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一百七十二
蕭陌和林思雅每天都在關注氣溫的升高幅度。一早到了書吧,頭一句必定是。“哎哎哎,明天又升溫了。”“下個禮拜升得更快。”
然後一齊對著徐然微笑。“然寶寶,差不多了吧。”
有時候徐然正好在想別的事情或者在電腦上翻看新聞,反應慢了半拍。就會立刻招來林思雅的河東獅:“徐然!你搞搞清爽,現在不辦婚禮,難道還想和女兒的滿月酒一道辦嗎!”
蕭陌糾正道:“思雅你搞錯了,然然頭一個生的一定是我幹兒子。”
“誰說的,一定是我兒媳婦。”林思雅毫不退讓。
於是兩人就會據理力爭地證明自己才是未卜先知的那一個。一般,這樣的辯論過程會很長。
幾次之後,徐然也學乖了,總是在第一時間答複他們。把這兩個人的豐富想象力盡量扼殺在萌芽狀態。
“都說五月的新娘最漂亮。我想到五月份。”徐然眨巴著眼。“我的婚紗是露肩的哦。”怎樣也要溫度在二十五度以上吧。
“為毛一定要等到五月?”林思雅橫她一眼。“草地都泛綠了,知道這說明什麽嗎?”
徐然點點頭。“知道啊。春天來了啦。”
“是天氣暖和了。”林思雅糾正道:“你的露肩婚紗還有老頭做的中式禮服都可以穿了,凍不死啦。”
“可是,溫度還不很穩定。”為了證明自己其實也很是關心自己的婚禮,徐然拿著手機翻出天氣預報。“你們看,昨天晚上還蠻冷的,才十幾度。回去的時候,大哥還把他的外套脫給我披的。”
林思雅翻記白眼。“那是晚上。誰的婚禮還要鬧到天黑啊。”
“又在討論婚禮的時間了嗎。”華明亮笑嗬嗬地進來,隨手遞給徐然一個紙包。“朋友送的茶葉。”
徐然拿著便去泡茶。“嬋姐姐怎麽樣了?”
曲嬋在回來的當天晚上就發燒了。開始不是很高,華明亮還抱著點幻想,認為是累著了。到了後半夜,體溫直飆上去,他也不敢大意了,不顧曲嬋一再表示沒問題的,在家裏處理一下就行,抄起她就往醫院送。
一進醫院,就住了一個禮拜。體溫正常後,曲嬋就鬧著要出院。因為她堅決不做化療,醫生隻好再觀察了幾天,放她出來。
“還好的,精神倒是不錯。”華明亮愁眉不展。“成天在家裏瞎搗鼓。這兩天天天弄糖醋魚,一個勁地叫我吃。也不知道放了多少醋,酸的我早晨刷牙都不敢用力。今天出門的時候看見她在給特護打電話,叫她帶食材過來。不知道又要做什麽東西。我已經開始覺得胃痛了。”
林思雅幸災樂禍地悶笑。“有人給你做飯還不好啊。好吃不好吃都要給足麵子。”
華明亮無奈地笑笑。“那是必須的。再說我也不敢不吃,吃了也不敢說不好。人家是有殺手鐧的,一不高興就亮出來。頭痛啊肚子不舒服啊,最大的招式就是一生氣就要發燒。”
蕭陌也跟著笑起來。這道糖醋魚,也許不久就會輪到他們三個品嚐了。
前兩天,曲嬋午睡過後來逛逛,她說在家裏練廚藝的,等到像樣了就拿給他們嚐嚐。看來是把華先生當成實驗品了。
“不過華先生,你就真的依著她不做化療了嗎?”徐然泡好茶,端著托盤放到桌子上。“這樣子不大好吧。”
“她不肯去做,我也不好綁著她送去醫院。”華明亮捏捏兩邊太陽穴。“脾氣強起來和牛一樣。”
“不做就不做吧。”林思雅十分認同。“人看上去還好,就是瘦了點。她說做化療的幾天生不如死。而且她想留長頭發。”死要漂亮。這個曲嬋,倒是很對林思雅的胃口。
“現在看上去是蠻好的,估計隻會越來越虛弱。”華明亮深深歎氣。“她就是看的太透,不想再吃苦頭。”
“嬋姐姐,她對她的病都知道多少?”
“全部知道。國外的醫生尊重患者知情權,從一開始就全部告訴她了。”華明亮是很不讚成醫生的這種做法。他覺得該瞞著的時候還是要瞞著的,有幾個人麵對已知的生命終點能夠鎮定自若。
徐然沉默了。麵對所有的真相,誰還能保持平靜的心態?曲嬋隻怕是在經曆了最初的震驚否認怨憤,反而不再期待奇跡發生。努力抓住每一天,做自己曾經想做而沒有做過的事,隻是不想留下遺憾罷了。
“好了。我去上班了。”華明亮打破屋子裏的沉悶。“怪不得曲嬋說也不枉她死皮賴臉的回來,還真是走對了一步。你們個個都關心她,支持她。把她當朋友。”
“她不是華生的媽媽麽。”徐然看沒有人搭腔,就輕輕說了句。“而且人也蠻好的。”
“反正,你們又幫了我的大忙了。我一直擔心,光靠我自己,根本撐不下去。”華明亮低頭看著徐然。“然然,謝謝你。”
“華先生就是偏心。光曉得謝然然。我們兩個人是透明的嗎?”林思雅故意酸溜溜地抱怨。“我的心受到一萬點打擊,求安慰。”
蕭陌也跟著搬出個委屈的麵孔。“好傷心啊,完全被透明了。怎麽可以這樣對我們呢?”然後忍不住嗤嗤地笑。
華明亮終於被逗得仰天大笑。“行行行,你們都是有功之臣,我一定會論功行賞的。”
“華先生真不容易。”蕭陌看著華明亮寬厚的背影從院門口消失。“能夠這樣對待前妻,真是不容易。”
“是啊,這麽好的人,一定會有好報的。”林思雅總結陳詞。“好了,我們繼續討論吧。”
徐然啜著茶。“討論什麽啊。”
“你的婚禮啊。”林思雅怒吼道。“快點定日子!”
徐然縮著脖子,捧了茶盅躲到一邊去。“好的好的,我這就定啦。思雅你不要這麽大聲好不好?”
林思雅瞪一眼低頭猛笑的蕭陌。“我不大聲你會聽得進去嗎?”
三個人七嘴八舌,又是一番唇槍舌劍,當然主要還是林思雅和蕭陌之間唇槍舌劍。徐然還是旁聽的時候居多。最後定下來,如果天氣還好的話,就下個禮拜天。
“我跟你講,要是那天下雨,可以往後推一點,但不能拖到五月份。五一節結婚的人不要太多哦。你去湊這個熱鬧幹嘛。”林思雅摸出電話給華明亮通報,讓他先把酒店定好。動作要快點,免得這丫頭又變卦了。
蕭陌躺在榻榻米上,閑閑問徐然。“路律師有沒有跟你求婚啊?”
“有啊。”徐然伸了手給蕭陌看。“這個就是他求婚的時候給我的。”
“這個我們都知道。我是問,他有沒有……比如說幾句那種很肉麻的話,或者做些很浪漫的動作?”
“大哥不會說肉麻的話。”動作麽,好像單膝跪地了吧?徐然模模糊糊地想起來,卻不敢肯定。因為當時更大的注意力在那個戒指和它的來曆上麵。“好像也沒什麽特別的。”
“路大哥懂什麽浪漫。”林思雅篤定地走過來,用腳踢了踢徐然,示意她靠邊。自己爬上榻榻米,舒展四肢躺下。“反正求不求婚的,然然也無所謂。總歸是嫁給他的了。”
“吳師兄當年是怎麽求婚的?”徐然枕著靠墊。
“他啊。說起來我就生氣。”林思雅一副吃了大虧的樣子。“什麽也沒說,直接就把我往民政局一拐,然後往家裏一帶。我這麽精明的人,居然在這件事上栽了大跟頭。”
“吳師兄經常會說點甜言蜜語的。我都聽到過好幾次。你還不知足麽。”徐然揭穿她。“而且他還經常送個花呀,送個禮物的。還記得幾個紀念日。我覺得已經是蠻好的了。”做人老公做到這份上,應該還算稱職的。
“平時他還算是合格的。可那是求婚啦,不一樣的好吧。”林思雅不服氣。“一輩子也就是一次。想想就覺得虧。”她翻了個身,踹踹眯著眼睛的徐然。“所以,你一定要路大哥正兒八經求一次婚。不然就像我,終身遺憾啊。”
“你讓吳師兄補個求婚,不就行了。”
“補得來的有啥意思。時過境遷,當時的感覺能和現在一樣嗎。”林思雅搖頭歎氣。“反正就是無法彌補的遺憾了。你要吸取教訓。”
我怎麽吸取教訓?逼著大哥重新求婚嗎?徐然微眯著眼,想象路之恒浪漫的求婚行為。
諸如重現初次見麵的時候一模一樣的場景,這個叫重溫記憶中的美好。去曾經去過的地方走走,說當時說過的話……
或者去這個城市最大的摩天輪,等轉到最高點,整個城市都展現在他們的腳下,路之恒單膝跪下,說我愛你……
又或者去那種最適合顯擺的法國餐廳,身穿禮服打扮的明豔動人,拿著小小手包,挽著路之恒的手臂,在兩邊英俊的外國侍者彬彬有禮地彎腰相迎下,款款地進門。優雅地享用美味,旁邊是小提琴手在拉曲子,曲子必須是《今天我要嫁給你了》。全餐廳的人都笑眯眯地看著她,然後路之恒從背後拿出一大捧玫瑰,嗯,一定要是火紅色的。中間那朵花藏著一個小盒子,裏麵當然是戒指。哦,這樣的橋段,徐然承認在電視裏見過。
等等,這些事情都要大哥去做的話,會不會讓他吐血啊?對於徐然自己來說,似乎也太過刺激太過震撼了。
徐然摸著脖子上的雞皮疙瘩,咽了口唾沫。這樣智商呈現負值的想法,一定要深深埋進心底,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哪怕是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