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桎梏
從梧桐苑到芙蓉苑的一路上,蒼璽一直在琢磨蘇滿霜如此晚還務必讓青苑請他去芙蓉苑究竟所謂何事。
先前,他一直冷落著蘇滿霜。儘管,時常看見她眼淚汪汪的模樣,但也能感覺到此人是沒有多少壞心思的。背地裡,蒼璽也曾讓蒼洱、紅玉等人觀察,蘇滿霜雖說會動用些小心思但不至於害了傅瓷。
有這一點做保障,即使蘇滿霜平日里囂張跋扈或者愛耍些小心思,蒼璽也都一一隱忍下來。這樁姻緣,他本就無意,但傅瓷做媒,蘇佑又能為他提供幫助且有大恩,蒼璽也只好點頭應允。然而,他畢竟是欠著蘇滿霜的了。若是能相安無事,給她一個名分、一些榮華,這大約是蒼璽予以她最大的憐愛了。
來到芙蓉苑門口,蒼璽朝院內望了一眼。裡面燈火通明,遠遠地看著都給人一種熱鬧的感覺。
進了芙蓉苑,裡面每一個仆婢躬身給他行禮的時候都說了一句,「恭喜王爺」。這令蒼璽委實摸不著頭腦。
推開屋門,蘇滿霜卧在軟塌上,身上披了條毯子。看到蒼璽進屋,蘇滿霜即刻起身給蒼璽行了個禮,蒼璽應了一聲,讓蘇滿霜起了身。
「側妃深夜讓人尋本王前來所謂何事?」蒼璽問道。
蘇滿霜給一旁人使了個眼色后示意仆婢們將茶水、點心端來后喜滋滋的回答道:「恭喜王爺、賀喜王爺,妾身有喜了。」
有喜了?
聞言,蒼璽聽到這個消息后就如同方才還是天朗氣清,此刻已是電閃雷鳴一般!
怎麼會?
自己只寵幸過這個女人一次,怎麼就這麼巧?
見蒼璽這副反應,蘇滿霜眼神里多了幾分黯淡。她尚在閨閣時就聽人說,每個女人的夫君聽到自己的妻子懷有身孕后都會喜不自勝,但看蒼璽這神情,蘇滿霜沒有瞧見一點點喜出望外。甚至,蒼璽的眼睛里還有怒氣與悔恨。
蒼璽沉默良久,蘇滿霜坐不住了,怯生生的問道:「王爺是不預備要這個孩兒?」
如果這個孩子是傅瓷的,他自然欣然接受。
蒼璽巴望著能有自己的骨肉,他喜歡孩子,就像看到蘇子文那一剎那時他想要收他為徒。蒼璽堅信,自己的孩兒必定是個健康的、俊俏的,在他與傅瓷的教導下也必定是文能治國安天下,武能作戰定乾坤。
只是,這孩子托生在了蘇滿霜的腹中。
沉思片刻,蘇滿霜的眼淚已經在眼眶中打轉。蒼璽清了清嗓子,「既然是老天恩賜的,生下來好好養著便是了。」
言罷,蒼璽離開了芙蓉苑。
看著蒼璽的背影,蘇滿霜的眼淚從一滴一滴往下掉變成的豆大滾落。她得不到蒼璽的寵愛,自己的孩子日後也不受蒼璽待見。與其如此,倒不如……
如此想著,蘇滿霜一頭撞在了檀木屏風上。屋裡的婢女嚇壞了,趕緊圍了上來,哭喊聲一片。
蒼璽聽見聲音回頭,只見眾人都圍在了蘇滿霜身邊。看著額頭不斷有鮮血湧出的蘇滿霜,蒼璽趕緊跑到她身邊將她橫抱起沖著一眾下人吼道:「愣什麼!快去找大夫!」
蒼璽將蘇滿霜放在床榻上后,自己也在床沿上坐了下來。
他趕緊命人先找來了藥箱,然後親自拿藥酒給蘇滿霜消了消毒。蒼璽也不知道蘇滿霜到底撞著哪兒了,竟然一直昏睡著沒醒。
一時之間,愧疚、懊悔讓蒼璽有些不知所措。
一刻鐘后,青苑請來了大夫,大夫趕緊上前為她把脈,又拿銀針刺她手上的穴位,這才讓蘇滿霜漸漸的睜開了雙眼。
蘇滿霜醒來,看到蒼璽坐在床頭前,眼淚一下子就涌了出來,哽咽著叫了一聲,「王爺。」
不知是覺得欠蘇滿霜還是被她這一撞心都撞軟了的緣故,蒼璽一洗先前的冷漠,握著了蘇滿霜的手,聲音比以往溫柔了幾分,輕聲說道:「本王在。」
大夫很有眼力勁兒,看著這一對小夫妻,趕緊說道:「既然側妃娘娘已經醒了,王爺也為側妃的額頭消過毒了,那草民也就先行告退了。」
言罷,大夫磕了個頭,就要離開。
「且慢」,蒼璽說道。
那大夫原本起了身欲走,聽見蒼璽這一聲,又趕緊轉了身跪在地上說道:「王爺有何吩咐?」
「側妃娘娘懷有身孕,李大夫醫術高明,為側妃安胎的事情就勞煩李大夫了」,蒼璽說道。
聞言,這位姓李的大夫連連以自己醫術不佳為由推辭。他是伺候多了這邱曄城裡的貴人的老大夫,深諳這王侯將相府里的骯髒事情。
與其說他們這些醫者是救人的活計兒,倒不如說是一直過著刀口舔血的日子。
從李洪的言辭中,蒼璽似乎勘破了他的心事一般,正襟危坐的說道:「李大夫不必擔心,我府里女眷不多各個也都是規整。」
被蒼璽識破,李洪臉上掛不住,也不能夠再推辭,遂而就應下了他的話,「那就多謝王爺抬舉。」
李洪走後,蒼璽沒再提離開的話,命人去卧虎閣取了兩卷書來看。
他不願意做對不起傅瓷的事情,但也不能過分虧欠了蘇滿霜。
方才,蘇滿霜那一撞,讓蒼璽此時此刻還心有餘悸。
活了這半生,他從未被誰脅迫過。若說有,也只有傅瓷。但眼下,他卻害怕極了這個小女子再尋短見。
有蒼璽陪著,蘇滿霜睡得很安穩。
見蘇滿霜睡著后,蒼璽才想起一樁事情——傅瓷還在梧桐苑等他!
蒼璽動了動,蘇滿霜夢裡似乎也有感覺般的將他的衣角拽的更緊了幾分,眉頭也跟著皺了起來。
蒼璽想移開她的手,卻聽見蘇滿霜迷迷糊糊的說道:「王爺,別、別走。」
這話應當是蘇滿霜無意識說的,但卻讓蒼璽不知所措。
一邊是他心尖上的人,一邊是方才為他尋短見的人。
一時之間,蒼璽也不知道該不該推開蘇滿霜。
「王爺,別推開我,我不想、不想嫁給何逸飛。別,別」,蘇滿霜說著,手腳也亂動起來。甚至,額頭上也出現了一層細密的汗。
看到她這舉動,蒼璽委實是難以下手推開蘇滿霜了。
「你」,蒼璽朝青苑的方向看去,青苑上前來給蒼璽行了個禮,「去王妃院里說一聲,就說側妃這兒的情況不好,本王暫且留下安撫側妃。」
青苑領了命后給蒼璽行了個禮朝梧桐苑的方向走去。
梧桐苑裡唯有傅瓷的房間里還亮著一盞燈。香羅將油燈放在了傅瓷的床頭,傅瓷擁被而坐不知道在想著什麼,香羅還在做著針線活兒。上次,傅瓷賞了她好些衣料,她挑了些給蒼洱做了幾套衣裳。
如今,天氣已經漸漸轉熱。想來,蒼璽從邊境再回來時應該是盛夏了。他這孩子,從小就無依無靠的,自己能為他多做一些便多做一些吧。畢竟,她不能讓蒼洱這一聲「乾娘」白白的喊了她。
青苑來到傅瓷的門前,叩了叩門,沖屋裡喊道:「奴婢青苑,煩請王妃開門,奴婢有話帶給王妃。」
聞言,傅瓷愣了好一會兒,香羅似哄小孩一般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青苑見屋裡沒有動靜,遂而又說了一遍。
「姑姑去開門吧」,傅瓷吩咐道。
香羅應了一聲,無聲的嘆了口氣,走向了門口。
看樣子,今晚蒼璽是要宿在芙蓉苑了。
想到這兒,香羅心裡有些酸澀。當初是自己告訴傅瓷要有寬廣的胸懷,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之事。
如今,她也不知道這到底是好是壞了。
對傅瓷而言,只要有蒼璽在,即便是個善妒的婦人又能如何?
但是,他們倆的身份將普通人家夫妻間該有的恩愛戴上了枷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