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八 李代桃僵
陳若蘭回到辦公室,薑副局不再賤賤地跟她開玩笑,就連和善的馬主任和親切的陳科長也隻是對她點了點頭,然後就再也不看她,各自忙著各自的工作。
陳若蘭納悶不已,大家這是怎麽了?
好容易熬到吃中午飯了,陳若蘭一個人去了食堂,進門前她先掃了一眼,馮局好象沒來吃飯,可能跟領導出去了,或者有別的場了,陳若蘭便不再找他,打了一份飯坐在一角落裏默默地吃著。
陳科長、馬主任、姍姍、東東和材料室的小翟坐在一起。小翟說:“她沒有羞恥心嗎?怎麽還能若無其事的來上班?要是我非得一條繩子自縊了。”
姍姍用手肘搗了她一下說:“小點聲,萬一聽到就不好了。”說完還看了陳若蘭一眼,陳若蘭就更不解了,這情形,好象是說她的。
怎麽了?難道她和馮局正經的談戀愛結婚就沒有羞恥心了嗎?
小翟又說:“聽說她當年才考了四百多分,比她上大學的分數少了一百多分呢?她爹還真有本事,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她替換了上去。”
姍姍也說:“唉,隻可惜了那個女孩,說不定直到現在,她還不知道自己考上了大學,還麵朝黃土背朝天的在地裏刨土坷垃……”
馬主任說:“這件事做得‘天衣無縫’,不是‘一個人的戰鬥’。完成以上‘任務’,按程序分析,得‘擺平’管理戶籍的公安部門、管理學生檔案以及錄取通知書發放的教育考試部門、負責學生招生和信息審查的高校,這下子,受牽連的人就多了。”
東東說:“有時,我們不得不感慨,在這個社會上,確實有人擁有‘通天’的本領,可以完成在普通人看來根本就不可完成的任務。”
陳科長說:“這不是一起個案,這是一起大案,是一起嚴重的違紀違法案件!而且性質惡劣,社會影響極壞。在這起案件中,有人利用關係,違規獲取高考相關信息,有人偽造高考紙質檔案,有人偽造、變造國家機關公文、證件、印章。涉及此案的相關人員也因違紀違規被立案查處。”
姍姍說:“撥出蘿卜帶出泥,這麽說,又有一大幫人跟著倒楣了?”
陳科長說:“這還能跑了?”
姍姍說:“阿彌托佛!看某些人從今以後還張狂不?”說完還看了陳若蘭一眼。
陳若蘭聽到這裏心裏一鬆,看樣子,她們議論的並不是她和馮局的事,她們議論的是另一件事。
可是這是一件什麽事呢?誰考了四百多分呢?又是誰不知道自己已經考取了大學,還在地裏刨土坷垃?
還有,是誰有如此通天的本領,可以擺平那麽多的部門?他們說的是誰呢?
陳若蘭一邊思索一邊沿著食堂旁邊的小路向辦公室走,忽然有人喊住了她。陳若蘭轉回頭,原來是在局裏做臨時工的孟寧寧。
孟寧寧家庭條件不太好,平常在局裏總是很自卑,小翟等人很看不起她,隻有陳若蘭對她跟對別人一樣,所以孟寧寧跟陳若蘭很親。
“陳姐,”孟寧寧追過來叫住了她:“陳姐,你看了昨天的藍湖日報了嗎?”
陳若蘭莫名其妙地搖了搖頭,“我昨天請假回家了,沒來上班。”
“怪不得。”孟寧寧擔憂地看著她:“陳姐,你回去把昨天的藍湖日報找來看看吧。”
“怎麽了?昨天的藍湖日報很好看嗎?有什麽特別的新聞嗎?”
孟寧寧點了點頭,“有……而且……還有……”她欲說還休。
“還有什麽?”
“還有你的名字。”孟寧寧一狠心說了出來。
“我的名字?怎麽會?”陳若蘭愕然問道。同時她的心裏也一古腦冒出好多念頭:我怎麽上報紙了?什麽事?看孟寧寧的表情,應該不是好事!
“你去看看吧。”孟寧寧說完就跑了。
陳若蘭快步回到辦公室,找到昨天的藍湖日報,一個醒目的標題映入眼簾:招生主任李代桃僵,辛辛學子冤屈難伸
這篇文章報道的是原臨蒼縣招生辦主任在位9年,大肆收賄受賄,用李代桃僵之計使眾多考上大學的學生被冒名頂替的事。
下麵是長長的一串名單,陳若蘭緊張地看著,在那一長串名單的中間,赫然看到她自已和蘇玉的名字。
那一該她腦子裏“轟!”的一聲,所有的事情都串連了起來。原來剛才馬主任陳科長等人說的是她。
怪不得她今天來上班大家對她的態度那麽詭異,怪不得小翟問,她還有沒有羞恥心?還怎麽若無其事的來上班?
原來昨天的報紙報道了這件事情,她昨天請假回家了,根本就不知道,藍湖市發生了那麽大一件事,她居然絲毫不知情。
那個他們嘴裏不知道自己已經考取大學還在麵朝黃土背朝天在地裏刨土坷垃的人正是蘇玉。
那個隻考了四百多分卻頂替別人去上大學的人正是她——陳若蘭。
而那個有著通天的本領擺平管理戶籍的公安部門、擺平管理學生檔案以及錄取通知書發放的教育考試部門、擺平負責學生招生和信息審查的高校的人正是她的爸爸陳子堅。
陳若蘭隻覺得天旋地轉,她驚懼地想,這個醜聞不僅會影響她的前途,還將會影響她的一生,將給她的家庭蓋上恥辱的印章。
還有馮局,馮局知道了會怎麽樣?那個在他眼裏有點小清新又有情趣、聰明上進、渾身上下充滿文藝浪漫氣息的陳若蘭將會變成什麽樣子她不敢想象。
陳若蘭坐在辦公室裏猶如芒刺在背,當年考上大學的時候她也很奇怪,她成績平平,平時考試也就是在二十名左右,怎麽能在高考中嶄露頭角一躍而成為班裏的前三名考上藍湖師範學院呢?
而每次考試都是第一的蘇玉卻名落孫山,在蘭山中學,不管是老師還是學生,誰都知道,就蘇玉那成績,睡著了也得摸個本科。
可是她當時被勝利衝昏了頭腦,她沒有深想這其中的原因。再說就算是她深想了,她也想不到父親陳子堅在這件事情上做了手腳。
正如東東所說,他居然有如此通天的本領,打通了諸多環節,以瞞天過海之術讓她頂替蘇玉去上了大學。
陳若蘭不禁有些埋怨父親,你瞧瞧你做的什麽事,害了兩個女兒!可是父親對她也是一片慈父之心,再說了,當年父親在做這件事的時候,還不知道蘇玉就是他的女兒。
如果當年他知道了會怎麽樣?陳若蘭相信,他還會用別的人來代替蘇玉,這樣受害的就是另一個無辜的女孩了。
陳若蘭覺得自已現在再想這些已經與事無補了,她不能再在辦公室裏坐下去了,她得趕快離開這裏,同事們就要吃完飯回來了,她再也沒有麵目坐在這裏了。
陳若蘭離開辦公室,一個人開著車在大街上駛著,車水馬龍的街道,眼花繚亂的人群看上去都是高高興興,喜氣洋洋,隻有她一個人在車裏受折磨,隻有她一個人被醜聞纏身,如此不名譽的事,將會永遠纏著她,給她打上終身的烙印。
高原自從回到華東大區之後,雖然經曆了很多不愉快的事,但總的來說工作上還算順利。
轉眼就到了12月了,西北風呼呼地刮著,藍湖的冬天還是很冷的,這一點讓高原很不適應,他在華南呆了兩年,已經讓那邊溫暖的氣候慣出了毛病,一感覺到冷就會感冒。
高原坐在辦公室裏一邊不時地擤鼻涕一邊咕嘟嘟地喝熱水,張浩天走了進來,把一張A4紙打印的年終衝刺任務令交給他。
“12月底必須完成。”張浩天的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
“怎麽全是回款任務啊?這個月我們不需要業績了嗎?”高原看了一眼任務令,驚訝地問道。
張浩天的眼裏閃過一絲輕蔑:“業績和上個月一樣,就是要你在完成業績的同時,再完成這些回款任務。業績是把不屬於我們的東西爭取到手,回款是把屬於我們的東西爭取到手,光要業績沒有回款豈不是虧大了?”
高原識趣地閉上了嘴巴,他做銷售快三年了,這點道理豈有不明白之理?隻是這樣,這個月的工作量也太大了,可是這不是大區經理該考慮的事,而是他這個分區經理該考慮的事。
高原拿過一看,除了淮陰的幾個小單子外,隻有霞輝集團的單子有難度。霞輝集團供應部總經理劉熙古很不好對付,而且他還和高原的師姐“滅絕師太”沆瀣一氣,上次高原在“滅絕師太”的手裏很是吃了一些虧。
而他擁有的資源是每個月一萬的業務費用,送禮,吃飯、娛樂都可以。
高原決定今天晚上先請霞輝集團供應部總經理劉熙古到黑夜精靈去試試水。
照例是酒池肉林,照例是各種齊B小短裙、各種白花花的大腿和波浪……
劉熙古果然是油鹽不浸,頑固不化,不管高原和小羅還有小蜜蜂用盡各種招數,人家就是三個字:不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