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三章 十一年
周懷墨聞聲抬頭,擦了把眼淚,笑道:「你回來了!」
「怎麼還哭了?」傅長川上前幫周懷墨擦了擦臉上的淚痕。
周懷墨沖他笑了笑,「不礙事。方才我王兄身邊的蒼洱護衛來了。」
傅長川將周懷墨扶到椅子上之後才問道:「攝政王爺那邊需要我做什麼?」
周懷墨一點兒也不隱瞞道:「促成匈奴王與寄好公主的婚事。」
「匈奴王與寄好公主?」傅長川發問,腦子也在不停的飛轉。
蒼璽能與匈奴人聯合這一點傅長川不奇怪,畢竟蒼璽的母親是匈奴人,這一點朝野上下無人不知。只是,在這個緊要關頭,匈奴王要迎娶傅綽約就不怕周則擺他一道嗎?
周懷墨見傅長川不說話,遂而問道:「你怎麼了?」
傅長川輕咳了聲,言道:「沒什麼,就是覺得眾人都把綽約的婚事當成賭注心裡難受罷了。」
聞言,周懷墨也跟著嘆了口氣。
傅綽約畢竟是自己一母同胞的親妹妹,且喜歡了蒼璽許多年。如今,她最心愛的男人為了天下,竟然要將她的婚事做籌碼,不知道傅綽約知道之後會作何感想。想到此,傅長川心裡又有些惦記傅瓷。前一會,蒼洱來時,時間緊,沒來得及問一問傅瓷可還安好,這一回又逢蒼洱來,自己還錯過了。若無當時的傅瓷,哪有他今日之傅長川。想到此,傅長川也跟著嘆了口氣。
他選擇幫助蒼璽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周懷墨與傅瓷。儘管蒼璽頗得舊臣們的賞識,但為人處事口碑皆不太好。尤其是做事心狠手辣這一條,就讓傅長川覺得此人不可過分深交。然而,他的妹妹們卻如飛蛾撲火一般,一個接著一個的愛上了這個男人。先是傅綽約,愛而不得。后是傅瓷,雖得卻不知道結果如何。
「懷墨,有件事情挺久之前我就想與你商議了」,傅長川言道。
「何事?」周懷墨問道,順帶著給傅長川倒了一杯茶水。
「這場腥風血雨之後,倘若我們還能活著,我就辭官帶著你和兒子找一處僻靜的地方,我們安安靜靜、踏踏實實的度完後半生,好嗎?」傅長川問道。
聞言,周懷墨熱淚盈眶。傅長川看著周懷墨這個樣子,伸手用指腹為她擦掉眼淚,「怎麼還又哭上了呢?」
周懷墨吸了吸鼻子,笑道:「太高興了。」
「這麼說,你願意?」傅長川彎眉問道。
周懷墨破涕為笑,「我願意、太願意了!我雖然貴為皇女,卻十分討厭爾虞我詐的生活。這件事情我想過很多遍,但始終沒敢跟你提起過,我怕你割捨不下眼前的功名利祿。」
傅長川再次伸手給周懷墨擦掉了臉上的淚花,輕聲道:「怎麼會?」
見周懷墨眼眶裡還有淚花,傅長川調侃道:「我是你的駙馬爺,公主大駕在哪兒,小的必然要跟到哪兒。」
聽他此言,周懷墨笑出了聲,「你盡會逗我!」
「你笑了就好」,傅長川伸手揉了揉周懷墨的額前的頭髮。
周懷墨認真道:「你打算如何幫助王兄?」
傅長川沉思了片刻之後,輕聲道:「此事恐怕還得勞煩你進宮一趟把事情由來對綽約說一遍。」
「她?她知道這是王兄的安排之後還會同意嫁給匈奴王嗎?」周懷墨問道。
傅長川飲了口茶,「難說。雖說憑著綽約的力量很難改變這個現實,但是她有權利知道這樁事情。」
周懷墨嘆了口氣,應了聲,「晌午過後,我去找她。」
相比於傅綽約,她簡直幸福許多。雖然生在亂世,但卻嫁了個對她十足好的人。這人,不是為了她公主的名分才跟她成的親,更不會在功名利祿的誘惑之下迷失自己。
有夫如此,婦又何求?
但是,傅綽約不一樣。從與蒼璽接觸的那一刻起,她就鐘意這個人。她一直未嫁,就是為了這個男人。然而,蒼璽卻與傅瓷情投意合。眼下,她的婚姻又成了政治籌碼。若非匈奴王要硬插一腳,恐怕傅綽約的後半生,極有可能要在一個年逾五十的老頭身下承歡。
這樣的日子,對於一個從小就心高氣傲的人而言,簡直就是折磨!
蒼洱出了尚書府後,即刻就把消息傳給了紅玉,還順帶著說了周懷墨的請求。
營帳里,紅玉正在看著一隻鴿子對她張口言字。
鴿子在紅玉的胳膊上停留了一會兒,紅玉用指腹輕輕的戳了戳它的小腦袋,輕聲道:「去吧!」
鴿子像是有了靈性一般,聽著紅玉的話就飛出了營帳。
「蒼洱說什麼?」蒼璽問道。
「蒼洱說尚書府他已經去過了,也見過了懷墨公主。傅尚書定會竭盡全力促成這樁事情」,紅玉答道。
聞言,蒼璽的唇角向上微揚,「現在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
「還有一樁事情……」,紅玉拱手道。
「何事?」蒼璽詢問。
「蒼洱還說,懷墨公主請您顧念著兄弟情義能饒了周則的性命」,紅玉的語氣中絲毫不帶有任何感情。
在紅玉眼裡,這樁事情可以說是毫無可能了。她的主子卧薪嘗膽這麼久,為的不就是有朝一日能以周則的頭血祭周義嗎?
「知道了,下去吧」,蒼璽說道。
紅玉行了個禮,一刻都沒多留的離開了營帳。
蒼璽坐在椅子上思緒亂得很。他知道周懷墨是個心性善良的,可善良用錯了地方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周懷墨是這樣,傅瓷也是這樣。
聽到紅玉告訴蘇佑,蘇滿霜現在就在竹林一切皆安的時候,蒼璽十分震驚,他萬沒想到傅瓷會讓蘇滿霜同她一起來金陵。
不過,事後再回想這樁事情的時候,蒼璽心裡愈發覺得傅瓷是個深明大義的人。
想著想著,蒼璽愈發覺得氣不過,乾脆拎著弓箭進了附近的林子里狩獵去。
蒼璽這廂心煩意亂,傅綽約那邊也好過不了多少。
方才,周懷墨把所有的情形一字不落的如實告訴了傅綽約。看著傅綽約嚎啕大哭的樣子,周懷墨心裡也跟著難受。
「你若是不願意,我們大可以想想別的辦法」,周懷墨安慰道。
「懷墨」,傅綽約一下子保住了周懷墨,周懷墨在不停的輕拍她的後背,像是哄孩子一樣。
「我喜歡了他十一年,從我十歲開始,我意識到他已經悄悄的在我的心裡之後,我就變著法兒的湊到他身邊去。他的冷漠、他的寡言,我都受著。有時候,他的一句『還行』我都能歡喜很久。懷墨,你能理解嗎?」
周懷墨的一生順風順水,雖然有些小波折但也不是這種九曲十八彎的曲折,自然不能理解傅綽約的這種心情。當然,為了安慰傅綽約,周懷墨還是應著,連連說能夠理解。
「十一年,我為他熬成了老姑娘,拒絕了多少王公貴族子弟的求親。到頭來,他娶了我的妹妹,我的妹妹!」傅綽約冷笑了兩聲接著說道:「皇上讓我嫁給胡人的那個老頭時,我只覺得心寒。沒關係,養女不就是為了和親嗎?我想得開!可是,蒼璽他這是拿刀往我心裡捅啊!我十一年的感情在他眼中就這麼一文不值嗎?」
說道最後,傅綽約已然歇斯底里。周懷墨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能等著她自己平復心情。
半個時辰后,傅綽約好歹不再歇斯底里的哭,換成了默默落淚、
周懷墨清楚,當下的傅綽約還不如歇斯底里的喊出來。
至少這樣,她心裡的苦不用積壓著。
「你若是不願意,我們再讓王兄想其他法子」,周懷墨試圖安慰道。
「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