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做個傻瓜，才不會難過

  三年前，陸煜恆的事情，蘇家一直處在整個事件之外。


  現在被陸澤一分析，彷彿沒有一個人是與當年的事無關的。誰都不無辜。


  「你知道多少？」陸煜睿臉上毫無驚訝之色，似乎他早已猜到了。


  陸澤搖頭，「這三年，你一直在調查，都沒查到什麼，我對當年的事不關心，知道的自然不比你多。不過，真的不是蘇茉么？當年你為了保護她，把現場留下的痕迹都破壞了，我聽說那些痕迹全是蘇茉留下的，如果真的是蘇茉一時生氣，失手殺了你弟弟。你這樣做，可就是保護了殺害你弟弟的兇手……」


  陸煜睿眸色一冷，「閉嘴！」


  「好，我閉嘴。」陸澤道，「現在，咱們可以談談你我之間的事了吧？」


  「的確該談談了！」陸煜睿突然起身，身後的椅子不穩，砰的一聲摔在了地上。


  聽到聲音，先前出去的兩個男人衝進來。他們跑到陸澤身旁，一個人按住陸澤的後頸，將陸澤的頭按在矮桌上，另一個人抓住陸澤的一隻手，將他的手按在他眼前的矮桌上。


  「陸煜睿！」陸澤掙扎，又害怕，又生氣的叫道，「你要幹什麼！我是你小叔，你爺爺知道我來找你了，你想想這麼做的後果！陸煜睿，你放開我……啊！」


  陸澤大叫一聲。


  我也嚇得站起來，瞪大眼睛看著陸煜睿的動作。


  就在剛才，陸澤說話的時候，陸煜睿拿出了一個匕首，狠狠的插在了陸澤張開的手，小拇指與無名指之間。


  匕首頂端扎進矮桌里，直直的立住，可見陸煜睿向下刺的時候用了多大力。要是匕首刺在陸澤的手上……


  我不敢繼續想下去。


  陸澤可比我怕多了，他剛才的氣勢全沒了，臉色發白，身體打著哆嗦。


  陸煜睿垂眸，從上而下看著瑟瑟發抖的陸澤，森冷的眸光，毫無憐憫。


  「說，你和我之間的事！」陸煜睿冷聲道。


  陸澤身體抖的越發厲害，結結巴巴的道，「我……我……當年你弟弟的死，真跟我沒關係……不要，不要！陸煜睿，停手！饒了我……啊！」


  一聲慘叫。


  我嚇得捂住嘴，眼睛盯著矮桌上蔓延出的那攤鮮紅，如何也錯不開目光。


  陸煜睿手裡握著匕首，狠狠的往下一壓，陸澤的小拇指就這樣掉了。


  該是疼的，陸澤慘白的一張臉上，滿臉的大汗，眼淚鼻涕都流了出來，雙唇不停的顫抖著。


  陸煜睿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幽黑的眸子，森冷如來自地獄的羅剎，讓人感覺這一刻，他真的能殺人。


  他將匕首再次插進矮桌上，冷聲道，「說！」


  「我……」陸澤聲音帶著哭腔，狼狽的樣子，已經沒有往日一絲在陸煜睿面前囂張的長輩模樣了，「三年前，你出車禍，是我……我做的手腳。蘇茉被下藥扔公園，拍艷.照，是我教詩雅這麼做的。後來蘇芊芊貼出來的那些照片，也是我給的。詩雅出事後，她沒用了，我就想把這件事推到你頭上，讓林蕭去對付你，就……就……煜睿啊，小叔錯了，小叔真的錯了，你饒了小叔……」


  林詩雅一直在幫陸澤辦事，就算林詩雅被陸煜睿算計了，以後對他都沒用了，陸澤又怎麼下得了手！而且他們兩個人還是親戚！


  陸澤不僅害了林詩雅，他還害得林蕭入獄，害得林蕭的母親自殺。而林蕭的爸爸還把陸澤當親人。陸澤是以什麼面目面對這些親人的！

  我忽然感到一陣害怕，這還是個人嗎！為了自己的利益，誰都可以利用。


  陸煜睿一直對我說，他生活的圈子很可怕，現在我才真正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陸煜睿又拿起匕首。


  陸澤嚇得大叫，「你弟弟的死真跟我沒關係，不是我不說，是真沒關係！我發誓，真沒關係……我們沒有聯繫過……」


  陸煜睿俯視他，聲音冷厲道，「我查過無憂的通話記錄，在他躲起來的那一天，除了打給蘇茉的電話，還有一通是打給你的。」


  「我想起來了……想起來了！的確有！」陸澤急忙叫道，「他打電話給我，說他想到了一個完美的計劃，他要拆散你和蘇茉，他說這次一定能成功。當時我還以為，他告訴我這些，是想向我尋求合作。我還問他要不要我幫忙，可他沒回答我，就把電話掛斷了。之後，他就死了！煜睿，我說的都是真的，你可以去查！你弟弟那麼聰明，那麼維護你，他知道你和我之間的恩怨，他不可能跟我有來往的！」


  他說的是那麼的有理有據，彷彿我都是在撒謊一樣。


  我咽喉發緊，說出來的聲音生澀難聽，「他在說謊，陸煜恆見到我時，明明說了友好相處……」


  話未說完，我突然愣住。


  也許不是陸澤在撒謊，是陸煜恆在最後一刻都在對我撒謊！他當然不會為了拆散我和陸煜睿自殺，是跟他一起實行那個完美計劃的人，把他殺了，嫁禍給我。現場之所以找不到第三個人的痕迹，是因為陸煜恆跟那個人，不知道綵排過多少遍了吧！


  「最後一件事，」陸煜睿問，「我爸媽的死……」


  「當年我還在上大學，沒有回到陸家，我就是窮小子一個，我沒有人脈做那種事。」陸澤急切的解釋，他也知道，這件事與陸煜恆的死一樣，是陸煜睿最想弄明白的事情。


  「我問過你爺爺，你爺爺說虎毒還不食子！不是你爺爺做的。煜睿，你好好想想，當年你在學校到處惹事，如果你父母的死跟你爺爺或者我有關，我們已經除掉你父母了，除掉你一個孩子，不是更簡單！我的確做了很多錯事，但我只想要掌管陸家，只想要你聽我的話，我從沒想過要你的命！」


  匕首抵在陸澤手背上。陸煜睿微微用力，血珠就從傷口溢出來。


  陸澤驚恐的瞪大眼睛，動彈不得，只能求饒，「煜睿，我說的都是真的……對了，還有，當年你差點把人打死，還是我出面找的依佳，讓她去給你頂罪的。」


  「依佳是不是你的人？」林詩雅的死，讓陸煜睿懷疑依佳是陸澤的人。


  可陸澤卻道，「不是……啊！」


  我不信陸澤說的，陸煜睿更不信。


  他手握著匕首，狠狠的往下一刺，陸澤整個手掌就被貫穿了。


  可見是疼極了，陸澤毫不顧忌形象的大哭大叫，一直求陸煜睿放過他，他說的話都是真的。


  到了這種程度都不改口，陸澤說的話八成是可信的。


  陸煜睿把匕首拔出來，扔到地上，對著男人命令說，把陸澤送去醫院。


  陸澤被架起來，往外走，經過陸煜睿身邊時，陸煜睿低頭擦著手上的血，聲音冷冷的道，「小叔，你的案子，我會幫忙。」


  陸澤顫抖著，說出多謝兩個字。


  書房裡沒有人了，那張矮桌被人抬了出去。地上的血跡也被擦掉，彷彿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我看著書房，愣了好久，心裡各種情緒在翻湧，不得平靜。


  陸煜睿這幅我從沒見過的冷酷模樣，以及陸澤說的那些話，我都需要花時間來慢慢消化。


  怪不得寧陽說，要是他是我，他就不會來。我沒他聰明，看問題看不了他那樣長遠。我本來以為陸煜睿只是在找昨天給車動手腳的人，卻沒想到一下子挖出了這麼多事。而且件件出人意料。


  依佳背後的人，陸煜睿父母的死，陸煜恆的死，竟然都跟陸澤沒有關係！

  房門被打開，我聽到聲音，回頭看過去。


  寧陽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出去了，走進來的是陸煜睿。他剛洗過澡，身上披著浴袍，頭上蓋著一條白毛巾正在擦頭髮。


  看到他向我走過來，我腦袋空空，下意識的就向後退了一步。


  陸煜睿停在原地，一雙漂亮的眼，因沾染了洗澡的水汽，亮晶晶的。眸光似乎也因洗澡的熱氣，變得沒那麼寒冷。


  我真的無法把眼前這個人與剛才拿匕首的人聯繫在一起。


  「害怕了？」陸煜睿問。


  「我……」我也不想表現出害怕的樣子，可剛才所見，真的把我嚇到了。


  他無奈的勾勾唇角，「女人，是你要參與進來，我同意了，你又害怕。你到底要我怎樣對你？」


  「我不是害怕你，我就是……」我著急的看著他，「我就是覺得看不懂你。」


  溫柔的，殘酷的，重感情的，不擇手段的，究竟哪個才是真的他！


  「你想看懂些什麼？」陸煜睿坐到床上，向我伸出手，示意我走過去。


  我走過去，被他拉到懷裡，他身上有潮濕的浴液香味，熟悉的寬厚肩膀，熟悉的懷抱，讓我安心不少。


  我近距離看著他，認真的問，「你是相信我的吧？」就算陸澤說的陸煜恆的情況，與我說的完全相反。就算我說出來的話，沒憑沒據，像極了在撒謊。


  陸煜睿與我對視，微微頷首，「我信你。」


  我覺得，這三個字就是世界上最具有療傷能力的三個字。我的心都因為陸煜睿說的這三個字，變得溫暖起來。


  我抱緊陸煜睿，頭埋在他肩頭，低聲問，「煜睿，你現在還在利用我嗎？」


  我的確不夠聰明，看不了那麼長遠。但陸煜睿夠聰明，他知道我當年離開是有苦衷，我離開得到好處的是蘇芊芊。以陸煜睿驕傲的性格，他絕不會跟算計他的人在一起，所以就算是與蘇芊芊訂婚了，就算我不回國，他也會找機會跟蘇家鬧僵。


  我回國，跟我糾纏，幫他擺脫了蘇芊芊，並且為他後面的計劃做了準備。跟我一起離開海城，他計劃啟動，算計陸澤。


  現在他達到目的了，我倆之間究竟還依靠什麼聯繫著……


  寧陽說的對，這一趟我不該來。知道的越少，當那個傻一些的人，才不會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