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雷厲風行
十月的肅州已經很冷了。
蔣文淵在理清了府衙的一幹事情,做好安排后。
僅帶著一個車夫和小廝阿平並兩個隨從外加不放心的他的寶貝女兒,布衣輕車的出了肅州府城,外出巡查去了。
當官的,不能總坐在公堂里,得經常走到百姓中去,看看當地的風土人情,看看百姓們吃什麼,缺什麼。
肅州下轄17縣,府城位於中部地區。東南平地以種植小麥為主。中部除了少量小麥和棉花之外就是青稞。
北部全是草原,有少量牧民以放牧為生。西北邊境之地更不用說了,全是大片的戈壁灘,不毛之地。
雖說整個肅州都乾旱少雨,卻有一條自西向東貫穿全境的大江連江,因此並不缺水源。
連江源自連源山,乃是連源山脈的雪水所化,水量豐沛。其下支流無數,養育滋潤著這片土地上的無數生靈。
蔣文淵決定先往西邊防護。第一站就是登永縣。
沿途是大片大片的荒草灘子,只有村莊附近開的有田地。蔣文淵讓停下馬車,仔細查看田土,果然十分貧瘠。
幾里之外,就有一條河流,看樣子該是連江的支流。只是離田地甚遠,又無甚可靠的引水灌溉措施,光靠人力擔水,足可見生產力有多麼低下。
這裡的地勢過於平坦,顯然不適合攔河築壩。得想一個什麼法子能把河裡的水源源不斷的抽上來就好了。
有了,水車。
這玩意兒是抽水澆地的利器。醫院住院部的小花園裡,就有用水車做的園林造景。那裡也是病人們最喜去的地方,甚至還有不少在那留影的。
等晚上回去就弄。
中午,蔣文淵牽著她敲響了一戶農家的院門。開門的是一個老婆婆。她操著一口濃重的方言問:「你們是誰啊?」
聽說只是路過,進來討碗熱水喝的。老婆婆十分熱情的招呼他們進屋,一面喚家人給客人們拿熱水來。
屋裡的都是婦孺,每個人都拿著筷子,顯然正在吃午飯。見到這一群陌生人進來,趕忙站起來讓座。
桌子中間放著一個小碗,碗里是顏色很深的醬菜。每個人的碗里都只有一個小兒拳頭大小的窩窩頭。
老婆婆見蔣禹清一直盯著飯桌,以為她想吃。可,她們家裡每人都只有一個,已經沒有再多的了。
婆婆尷尬的手在破舊的衣服上擦了擦后,把自己的那個窩頭,沒咬的那半邊掰了下來,遞給了蔣禹清。
蔣禹清微一頓,便雙手接過,真誠的說了聲謝謝。
這時蔣文淵遞上來一個包袱道:「老人家,我們帶得有乾糧,可否請你的家人幫我們熱一熱,我們會給銀錢的。」
婆婆道不過熱個乾糧而已,哪裡就要銀錢了。打開包袱一看,見滿滿的一包袱白面饅頭,不禁愣了。
她的兒媳主動接過包袱進了廚房。
重新蒸過的饅頭,宣軟又帶著精糧特有的清香,饞得孩子們直流口水,看得眼睛都直了。
蔣文淵拿出自己人的份,剩下的都給孩子們分了。婆婆很不好意思,直說佔了他們的大便宜了。轉身又去廚房切了一碟子醬菜過來。
蔣文淵就著醬菜邊啃饅頭邊同婆婆說話,問家裡孩子都在做什麼營生。家裡都種了什麼,收成如何。
婆婆道:「我的三個兒子都上肅州府城找零活去了。我們這地方氣侯不好,每年也就種點青稞,棉花。
今年老天爺給面子,下了幾場雨,青稞收成還算不錯。棉花卻是不行了,生了蟲,結的棉桃又少又小,賣不了多少錢。」
婆婆又道:「後生,我聽你的口音不像我們肅州人,你又是打哪兒來的。」
蔣文淵笑呵呵道:「我是零州人,來肅州給人幹活來著。我家裡也是種田的。」
婆婆就笑了:「零州是南邊吧。南邊多好啊,氣侯也好,還產大米呢。
你怎麼想不開跑到我們這地兒來幹活來了,肅州這麼窮,時不時的還有匈奴韃子來搶,哪裡有什麼好活喲。當官的都不願來!」
蔣文淵意味深長道:「肅州現在窮,以後未必就窮。我喜歡肅州,肅州挺好的。」
婆婆笑的很開心:「後生,你是第一個說我們肅州好的外地人。」
蔣禹清也哽著脖子把那半個窩頭咽了下去。
是泡發的干野菜混著少量的青稞面做的,差點沒把她給噎死。灌了足足一碗水,方才吞下去。
就是這樣的食物,他們每天也只能吃兩餐。中午吃干,也就是這干野菜青稞窩頭,晚上乾脆就是半碗野菜青稞糊糊。
像白面饅頭這種東西,只有過年的時候,每人能分到一個。平日里,想都不敢想。
其他的孩子都抱著饅頭狼吞虎咽的時候,坐她旁邊的小姑娘卻把饅頭放了起來,繼續啃窩頭。蔣禹清問她:「姐姐,你為什麼不吃呀。」
女孩兒小聲道:「我想留給爹爹。」
蔣禹清愣了一下,繼而笑了,把自己沒咬的那半個饅頭掰了下來給她:「姐姐,我吃不完,你幫我吃點吧!」
女孩兒羞澀的接過,感激的朝她道謝。
吃飯完,蔣文淵便告辭離開。婆婆帶著幾個孫兒一直把他們送到門外。轉回頭便聽見兒媳說:「娘,剛才那位貴人好像掉銀子了。」
婆婆看到兒媳手心裡的那個小銀元寶問:「在哪裡撿的?」
兒媳婦道:「就是那位貴客坐的板凳上。」
婆婆接過銀子,兩眼含淚:「你哈兒喲,這哪裡是他掉的,這分明是看咱們家困難,故意留下來的。我們這是遇上好人嘍。」
晚上,一行宿在小鎮上唯一的客棧里。
蔣文淵去後院洗漱的時候,蔣禹清進了靈境,仔細的量了水車各部件的尺寸。出來后,趴在桌上畫圖。
蔣文淵回來的時候,她已經畫得差不多了。她爹也沒打擾她,只站在她身後靜靜的看著她畫。
畫完了,糰子把圖紙遞給他爹,發現他爹的眼睛亮亮的,便知道,他爹已經看懂了。
「這個東西是用來灌溉的對嗎?」
蔣禹清用力的點點頭,調皮道:「知我者,爹爹也。
這個東西叫水車,把它架在河裡相宜的地方,可以利用水流的衝擊力源源不斷的把河裡的水抽到高處,可以節省很多人力。用在南方地方倒是合適。
但是肅州這裡氣侯寒冷,一到冬天河面會封凍,在河流上凍和來年解凍過程中,木質的風車板很容易受到損傷。
我在想我們能不能把它改改,讓它變得更適合肅州這裡的氣候。」
蔣文淵道:「不必擔心,回去后,爹爹就找水利和木工方面的專業人才來一起想辦法。
再不濟爹就用飛鴿傳書,送回京城去讓工部的大人們給參詳參詳。他們肯定行。」
糰子又摸兩樣東西來,指著橢圓的果實道:「爹爹,這叫做土豆。畝產2000-3000斤,可當主食,也可做菜吃。
做菜的話,煎、炸、燉、煮都好吃。而且,易種易活易管理又耐旱,鮮土豆放地窖里,可儲存好幾個月,若是切片晒乾,則可儲存的時間更長。一年四季可種。
但是肅州的氣候,四月中到五月初種植最合適。不過它也有缺點,發芽后的有毒,就不能再吃了。」
糰子又拿起玉米道:「這個叫玉米,也叫苞谷。若是種在沿海或是內陸地區畝產會更高些,種在肅州,管理的好的話也有千斤左右的畝產。
嫩的時候,可直接煮來吃,味道鮮甜。老了以後,晒乾脫粒磨成粉,可以煮粥或是貼餅子,都好吃。也是主食。」
蔣文淵聽完后,整個人都呆了一呆。好久后,才把女兒摟進懷裡,大頭抵著她的小額頭蹭了蹭,道:「乖寶,你一定是上天派來拯救萬民的神仙。」
糰子於是咯咯的笑起來,銀鈴似的。
蔣文淵問她:「這是也是你靈境里拿出來的嗎?」
團了搖了搖頭:「不是的。這兩樣是我在京城的時候,意外發現的。就在你們上京前不久。
有一個人的驢子吃錯了東西中毒死了,他就把驢子拉到了我們和安醫院,讓我們救治。
我就問它驢子吃錯了什麼東西,他就告訴我是在一家種子鋪門口吃了一種奇怪的根塊。並且說了那種根塊的樣子長相。
我當時就起了疑心,順著他指的地方,果然找到了僅剩的幾顆土豆。又在那家種子鋪里,找到了一袋玉米種子。
掌柜的不識貨,白菜價半賣半送的都給了我。我拿回來后,就種在了靈境里,改良了一下。如今已經發展成了老大一片啦。
等明年我們就種在了肅州,以後,肅州的百姓們就再也不怕挨餓啦。」
「乖寶,爹爹代全肅州的百姓謝謝你!」
糰子笑眯眯道「不客氣呀!」
父女倆往西走,一路走一路看,一路做筆記。遇到不平事,該出手時就出手。
若是縣裡的父母官不作為或是知法犯法,蔣文淵半點面子都不給,說擼就擼,說拿下就拿下,端的是雷厲風行。
一時間,各縣主官們聽到風聲,均是繃緊了皮子,紛紛自己察,自己有沒有做什麼過分的事兒。
若有,趕緊想法子給填平了,否則烏紗不保事小,嚴重的小命兒都得撩在這裡,還得連累家小。
這位大老爺可不是什麼好胡弄的主,人家捧著天子寶劍的,有先斬後奏之權。那身首異處的孫和就是前車之鑒。
又走了六七天後,一行來到了最西邊的玉門縣。玉門縣是整個肅州最偏僻最窮也是人口最少的地方。
西出就是玉門關。
前朝末年,朝廷昏庸無道。匈奴韃子時常犯境,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甚至把中原百姓充作軍糧,稱其為「兩腳羊」。
玉門縣更是首當其衝,十室九空,被禍害的不成樣子。
直到大夏建立后,朝庭派了重兵鎮守此處,情況才好了些。即便如此,每隔幾年,匈奴都會率兵犯境,偶爾也會有小規模的戰事發生。
因此玉門縣的百姓並不多,縣城裡或是周圍鄰近的地方住的大多是軍營高級將領們的家眷,民風彪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