，還是自認倒霉的回到自己車邊。
卓元皺著眉，將她放入車裡，才吩咐司機，「開車。」
話音剛落，她便軟軟的朝他靠了過來，頭靠在他的肩上。
卓元低垂下眼帘看向她，她的眼睫上還沾染著淚珠，顯然是哭過。
巴掌大小的臉蛋，秀眉微微的皺著，一臉的委屈難過，似乎在夢裡也很痛苦，讓人看了不免心生憐憫……
********
程綺夢迷迷糊糊的醒來時，身邊坐著一個人。
她沒多看，便伸手去抓住他的手，繼續閉著眼睛，「沉蕭。」
她握著他的手，緊緊的握著。
當她的手輕輕的握住他的手，那一瞬，好似有一股暖流從頭流到腳，心底深處的堅硬也隨之慢慢的融化……
「好點了嗎？」
他低聲問，程綺夢卻瞬間認出了這不是厲沉蕭的聲音。
她猛地睜開眼睛，抽回自己的手，坐了起來，錯愕看著卓元。
「你……怎麼……」
她的思緒有些亂，再看自己身處陌生的環境，更有濃烈的不安，「這是哪裡？我為什麼會在這種地方？」
「這是我家，你暈倒了，所以我只能帶你來這裡。」
「你家？」
程綺夢的頭突然痛起來，意識也一點點的清醒了，厲沉蕭決然趕她走的一幕也瞬間清晰的呈現在腦海里。
原來，她已經被趕出來了……
她無家可歸，又在路上暈倒，是卓先生好心收留了她一晚。
程綺夢的心，感覺像被挖空了一般，難受極了。
眼眶脹痛，總有眼淚湧上來又被她逼回去。
她緊緊咬著唇瓣，壓抑著想哭的衝動，臉上的表情變化全看在卓元的眼裡。
看著她滿腹委屈卻又強忍著的樣子，他真的很想伸出手撫摸她的頭安慰她。
可是，他有什麼資格這樣做？
卓元只能故意轉移她的注意力，「要不要去看看爺爺？」
「爺爺？」
「嗯，他可沒少在我耳邊念你，你去看看他，他一定很高興。」
「可是，我……」
「別可是了，就這麼說定了，我在樓下等你。」
他彎起嘴角，站起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