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3章 開往墳墓的列車

  「小天，到屋裡歇著陪你爸拉呱（說話）去，媽不用你幫。」媽媽笑吟吟地說。


  「剛聽我爸說你跌了一跤，小腿還疼不？」我說。


  「木有（沒有）事，好了，咱莊戶人木有那麼嬌氣。」媽媽說。


  「那你以後上山可要小心。」我叮囑媽媽。


  「呵呵，俺小天知道心疼媽了，媽聽了心裡怪舒坦（很舒服）的。」媽媽看著我開心地說。


  我傻笑著。


  媽媽看著我：「對了，小天，藍果這次木（沒）給你（和你）一塊（一起）回來？」


  藍果來過我家裡幾次，爸媽都很喜歡她，本來打算秋季定親的。


  我努力笑了下，沒有說話。


  媽媽看我不說話，心裡有些犯嘀咕。


  看媽媽用疑問的眼神看著自己，我忙找個借口出去了。


  吃過飯，收拾完飯桌，我陪爸媽坐在堂屋聊天。


  媽媽又忍不住了：「小天，你給（和）媽說，藍果為啥木（沒）和你一起家來（回家）？」


  我的神情微微有些變了，悶聲不語。


  爸爸也看著我，小心翼翼地說：「小天，你和藍果吵架了？」


  我還是悶頭不說話。


  媽媽急了：「我的兒，快告訴媽媽，你和藍果到底咋的了，是不是你欺負人家了？我給（和）你說，小天，人家藍果可是城裡的閨女，知書達理的，長得又那麼俊，你可不能不知足可不能做出對不住人家的事情來，不然，爸媽這老臉都木（沒）處擱了。」


  見爸媽問地著急，我忍不住了，抬頭看著爸媽：「爸媽，我告訴你們，我和藍果分手了。不是我欺負她，是她看我失業了，不要我了。」


  「啊，你失業了？」爸爸驚訝地說。


  「啊，她不要你了？」媽媽意外的口氣。


  「是，我老闆讓我欺詐客戶，我不願意，老闆生氣，就把我開除了。藍果看我失業了，就和我分手了。」我說。


  爸爸點點頭：「是這樣……」


  媽媽臉色微微變了：「這……這……怎麼這個樣子了……」


  我看爸媽失望失落的神情，反過來安慰二位老人：「爸媽，木有事，我已經找到新工作了，在浙江海州。」


  「什麼，你去浙江海州了？海州距離咱這裡很遠啊！」爸爸說。


  「是的，很遠，不過現在交通方便，來去也方便的。」


  「你在海州，揍（做）什麼？」媽媽問。


  「做旅遊。」我當然不能告訴爸媽自己在海州剛被開除的事，反正很快就能到天馬上班了，不能讓爸媽再為自己擔心。


  「哦……」媽媽點點頭，「你去了海州，那藍果……」


  「媽，我和藍果已經分手了，你不要再提她好不好？」我不耐煩了。


  「好，好，媽不提了，不提了……」看兒子不高興，媽媽趕緊住了嘴，卻又忍不住嘆了口氣。


  我看媽媽不開心了，忙安慰媽媽：「媽，你放心，我保證以後給你找個又漂亮又賢惠又懂事的兒媳婦，保證讓你和爸稱心如意。」


  媽媽苦笑一下：「兒子，你也老大不小了，咱村裡和你一般大的後生，就你還木有結婚生娃了，我和你爸天天都盼著抱孫子呢。這老楚家的香火，可就靠你延續了……」


  爸爸說話了：「孩子媽，你不要給兒子施加壓力，村裡那些打莊戶的後生能和咱小天比嗎？小天是上過大學的人，是在城裡做事，這以後小天的婚姻啊，還是要順其自然，一輩子的大事，急不得。」


  媽媽瞪了爸爸一眼：「你個見風使舵的老頭子，小天不在的時候，是誰天天念叨著抱孫子的？現在兒子家來（回家）了，你倒不著急了。我看你就是想討兒子的好……」


  看爸媽鬥嘴，我心裡有些難受，找個借口出去了。


  下午，我到後山轉悠了一圈。


  站在山頂，看著周圍連綿起伏的重重山巒，看著遠處的錐子崮和透明崮，在夕陽下顯得格外神秘和壯觀。


  錐子崮，凸起的山頂似一把鋒利的刺刀直刺蒼穹。


  透明崮，高聳的山頂突出去一大塊，突出的部分有一個圓形大洞。


  這都是大自然的神奇造化。


  我掏出手機拍下遠眺錐子崮和透明崮的照片，然後發到了微博里，寫下一句話：我美麗的故鄉。


  在後山玩到天黑，我回家，吃晚飯。


  吃完晚飯，一家人坐在一起喝茶看電視，爸爸又開始給我上課了。


  「小天，自己在外面做事，第一要注意安全，第二要鍛煉好身體，第三誠信做人做事。違法的事情不錯，坑人的事情不做，違反自己道德底線的事情不錯，白（不要）惹事，白（不要）出風頭，高調做事，低調做人……」


  我不停點頭：「我記住了，爸。」


  媽媽則叮囑我：「兒子，白（別）光顧了賺錢不顧身體，要保養好身體，白（別）熬夜，一日三餐都要吃好喝好，少抽煙，少喝酒，白（別）打架，還有，記得給媽找個兒媳婦。媽對兒媳婦的要求不要，只要心疼我兒子對我兒子好，只要賢惠勤力（勤勞）勤儉持家就管（好）……」


  我點頭答應著：「好，媽，你放心，這個木有問題。」


  媽媽又嘆息一聲：「唉，藍果，可惜……」


  爸爸一瞪眼：「孩他媽，當著兒子的面你能不能白（別）提這個？」


  媽媽看了爸爸一眼，不說話了。


  我知道爸爸媽媽都很喜歡藍果，都把藍果當成了自己未來的兒媳。而藍果的父母也同樣很喜歡我，特別是藍果的媽媽，老早就把我當成了未來的女婿。


  四位老人的意願是好的，可是，可是……


  無奈的現實，殘酷的現實，殘忍的結局。


  我的心中湧出巨大的悲酸，還有無比的蒼涼，以及深深的嘆息。


  同時，我對藍果還有深深的幽怨。


  忽而想起一句話：人生就是一列開往墳墓的列車，路途上會有很多站，很難有人可以自始至終陪著走完。當陪你的人要下車時，即使不舍也該心存感激，然後揮手道別。


  琢磨著這句話，我似乎覺得自己不該繼續恨藍果了，或許我不該被仇恨蒙蔽了雙眼，或許藍果這麼做有自己的理由和苦衷，或許我該往前看，看地更遠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