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我帶你回家
蒼洱親眼看著香羅從一具冰冷的屍體變成一撮灰,紅玉現在蒼洱的背後看著他的肩膀在不停的抖動。
「蒼洱……」紅玉輕聲喚道。
蒼洱沒回應她,上前將香羅的骨灰收進了香羅為他縫製的荷包里。
「走吧」,蒼洱沖著程鉞與紅玉說道。
程鉞點了點頭,紅玉有點戀戀不捨。程鉞拍了拍紅玉的肩膀,「走吧。」
紅玉應了一聲,跟在蒼洱身後。
這一路上蒼洱異常安靜,紅玉和程鉞不敢上前去說什麼。
在受過傷害后,沉默的人往往比暴走更可怕。
蒼洱在一家客棧前下了馬,「我們在此休息一夜吧。」
程鉞與紅玉點頭表示同意。
「勞煩程大哥帶紅玉去找個大夫醫病」,蒼洱說道。
程鉞應了聲,對紅玉說道:「走吧。」
紅玉紅了眼眶,盯著蒼洱的眼睛說道:「你還想去報仇是不是?」
蒼洱對著紅玉的眼睛說不出慌來,遂而乾脆把頭一歪,乾脆利落的回答道:「是!」
紅玉將頭低了下來,片刻之後再抬起頭時已經淚目,「我們回王府從長計議,好不好?」
「從長計議?你讓我如何從長計議?」言罷,蒼洱把香羅生前交給他的那個木牌子塞到了紅玉手裡,「你看看這個。」
紅玉握著木牌子看了良久。這牌子的用途,紅玉還是知道的,過關隘全靠這個東西。牌子後面用小篆刻著個字,紅玉雖然不識得這個字,但也能猜到幾分。畢竟,這塊令牌,是過邱曄城的憑證。
「你放心,王爺一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交代」,紅玉說道。
「這牌子是從邱曄城來的,是誰還用我說出來嗎?你覺得王爺會因為我娘,殺了她?」蒼洱說出最後幾個字的時候,眼眶通紅。
是啊,儘管這個人是他侍奉了多年的主子,蒼洱也不相信這個人會因為自己殺了蘇滿霜給香羅報仇。
畢竟,蘇氏,是蒼璽手裡的一步好棋。
「蒼洱,你聽我說」,紅玉深吸了口氣,「如果王爺不懲治她,我,我去給你取她的人頭,好不好?」
那句「好不好」,紅玉是邊哭邊笑說出來的。
「但是,現在不能。事情還沒查清楚,你貿然前去會送命,也會把王爺這些年的籌謀毀於一旦」,紅玉接著說道。
蒼洱這輩子,只有三個人是他最在乎的——一位是他的主子、他的摯友,蒼璽;第二位是紅玉,他藏在心裡很多年的那個姑娘;第三位是香羅,那個他喊了半年的娘的人。
如今,他最割捨不下的女人讓他暫時放下殺母之仇?
蒼洱想反駁,想嘶吼,但話到了喉頭像是被什麼東西封住了一樣。
蒼洱覺得,那應該是他對蒼璽的那份情誼。
這些年,蒼璽待他如兄弟,他對蒼璽為手足。蒼璽下的命令,蒼洱從來都不說一個「不」字。
若是,只能為一個人去死。蒼洱想,他會毫不猶豫的選擇蒼璽。他的命,從來不是自己的。哪怕前面的路是懸崖,只要蒼璽一聲令下,蒼洱會毫不猶豫的跳下去。
「我陪你去就醫」,蒼洱說道。
終於,紅玉破涕為笑。
「勞煩程大哥先去飲馬」,蒼洱說道。
程鉞應了聲,蒼洱扶著紅玉朝著醫館的方向走去。
「還能走嗎?」蒼洱問道。
紅玉點了點頭,但腿上的傷痛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蒼洱見狀,扶著紅玉坐在了石梯上,掀開了她的褲腳。紅玉的腿上有道很深的傷口,是前幾日被那兩個黑衣人傷的。再往上些,腫了一大塊,應該是被木椽砸的。
看到紅玉的腿,蒼洱二話沒說,橫抱起了紅玉。
「你,你幹嘛?」紅玉嗔道。
「抱緊我」,蒼洱說道。
紅玉沒再多言,把頭埋在了蒼洱的胸口。
蒼洱的腳步很穩,讓紅玉覺得很踏實。
「如果,兇手真的是蘇側妃指使的,你當如何?」紅玉小聲問道。她並非有意的飢揭蒼洱的痛處,只是那塊牌子是抵賴不掉的。紅玉心中認定,哪怕這樁事情與蘇滿霜無關,也定是她的手下人做的。
蒼洱沉默了片刻,說道:「以命抵命。」
蒼洱的聲音很輕,輕到讓人覺得他是在將一個故事,還是一個很溫情的故事。
紅玉微微點了點頭,雙手攀在蒼洱的脖頸上說道:「無論怎樣,我都站在你這一邊。」
蒼洱沒再說話,抱著紅玉直奔醫館。
真好。至少有個人知道他雙手鮮血淋漓,也還選擇站在他這一邊。對於蒼洱來說,這種信任是什麼都無法比擬的。
與此同時,蒼璽在客棧里照顧著傅瓷和雁兒。
昨晚,連夜趕到城裡時,醫館都已經打烊。眼瞅著傅瓷的情況不好,蒼璽就一家一家的敲著醫館的大門。夜裡,家門突然被一個陌生人敲響,饒是脾氣好也會罵兩聲,更別說開門。好在,蒼璽敲到第六家醫館的時候,終於有人開了門。
這家裡人是一位老叟。他看著一個俊俏模樣的公子哥兒帶著兩個身受重傷的姑娘,當即收留了他們,還為這兩人看了病。
雁兒是嚇昏了,並沒有什麼大礙,修養一段時間就夠了,但傅瓷不一樣。
用那老叟的話來說就是: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蒼璽求著老叟讓他務必救傅瓷一命,老叟見他可憐,勉強一試。
就這樣,蒼璽在傅瓷身邊收了一夜。
第二日晨起,雁兒醒來,聽說自己的家被燒了之後先是感謝了蒼璽的救命之恩,再是痛哭了一場。
看到傅瓷還昏迷未醒,又見蒼璽那副憔悴的模樣,雁兒主動提議,「恩人去休息吧,夫人我來照顧。」
蒼璽沒同意,「這兒我來就好。」
雁兒點了點頭,沒再提照顧傅瓷的事情。從蒼璽的眼神里她看的出來,有愧疚、有歉意、有憐愛,總之是種很複雜的感情。
直到黃昏,傅瓷都沒醒。這讓蒼璽焦急不已。
他握著傅瓷的手,「本王要你醒來,你聽見了嗎?」
傅瓷沒反應,蒼璽十分頹廢的坐在她的床前。
「本王原本以為,把你送離邱曄城,你就會平安。」
「瓷兒,你還記得你問過本王,江山和你,我會選哪個嗎?」蒼璽慘笑道。
「彼時,本王沒給你個確切的答覆,並不是我猶豫不決不會選你。而是……」蒼璽嘆了口氣,「而是,本王肩上的擔子太重。」
「四弟的仇還未報、母后還被囚禁在後宮。這些,都是本王的擔子。」
蒼璽嘆了口氣,抬頭看著屋頂,將眼淚強行憋會去。
蒼璽在傅瓷床前說了好些真心話。良久之後,傅瓷才很小聲的說道:「水……水……」
聞言,蒼璽趕緊倒了杯水來。他記得,那老叟說,病人若是要水喝,就證明有救了!
「瓷兒,瓷兒水來了」,蒼璽邊扶起傅瓷,邊把水喂到她的嘴邊。
傅瓷迷迷糊糊的喝了兩口,勉強睜開了眼。
「姑姑,這是哪兒啊?」傅瓷有氣無力的問道。
「瓷兒,是我」,蒼璽把傅瓷抱在懷裡,他的臉貼在傅瓷的臉上。
「王……王爺?」傅瓷問了句。
「是我,是我,本王帶你回家。」
傅瓷沒應聲,「大火……大火,快救火。」
「火已經滅了,你放心」,說這話時,蒼璽哽咽。也就是眼下傅瓷還沒有意識,若是傅瓷真的醒來,發現香羅已經不在的,不知道她是否還能承受的住。
如此想著,蒼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都是他的過錯,怎麼會想到這麼拙劣的辦法讓傅瓷離開自己保她平安?
到如今,平安沒報成,還讓香羅殞命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