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手足之情
蒼璽這一生聲名顯赫,卻也活得不易。一個沒爹沒娘疼的孩子,長在深宮,受了多少人的白眼,忍了多少人的辱罵,他數也數不清。
好在,諾大的皇宮裡還有一個肯真心將他當做兄弟的人——周義。
這上好的桃花釀,被他一口一杯的咽下,著實浪費了這些好酒。但想著,周義的這幫兄弟都是習武之人,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慣了的,如今要他們斯斯文文的品嘗這桃花釀實在是沒這個可能。既然如此,蒼璽也只好入鄉隨俗,隨著他們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有蒼璽擋著酒,周義悄悄的進了洞房將新娘子的蓋頭挑下來。燭光之下,一副姣好的容顏讓周義不忍心挪開目光。
「看傻了?」沈梓禾開口問道。
周義從沒聽說過有這麼大膽的新娘子,新婚之夜就跟自己的夫君開玩笑。想了想他的幾位兄長娶親的時候,新娘子不是一臉嬌羞嗎?
想到這兒,周義就來氣。今日是他的新婚之喜,大哥周延曾經看中了沈梓禾,有了這層奪妻之恨,大哥不來也罷。然而,令周義稍微有些惆悵的是,二哥周則也不肯賞臉前來。自己就沒打算與他爭著三分天下,二哥卻還顧慮著自己娶得是沈大將軍的嫡小姐。
見周義不說話,沈梓禾也猜測到了幾分。皇室不乏子孫後代,卻只有異姓王肯來恭賀他們的新婚之喜,沈梓禾不笨,這其中的關係她十分明了。
「璽王爺是夫君應該深交的人」,沈梓禾說道。
周義的目光再次落到了沈梓禾的臉頰上,這一刻這張俊俏的臉多少沾染了些緋紅。從高宗下令讓他娶了沈家的嫡小姐開始,周義就一直抗拒著這個美人。直到相識相知,他才發現,這得嬌滴滴的大美人,竟然與他一樣,不求榮華富貴,只求快意瀟洒。
「賓客走得差不多了,夫人可願意隨我一同去跟王兄喝幾杯?」周義開口問道。
沈梓禾心知這不和禮數,但想著賓客幾乎都散盡了,也就不再扭捏,「聽夫君的。」
說罷,夫妻兩人雙雙走出了洞房,徒留這一雙花燭在寂寂長夜肚子燃燒。來到廳堂,賓客由各自的奴僕三三兩兩的扶著朝大門外走,蒼璽一個人坐在屋檐上對月小酌。
周義看到蒼璽在屋頂上上月,扶著沈梓禾騰空一躍,在屋檐上站穩之後說道:「王兄好酒量,千杯不醉。」
蒼璽打量了一眼這對小夫婦,戲謔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四弟莫不是要做個散財童子?」
沈梓禾有些忍俊不禁,任由著周義扶著與蒼璽在這屋頂上盤膝而坐。
「今日之事我聽說了」,周義突然嚴肅說道。
今日發生的事情太多,蒼璽倒是不知道周義說的是哪一件了,遂而開口問道:「何事?」
「國公府傅三小姐」,話說到這兒,蒼璽就明白了周義想要說什麼了,於是一個眼神瞥在沈梓禾身上。
「都是自己人,但講無妨。」周義說道。
既然周義這麼說了,蒼璽也就不再扭扭捏捏,說道:「傅三小姐被人下了情葯,好在我發現的早,沒造成什麼大的禍端。」
周義自然不是想知道這個,傅家與他並沒有什麼交集,這麼一問還不是因為當日選蒼璽拉著傅瓷的手不撒開。自己的這位兄長好不容易有了中意之人,他這個做弟弟的自然要順水推舟。
見周義不語,蒼璽言簡意賅的將事情概括了一遍。
「王兄你就沒有一點非分之想?」周義聽蒼璽說不到點子上,忍不住提醒道。
蒼璽白了周義一眼,目光轉向一直在聽他們對話的沈梓禾,說道:「弟媳日後該好好管管老四,都成親的人了還沒個正經。」
沈梓禾笑了一聲,即刻又義正言辭的說道:「王兄對傅三小姐真的有意思?」
蒼璽聽到沈梓禾這聲發問,還是回答了一句:「沒有的事。」要是打平常,蒼璽絕對理都不理,也就看在沈梓禾是他家老四手中寶的份兒上才買了這麼大一個面子。
蒼璽說完這句話后,這小兩口都沒再吱聲,情愛這東西誰種下了因誰心裡清楚。
周義奪過了蒼璽手中的酒壺,自己喝了兩大口,臨了還不忘咂咂嘴回味一下這埋了七八年的桃花醉。
周義看著皎潔的月亮,忍不住攬了攬懷中的美人。或許是酒喝多了,突然對蒼璽說道:「王兄,這天下我定不會與你爭上半分。」
蒼璽張了張口,打算說什麼。話就被周義攔下,「王兄,皇室這麼多宗親、兄弟,我用真心交的人只有你。」
蒼璽拍了拍周義的後背,沒再言語。
在承周,男子的後背只有正妻與兄弟能動。這也就預示著,在承周人的認知里,不可放下的是懷中美人,背後倚仗的是過命之交。
酒喝到了二更天,蒼璽看著周義與沈梓禾在打情罵俏,愈發覺得他家老四討了個好媳婦。
蒼璽看著這兩個人,時常想:倘若高宗將沈梓禾指給周延會如何?
一代將門之女從此像一隻金絲雀一樣住在金牢籠里,每日鬱鬱寡歡直到孤獨終老?亦或是,一顆純潔的心在功名利祿的熏染下從此落滿灰塵?
每每想到這兒,他更堅信了那日在一眾秀女中牽起傅瓷的手,讓這個小女子一時半會兒不成為皇位爭奪的犧牲品。可是,日後呢?
蒼璽也很奇怪,自己為什麼會為這樣一位不相干的人考慮如此之多。
天空又亮了幾分,帶著媳婦與兄弟一起過新婚之夜的整個承周也就他家老四了。蒼璽看了一眼天色又瞥了一眼酩酊大醉的周義,說道:「不早了,你帶他回去吧。」
蒼璽口中的「你」,自然是沈梓禾。
先前他觀察過,沈家二小姐的輕功不錯,剛才飛上屋檐周義扶的那一把純粹是為了彰顯自己疼愛妻子。至於武功什麼的,周義心中也清楚,自己這個媳婦兒,絲毫不遜於自己。
「是」,沈梓禾應了一聲,扶著周義跳下了房頂。能將一個醉漢帶下屋頂,落地之時還穩站如松,蒼璽不得不對這位四皇子妃重新審視一番。
此人真的是能跟他家老四白首偕老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