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八 同學聚會
七十八 同學聚會
工廠裏一片死寂,不再有以前人來人往紅紅火火的樣子。如果是蘇玉一定會很傷感,可是陶浩之卻沒有感覺,他現在一路高升,已經升任了蘭山口鎮的副鎮長了。
事業上順風順水的他很少有頹喪的時候,但是他還是覺得奇怪,怎麽這個廠裏那麽安靜?
他走到不鏽鋼伸縮門旁邊的門衛。門衛有兩個人,一個個子高大深目高鼻的美女和一個嬌小瘦弱的少婦。
少婦見他進來,站了起來:“請問,你找誰?”
“請問,蘇玉在嗎?”陶浩之問。
“蘇玉?”少婦重複了一下,皺了皺眉頭扭頭問那個美女:“化研所放假了嗎?”
美女坐在那裏做著手工活,是一個用五彩毛線編織的紙巾盒子,頭也不抬地說:“早就放假了。”
美女目中無人的樣子看得陶浩之心頭火起,恨不得把她的頭擰下來,放在自已前麵,讓她看自已一眼。
“你有她的聯係方式嗎?”陶浩之又問。
“我沒有,不過,我給你問一下吧。”少婦重新撥了電話號碼,找了另外一個人,向她打聽了蘇玉的電話號碼,然後給了他。
是蘇玉重新租的房東梅大姐家的電話號碼。
金盛化工有限公司被一場大火燒了之後一撅不振,沒過多久就慢慢地呈現出倒閉的趨勢。
公司停產之後,象孟小寶、徐征、黃佳麗、李東湖、“表妹”等人是正式工,還能領到一點生活費,蘇玉是臨時工,連那點少得可憐的生活費都沒有。
李東湖、孟小寶、徐征、黃佳麗等人都自謀出路,蘇玉也重新出去工作。陶浩之給蘇玉打電話的時候,她剛剛回到家。
她在服裝店裏幹了一天,身心疲憊。
蘇玉正躺在床上休息,床頭的電話忽然響了起來。蘇玉拿起電話。
“蘇玉,你好,我是陶浩之。”電話那端傳來老同學的聲音。
“陶浩之,你好。”蘇玉沒想到陶浩之給她打電話,她猜測陶浩之給她打電話的目的。
“蘇玉,我們組織了一個同學會,就在下星期六晚上,希望你能來參加。”
“哦,好的。”同學會是這幾年新興的一件事,蘇玉也不排斥,就答應了。
陶浩之接著又一一打電話通知別的同學,通知到李冬梅的時候,李冬梅就問她,蘇玉去不去參加同學會,陶浩之說蘇玉也去,李冬梅就向他要蘇玉的聯係方式,陶浩之就把蘇玉的電話號碼給了李冬梅。
李冬梅是蘇玉在高中時候除了林小青之外最要好的朋友,此外還有周麗紅,林蓉蓉等。李冬梅畢業後嫁了人,愛人在礦務局上班,她在煤礦附近開了一家飯店,生意特紅火。
那天晚上,她專門開著自已的那輛紅色的夏利接了蘇玉一起去了藍湖大酒店。
蘇玉跟著李冬梅來到藍湖大酒店,站在大理石台階上,她仰臉望去,整棟大廈象一個倒扣在地上的巨大的藍玻璃高腳杯。
從旋轉門進去後,她的頭有些暈。她覺得自已就象一杯酒一樣,被一隻無形的巨手倒了進去。
大廳裏象開了鍋似的沸騰著。高原的那一幫朋友,“鉛球”“四眼”什麽的都在,個個都興奮的跟個猴子似的上竄下跳。
陶浩之舉著話筒在那兒一個勁的喊“安靜!”“安靜!”可是現場一個也安靜不下來。
她和李冬梅走了進去,一進門就看到周麗紅,她打扮得太引人注目了,一頭長發被燙成了拉絲頭,象一掛瀑布一樣垂到腰際,上麵一件玖紅色低領蝙蝠衫,下麵一條黑色皮裙。
皮裙下麵的兩條長腿穿著黑色帶網眼的長筒襪,一雙高跟鞋足有十厘米高。
然後她又看到了坐在她旁邊的林蓉蓉。
蘇玉沒有看到林小青,她以為林小青不會來,畢竟林小青在上海,為了同學會跑那麽遠,一般人不做這種事。
但林小青其實已經到了藍湖。這兩天她為了代理商的事忙得腳打後腦勺,就沒有聯係蘇玉,她正想著怎麽才能找到蘇玉呢,陶浩之便打電話邀請他參加同學會。
林小青在電話裏得知蘇玉也參加同學會,便不再費神怎麽找蘇玉了,同學會上自然能見到。
蘇玉和李冬梅走了幾步,忽然站住了,她看到了高原。蘇玉沒想到會看到高原,看到高原的那一刻她心裏怔了怔,他竟然也回來了。
陶浩之給她打電話邀請她來參加同學會的時候,她沒有想到高原也會參加,她聽說他去了南方,以為他不會千裏迢迢跑那麽遠來參加同學會,沒想到他竟然來了。
自從蘇玉進了大廳,高原就看到了她。見她看過來,他的目光迎了上去,直直地和她對撞,內心波瀾起伏,表麵上卻平靜無波。
怎麽了?我辦這個同學會的目的就是為了見你,你沒想到嗎?你沒想到會在同學會上碰到我嗎?高原想。
雖然高原也看到了蘇玉,但是現在的蘇玉卻不是他印象中的蘇玉了。高原還是在蘇玉繼父去世的時候見過她,到現在又過去了兩年,她的變化真的好大:短頭發、鬢角的汗水什麽的都沒有了。
她穿著一身黑色西服,長發綰起,別著一個蝴蝶水鑽發卡,脖頸修長,皮膚閃著絲緞般的光澤。
這樣的蘇玉,他第一次見到!上高中的時候,她總是穿著一件半舊的碎花襯衣,天冷的時候就換成一件圓領格子外套。
兩年前見到她的時候,她穿著一件紅色的波司登羽絨服,一雙手凍得跟小紅蘿卜似的,但是今天晚上,她卻打扮得知性而美麗。這一身黑色的西裝,顯得她成熟大氣而又不失溫柔婉約。
她什麽時候留了長頭發?他想起了一句古詩,長鬟已成妝,與君結鴛鴦。心裏有些激動。想要過去跟她打招呼,卻總是被周圍的同學攔住寒喧。
蘇玉的眼睛在高原的臉上停佇幾秒,他的臉一片平靜。高原,他成熟了好多,也是,四年的大學生活加上兩年職場曆練,他怎麽可能還是當年那個不諳世事、懵懂莽撞的小男孩呢?
可是,聽說同學會是他組織的,他為什麽要組織這個同學會呢?蘇玉的心裏隱隱約約地有了某種猜想。
也許是她多心了,高原會出現在同學會,就象她會出現一樣,沒有什麽預謀。想到這裏,蘇玉和李冬梅一邊跟周圍的同學打招呼一邊走到周麗紅旁邊坐下。
“哎,你看蘇玉,一點都沒變,還跟上學的時候一模一樣。”林蓉蓉見蘇玉和李冬梅坐下後就跟周麗紅道。
蘇玉剛剛在路上已經跟李冬梅聊了好久,她沒想到當年那個被瓊瑤迷的七葷八素的小丫頭片子現在也能做生意了,而且生意還給她做得挺紅火的。
“你也沒變啊,都是孩子媽了,還跟小姑娘似的。”蘇玉說。林蓉蓉也結過婚了,聽說還生了兩個孩子。
“嗨!”周麗紅見了蘇玉和李冬梅,抬了抬手跟她倆打了個招乎。蘇玉不太習慣她這種廣式做派,隻對她笑著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麽。
聊了一會兒後她才慢慢的適應了周麗紅的變化,於是便問她,“你是什麽時候回來的?
“我也剛回來沒幾天”周麗紅說,“你們兩個人真的一點都沒變,就我變化最大了。”周麗紅畢業後去了廣州,現在一家歌舞廳唱歌。蘇玉看了看她,她的臉上的確多了一些風塵的味道。
她的話讓三個人有些傷感,過了一會李冬梅忽然說道,“什麽沒變,你看我已經是一個孩子媽了,我現在也是一個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老板娘了。”
話未說完林蓉蓉、蘇玉和周麗紅都笑了,蘇玉說,“真沒想到,你現在也能做生意了。想當年,我們三個人放學沒事的時候,經常去河邊溜噠,太陽一出來,滿河裏白花花的,好象流淌的全是銀子。那時候四個人中就你最愛跩文了,淨擱那兒吟一些風花雪月的詩句,而我和周麗紅則捋胳膊、卷褲腿的要下河去撈銀子。”
周麗紅說“當時我們怎麽就沒看出來她還有做金鑲玉的潛質呢?”
“真的很懷念那時候啊。”蘇玉說。
是的,那過去的好時光再也不會回來了。這些昔日的同窗多年以後再次相聚,每個人的臉上除了歲月流過的痕跡外,還多了一些不同的生活軌跡所留下的印痕,有些張揚,有些隱晦。這也許就是所謂的滄桑吧。
正黯然神傷之際,忽聽得大廳裏一片嘩然,三個人一齊抬頭,大廳的門口赫然站著林小青。
李冬梅張大了嘴合不上去。周麗紅小聲嘀咕道:“那不是林小青嗎?”蘇玉看著門口那個人,不是林小青是誰?
僅僅是三年沒見,林小青象是換了一個人似的,完全脫去了當年的青澀與稚氣,她一身淡綠色旗袍,僅脖子上戴一串潤潔晶瑩的珍珠項鏈,更襯托出那一張珠圓玉潤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