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他的隱疾
第94章 他的隱疾
宮暮雲眼帘微微一垂,隨即薄肆的唇角勾起,「好啊!」
酒逢知己千杯少,在這個世界上,如果說,誰還算了解他,那個人,一定是邵思崖,這個跟自己不打不相識的男人。
邵思崖跟著宮暮雲進了王府,吩咐了下人,準備了一桌子豐盛的酒菜,也不管現在到不到飯點,兩個人便是相對而坐,喝起了酒來。
這一頓酒,直接就喝到了邵思崖醉眼朦朧,舌頭根都大了。
邵思崖喝高了,宮暮雲自然不可能冷血無情地再趕他走,所以,這一晚上,邵思崖留宿在了王府里。
十五的夜晚,月亮分外地圓,也分外地亮。
宮暮雲將邵思崖一個人丟在王府里,他自己反而是乘著月色又出了王府。
在盛京皇城的東北角,有一座非常普通的四合院,從外邊看,看不出它與其他院落有任何的不同。
但是,進了院里之後,就會發現,這種院子里別有洞天。
不管是建築的格局,還是裡面的景緻,都非常有講究。
若是顧念微在這裡,一定可以看出,這座宅子是被風水大師相看過,有門道的。
宮暮雲推開院門,進了這座四合院,在他邁進這座小院的那一刻,烏雲遮月,狂風乍起。
而他的臉色也瞬間變得蒼白無比,再無半分血色。
十五月圓夜,他的病,又要發了。
每次發病,他都會躲出王府,不想讓任何不相干的人看到他狼狽時的樣子。
這座別院,是他早些年專門請一位高人設計的,據說,有障眼之效,他在這裡,就算是折騰出天來,外面,也不會有人知曉。
隨著忽然而來的疼痛席捲全身,宮暮雲那張俊逸的臉都開始變得有些扭曲,他的腳步有些虛浮和踉蹌,疾步推開房門,搖搖晃晃走了進去。
在這院子周圍的暗影出,影影綽綽地站了不少宮暮雲的心腹暗衛。
左安輕輕嘆息了一聲,眼底劃過了一絲深深地心疼。每個月,主子都要經受一次這種生不如死的磨礪。有時候,他們倒是寧願,替主子承受這一切的,是他們。
院子外很安靜,聽不到一絲一毫的動靜,可是,院子里,宮暮雲卻已經是忍不住渾身那種抽筋刮骨的疼痛,低低地嘶吼出聲。
屋子裡面,不少的器具已經被他打碎,桌椅都已經成了齏粉。
他忍受著極大的痛苦,才讓自己保持著最後的清明,沒有徹底地昏死過去。
冷汗順著他的臉頰大滴大滴地落在地面上,如同斷了線的珠子。
他的手掌緊緊地抓著地面,指甲甚至都已經滲出了血來。如果可以,他倒是真想就這麼死了,一了百了……可是,不行,他現在有了牽絆……
夜很寧靜,睡到後半夜的顧念微心裡忽而一陣莫名地窒息,騰的一下,就從床上坐了起來。
月光皎皎,白月光從窗外透進來,灑落在地上,顯得整個房間有一種遺世而獨立的靜謐。
顧念微抬手摸了一把額頭,冷汗已經濕透了髮絲。獅璁獸從她的被窩裡鑽出來,忽閃著一雙黑如琉璃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盯著她的臉頰,若有所思。
剛才,顧念微似乎是做噩夢了,而那個噩夢,還和那個男人有關。
獅璁獸砸吧著嘴,人性化的大眼睛里閃爍著莫名的光芒,顧念微異於常人,第六感一向都很准,那個男人,不會是真的出事了吧?
獅璁獸是這麼想的,顧念微也是這麼想的,她披上衣服,站了起來,走到窗口下,站了許久,終究是沒有出這個房門。
就算她心裡擔心宮暮雲,但,現在深更半夜的,她去王府,也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心裡糾結地嘆了一口氣,雖然內心忐忑地要死,還是萬般無奈地爬上了床。可這心裡終究是裝了事兒,不踏實。
躺了一會兒,就從床上一骨碌爬起來,跑到了竹園練功去了。
這段時間,她一直都不曾懈怠,加上她年紀還不大,就算是半路出家,只要肯努力,也是能夠看出點兒成效的。
至少,現在的她,翻個牆頭什麼的,已經是輕輕鬆鬆地事情了。而且,那種不是特別高的房頂,也能夠藉助著房子本身的邊邊角角,順利地「飛」上去。
輕工不錯,拳腳功夫也不賴,再加上她這一身攝魂術、迷魂術等等,只要遇上的不是太難纏的對手,自保已經完全不是問題了。
但很顯然,心大的顧大師,要的,並不是自保。而是,睥睨天下,我行我素,誰都不能再約束和小瞧了她……
就這麼沒命地練功,近乎自虐似的,一直到了天亮,顧念微這才慢慢悠悠地出了竹園,先是回自己的念園洗了把臉,換了身衣服,這才施施然地出了丞相府。
雖然,昨兒才收到了皇帝老兒的聖旨,今兒就朝著王府跑,有點兒不怎麼矜持,可,她這心裡記掛著宮暮雲,而且心裡始終都像是堵了一塊石頭似的,這讓她分外地不舒服,也就不講究那麼多的虛禮了。
顧念微到了王府門口,王府守門的護衛自然是識得這個被自家王爺當寶貝給捧進王府的相府二小姐的,所以,一看到顧念微,兩個守門的護衛便是堆起了一臉的笑。
「顧二小姐!」侍衛甲笑得一臉諂媚。
「你們家王爺呢?」顧念微倒是一點兒架子都沒有,笑眯眯地問道。
侍衛甲臉上露出了一臉歉意的神色,「朝中有事兒,王爺昨兒晚上就出門了。」
自然,這話是假的。而這也是宮暮雲一早就交代好了的。昨晚,他發病,元氣大傷,今天的臉色非常不好看,自然不願意就這樣見顧念微。所以,就交代了護衛,如果顧家小姐過來,就說他最近一段時間,不在盛京。
聽了侍衛甲的話,顧念微臉上露出了一絲恍然大悟的神色,隨即抿著唇角若有所思。
「既然這樣,那我就改日再來!」顧念微倒是洒脫,大咧咧地揮了揮手,轉身離去。
只是,在街角處,她卻遇上了老熟人。
昨兒喝高留宿在王府的邵思崖。
邵思崖和宮暮雲都是那種極為出眾的男人,區別只是在於,邵思崖給人的感覺過於陰柔和神秘,讓人捉摸不透。而宮暮雲給人的感覺卻是高貴清越,好似天山之雪,高不可攀。
「你找宮暮雲?」邵思崖倚著牆角,一副懶洋洋的憊癩姿態。
顧念微輕輕眯起眼睛,「你知道,他在哪兒?」
邵思崖砸吧了砸吧粉嫩的唇角,思考了一會兒,這才搖了搖頭,「不知道。」
一聽說邵思崖不知道宮暮雲的消息,顧念微沒有任何遲疑,掉頭就走。
邵思崖哎了一聲,語氣帶著埋怨,「沒有宮暮雲的消息,你跟我待一會兒不行啊?」
「不行!」顧念微回答得乾脆利落,「男女授受不親,我可是要跟王爺成親的人了。」
邵思崖頓時就啞了。
的確,顧念微跟宮暮雲已經有了婚約,兩個人不日就會大婚。一個是丞相府的嫡出小姐,一個是東華國皇帝的親兄弟,這兩個人結婚,必定會是轟動整個東華帝國的大事。
「顧念微。」邵思崖頓了一頓,語氣難得的正經,「你知不知道,你將要嫁的,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有痼疾,一旦發起病來,六親不認,若是,萬一……宮暮雲很可能會親手殺了她!
顧念微靜靜地站在那裡,神色間有著淡淡的疏離,「我嫁的是什麼樣的人,跟你,有關係嗎?」
邵思崖登時被噎的半死。
的確是沒有一文錢的關係。
「我是為了你好。」邵思崖輕嘆了一口氣。這麼多年了,他第一次嘗試著去對一個人好,可是,對方卻全然都不領情。
「不需要。」顧念微語氣依舊冷淡。邵思崖跟宮暮雲不一樣,當初,她和宮暮雲相遇的時候,彼此都不知對方身份,兩個人臭味相投,後來幾次接觸,漸生好感。可邵思崖,在明知道她身份和底細的情況下接近她,這就有些居心不良。
邵思崖頗為有些頭疼地揉了揉眉心,「你不領情,那就算了。我這個人,朋友不多,但,若是被我認定為了朋友,那就是一輩子的事情。如果,以後,你遇上了自己解決不了的麻煩,可以來逍遙閣找我!」
說著話,邵思崖手一揚,一枚小巧的玉佩就落在了顧念微的手心裡。
顧念微低頭一看,玉佩是那種上等的白玉,大概是受到了人體的滋養,色澤非常地好,白玉呈一個葫蘆狀,裡面隱約還有一縷縷的白色氣團在遊走。
顧念微眼帘微垂,語氣淡淡,「為什麼對我好?」
「不為什麼。」邵思崖聳肩,「這個世界上,總有那麼一些事情,是你情不自禁就要按照本心去做的。哪裡需要那麼多的理由!」
邵思崖說完,深怕顧念微會不收那玉佩似的,轉身就走了,「天漠大陸四國之中,均有逍遙閣的分部,只要你想找我,隨時都能找到我。」
顧念微還想再說什麼,一抬頭,已經不見了邵思崖的身影,只有他的聲音,不緊不慢地傳進了她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