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柴米油鹽醬與茶
紅玉最終還是沒能勸動傅瓷。
朝陽打進屋裡的那一刻,紅玉徹底放棄了勸傅瓷的念頭。看樣子,他們這位王妃娘娘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看不到璽王爺的絕情,傅瓷大概是不會離開了。
天亮后,傅瓷沒像往常一樣為蒼璽準備早膳。她相信,這些事情自有人做。想到此,傅瓷吩咐紅玉先回自己的房間休息,讓香羅陪在她身邊即可。
紅玉在口舌上的功夫遠不如傅瓷這種書讀的多人,自然敗下陣來,乖乖的離開了梧桐苑。
紅玉走後,傅瓷在軟塌上小眯了會兒。
醒來時,江虎已經站在了傅瓷卧室門口。
「主子,子文小少爺來給您請安了」,江虎進門稟報。
「子文?」傅瓷默念了一聲。是了,蘇滿霜的小侄子——蘇子文。
傅瓷嘆了口氣,放下手裡正在描眉的筆,輕聲說道:「請進來吧。」
江虎拱手應了一聲,出門去請蘇子文,傅瓷吩咐香羅讓她找些咂嘴的吃食來給這位蘇府的小少爺。
蘇子文被江虎帶進了大廳,傅瓷坐在尊位上。她的臉色不是很好看,眼神也沒有往日那般神采。蘇子文進門后,恭恭敬敬的給傅瓷行了個大禮,「徒兒給師娘請安。」
初見面時,傅瓷就喜歡這孩子,如今看著他心裡也愈發歡喜,趕緊讓蘇子文起了身。
蘇子文蹦蹦噠噠的湊到傅瓷面前,從身後跟著的奴僕手裡接過個小玩意遞到傅瓷面前,說道:「這個送給師娘。」
傅瓷接過了蘇子文手裡的東西,看了一遭之後,問道:「尺八?」
蘇子文點了點頭,「這是前幾日師父送給子文的,徒兒想著師娘見了肯定歡喜,便將此物轉贈給師娘。」
傅瓷握著尺八,不知所措,愣了片刻后,問道:「既然是你師父送給你的,為何要再轉贈給師母?」
聞言,蘇子文小大人一般的說道:「這幾日師父給我授課時,常常愣著出神。子文猜測,師父定是惹著了師母,若是這尺八能讓師娘開懷,子文覺得值!」
雖是童言,傅瓷聽來卻頗感欣慰。
「你這小人精」,傅瓷笑著點了點蘇子文的眉心。
看著傅瓷笑了,蘇子文也笑著咧開了嘴,「師母笑了便好!」
傅瓷颳了刮蘇子文的小鼻子,笑道:「這尺八呢,師娘就收下了。不過,還是得考一考你最近的功課。」
聽傅瓷說要考自己的功課,蘇子文即刻擺出了一副驕傲的神情,「徒兒來時,師父已經考過一遍了。不如子文給師娘背一首詩?」
「好啊」,傅瓷應著。
蘇子文搖頭晃腦的背道:「恭喜郎君又有她……」
蘇子文後面說了什麼,傅瓷一句都沒聽清。
恭喜郎君又有她,儂今洗手不當家。開門諸事都交付,柴米油鹽醬與茶。
這首詩,傅瓷小時候,師父也教過。彼時,她的師父告訴她,這首詩很是酸澀。那時,她曾歪著小腦袋問師父什麼是酸澀,師父苦笑著摸了摸她的頭髮后,只留下一句:「你日後或許會體會到,但我卻不希望你能體會到。」
此時此刻,傅瓷才想起來這話的含義。
開門諸事都交付,柴米油鹽醬與茶。
柴米油鹽醬醋茶獨獨少了「醋」。
是呢!寫這首詩的那位婦人把茶米油鹽醬與茶通通交付,唯獨留下一味醋。此刻的傅瓷,又何嘗不是?
看著傅瓷掉了眼淚,蘇子文慌了神,趕緊問道:「師娘怎麼哭了?」
傅瓷趕緊擦了一把眼淚,「風迷了眼睛」,蘇子文剛想反駁說,屋門與窗戶都是緊閉的,如何會迷了眼睛時,傅瓷搶先說道:「香羅姑姑,點心好了嗎?」
香羅應了一聲,回答道:「娘娘與小少爺再等片刻,奴婢就來。」
聽到香羅這話,傅瓷又對蘇子文說道:「師娘給你和你姑母準備了點心,你帶去芙蓉苑與你姑母一同品嘗,可好?」
提起蘇滿霜,蘇子文的小嘴撅得老高,「現在,子文不喜歡姑母了。」
「為何?」傅瓷問道。
「姑母雖說待子文很好,可她嫁給了師父,破壞了師母與師父的情分!」
聞言,傅瓷微怔,問道:「這話,是誰嫁給你的?」
「無人教我」,蘇子文回答道。
傅瓷拍了拍蘇子文的肩膀,「這話,你切莫說給你姑母聽。她不喜歡。」
蘇子文的小嘴噘的更高了,傅瓷慈愛的揉了揉他的呆毛,「去吧,找香羅婆婆給你帶點心。」
聽說有吃的,蘇子文甜甜的應了一聲,然後小聲問道:「子文能帶給師父吃嗎?」
傅瓷笑了笑,「我既然收了你的尺八,自然可以。」
見傅瓷婷應了,蘇子文給傅瓷作了個揖,邁著小短腿朝香羅在的那個房間跑去。
傅瓷看著蘇子文那可愛模樣,嘴角的笑意僵住了。她在門口處看著蘇子文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視線中,又看著香羅端著茶水進入她的視線里。眼窩裡,變了朦朦朧朧,視線也模糊了不少。
「子文走了?」傅瓷問道。
香羅端著茶水應了一聲。見傅瓷不再說話,香羅無聲的嘆了口氣,「瓷兒,姑姑覺得昨日紅玉那丫頭的話不無道理。」
「嗯,姑姑為我收拾收拾吧,我一會兒去找王爺」,傅瓷說道。
香羅也不知道傅瓷為何一下子就同意了一起回金陵。但她猜測,與蘇子文方才說的話有關係。
香羅把茶盞遞到傅瓷手邊,「姑姑這就去收拾,你坐這兒歇歇。」
傅瓷接過了茶水,應了一聲,看著香羅為她收拾行李。
蘇子文提著從香羅手裡接過的點心,溜溜的就跑出了梧桐苑的大門。
剛出門,就與蒼璽撞了個正著。
蘇子文抬眼看人,見是師父,趕緊站穩行了個禮。
「那首詩背給你師娘聽了嗎?」蒼璽問道。
蘇子文點了點頭,「師娘聽完后掉眼淚了。」
蒼璽沒吱聲,摸了摸蘇子文的頭,讓他回了卧虎閣繼續讀書。
蘇子文走後,紅玉才從假山後面竄出來,「您這又是何苦?」
蒼璽半面轉身,故意背對著紅玉說道:「你不是說她不肯離開嗎?這回該會了吧。」
紅玉聽著蒼璽的聲音有些哽咽。一時之間,紅玉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現在,她唯一能做的,恐怕就是默默的站在蒼璽的背後陪著他站一會兒了吧?
紅玉打小跟著蒼璽,除了蒼璽父母去世時,這人把自己關在房間里整整三日沒有出來以外,紅玉再也沒見過蒼璽有這過這樣的神情。
他的心應該也很疼吧?
為了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不得不裝作一副冷冰冰的樣子。蘇滿霜也好,他腹中的那個孩子也好,都是他棋盤上的一個子。
為的,還是傅瓷。
「走吧,回卧虎閣。一會兒,她就會來見我」,蒼璽說道。
紅玉應了一聲。與蒼璽隔了一步的距離,跟在了他的身後。一路上,蒼璽對她叮囑不停——
「瓷兒體寒,若是途中遇上下雨天錢外在旅店裡停一日再走。」
「嗯。」
「瓷兒甚少吃甜食,路上顧及著她的口味些。」
「嗯。」
「走之前去本王哪兒,有些藥材你帶上。興許,用得著」,蒼璽說道,不等紅玉應下,蒼璽補充道:「用法,本王都已經寫好了,在本王書房左邊柜子的第三個抽屜里,帶上。」
「嗯。」
「柜子裡面還有些金銀,去了偷偷給桂雨。這個情境下,也只有她肯收下了。」
「爺——」
不等紅玉說完,蒼璽從懷裡掏出一封書信遞給紅玉,說道:「務必親手交給季十七。還有,這樁事情,暫且瞞著他與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