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城琉璃走到朝倉健身旁,在沙發上坐下。
經紀人和偶像臉上的表情別無二致,都是冷若冰霜。
而且殺氣騰騰。
風衣見狀,連忙擺了擺那雙空蕩蕩的袖管。“請相信我,兩位。我來,是沒有惡意的。”
“我想同兩位結成同盟,理由之後自然會詳述。但現在,我想我應該先自我保證一下——我絕不會以兩位的真實身份作為要挾,來達成這一目的。”
“那很好,”朝倉健點了下頭,但表情沒有任何緩和的跡象,“看得出來,你很強。”
“我們之前怎麽沒注意到你?”結城琉璃不解地問,而且那語氣與其說是在質問風衣,不如說更像是在反問自己,“你明明就被那家夥穿在身上?”
“我隱藏得很出色,不是嗎?”風衣得意地說,“就像兩位一樣。”
“但我也得承認,”它接著說道,“王羽也為我的隱蔽提供了不少幫助。”
“他本身就足夠強了,像兩位這種水準的人不可能發現不了。於是你們的注意力就大半被他吸引去了。我是說,誰會在意九首牛頭天羅魔王身上穿的黑袍子呢?”
朝倉健不滿意地皺了皺嘴唇。
“您不必為此感到自責,”風衣看穿了對方當時的想法,“九首牛頭天羅魔王雖然隱隱察覺了我的存在,但他實際也未能發現我。”
就在風衣先後提起“九首牛頭天羅魔王”的那個瞬間,另外兩人的瞳孔都頓時閃過一瞬凶光。
“你知道我們的底細?”朝倉健又問,“全部?”
“全部。”風衣確信地說。
“可我們還不了解你呢。”朝倉健凝視著風衣的——呃,領口。
因為他發現對方並沒有眼睛給他凝視,於是他慣用的給人施加壓力的手段在此時並不適用。
“是我的冒失,”而風衣連忙致歉道,“那麽,容我自我介紹一下:如兩位所見,我是件風衣。最初縫製我的人,正是藤原良三。”
結城琉璃在朝倉健身邊低聲“啊”了一聲。
的確,這很好地解釋了眼前的許多詭異狀況。
“藤原良三?”朝倉健說,“我聽說藤原裁縫店不是好多天前就關門大吉了?”
“是這樣,那家夥跑路去異界了。”風衣說,“您有所不知,他在萬國欠著很多外債,其中就有紀萬海的——”
可朝倉健揮手示意它住嘴,於是風衣沒能講出它精心準備過的紀萬海的三途線的故事。
在謊言中摻雜上些無關緊要的真話,這是撒謊的高級技巧。
它可以幫助你的謊話聽上去更像真的。
“你從什麽時候開始跟上王羽的?”朝倉健問。
“很早。還記得新獵頭者事件嗎?大概就是那個時候。”
“那也沒多早。”這次,朝倉健冷靜地戳破了風衣的“謊言”。
風衣點了點領口,以示自己讚同對方的說法。
這幫家夥,但在心裏它卻想道,沒一個好對付啊!
“你有多了解他?”朝倉健接著發問道,“我是說,依我的了解,他從前似乎和新田小姐完全拉不上關係,怎麽突然就成了她的保鏢——實習經濟人了?”
“在說這個之前——”風衣稍微坐直了些身子,“作為最基礎的彼此坦誠相待的象征,兩位是不是也該向我吐露一下自己的真實身份呢?”
“可你已經知道了。”朝倉健冷冷地說。
“我的確自以為是地了解一些兩位的私人信息,但我更希望能得到你們的親口確認。你們懂的,以免這一切隻是我個人的誤會。”
朝倉健從鼻孔中呼出一團熱氣,絲毫不掩飾自己的不滿情緒。
但之後,他還是扭頭看向身旁的結城琉璃,示意由她先開始。
“我是,”結城琉璃於是注視著風衣,“結城琉璃。但真身是茨木童子。”
而朝倉健也跟著開口道:“我,朝倉健。酒吞童子。”
他說話時,冰冷的目光同樣凝固在風衣身上。
而風衣立即拍了拍虛無的雙掌。“很好,”它說,“我感受到兩位話語間的誠意了。”
“但同時,”風衣話鋒一轉,“我也不得不遺憾地指出,兩位仍舊對我有所保留。”
朝倉健望著它,挑起了右半邊的眉毛。“怎麽?”
風衣神秘兮兮地說:“真英樓,兩位聽說過嗎?”
“當然。”朝倉健說,“那是在萬國挺有名的回轉壽司店。但店址變幻莫測,傳說隻有萬國真正的強者才能前往用餐。”
在朝倉健身後,結城琉璃有人點了點頭。
可風衣不打算就此放過他們。“真英樓之主呢?他的真身,兩位可了解些什麽?”
客廳內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風衣看到,在朝倉健的背後,不詳的紫色瘴氣正在隱隱糾結而起。
他自以為做得隱蔽,但其實完全沒逃過風衣的“雙眼”。
“我恐怕不知道,”朝倉健眯縫起雙眼,“我隻聽說那個是挺神秘的人物。畢竟,那餐廳也是個神秘的去處。”
“撒謊。”風衣不顧個人安危地拆穿了對方。
說著,它舉起一隻袖管,直指向朝倉健。
“真英樓之主,”它說,“不就坐在這兒嗎?”
話音落下,紫色的瘴氣破空而出。不詳的鬼手扼住了風衣的領口。
“你怎麽知道!”朝倉健質問道。
“這招對我沒用,”風衣從容不迫地說道,仿佛真的一點兒也不在意被弄得皺皺巴巴的領子,“我並非普通意義上的生物。”
“你,怎麽知道。”但朝倉健隻是又低聲重複了一遍自己之前的問題。
“放輕鬆些,大江山的鬼王。”風衣說,“還記得真英樓接待過一位身份離奇的機器人貴客嗎?”
朝倉健想了想。“你說‘LastOrder’?”
“就是它。”風衣說,“那家夥當天離開真英樓後,就被當時仍潛伏在萬國的新獵頭者找上了。他們各取所需,結成了某種同盟。”
“王羽就是萬國真正的獵頭者,”風衣繼續說道,“所以那次事件,他也參與其中。”
“而他最終也擊潰了新獵頭者和‘LastOrder’的同盟。後者被他用某種手段中止了機能,並在事件後被撿了回去,一度就存放在阿裏巴巴豪宅的倉庫裏。”
“撿回去?”結城琉璃不解地皺起了眉頭,“阿裏巴巴豪宅的倉庫?”
“說來話長,”風衣說,“總之,你可以理解為他是個腰纏萬貫的撿破爛兒的。”
“而我,當時已經潛伏在王羽家中了。趁他幾次不在家的機會,我試著擺弄了一下‘LastOrder’。”
“而從它的數據庫裏,我見到了您的身影。”風衣注視著朝倉健,“這就是我為什麽了解兩位底細的原因了。”
“這不是什麽難事,您當初也對它做過類似的事情,而且還獲得了相當令人的欣喜的情報,不是嗎?”
朝倉健聽後猶豫了片刻,之後由紫色瘴氣構成的鬼手瞬間煙消雲散。
其中一些不詳的氣體就從風衣的料子之間穿了過去,它那時感到徹骨般的寒冷,仿佛一座地獄剛剛穿過了自己的身體。
但它並未將不適表現得過分明顯。
風衣盡量從容地整了整自己皺成一團的領子,然後規規矩矩地重新坐好。
這時,朝倉健問道:“這麽說,你也知道‘翡翠之心’的事了?”
“當然,”風衣說著恭敬地一俯身,就像他當初招待王羽時那樣,“而我認為,這正是我們雙方可以考慮結盟的契機。您得到翡翠之心,而我另有其他需求。”
“可是,”朝倉健說,“你還是沒回答我最初的問題——王羽為什麽成了新田尤利婭的保鏢?”
“有關此事,恕我也不是十分了解。”風衣說,“我隻知道,似乎是黃祥通過某種信息源頭,得知了您有意染指翡翠之心的事情。”
“我猜多半是通過他哥哥,那個消息過分靈通的記者黃峰。”
“那家夥,”提起黃峰,朝倉健也不禁認同地點點頭,“的確麻煩。”
“總之,黃祥深知傳說中的真英樓之主是萬國的頂級怪物之一,”風衣則接著說,“於是他為此寢食難安。”
“後來,通過高阪龍馬的介紹,他結識了王羽。你們應該知道這個高阪龍馬,他是你們在拍的電視劇的編劇?”
兩位《大江山蕩寇誌》的劇組成員先後點了點下巴。
“而王羽在撒旦之角工作,他是宵風的手下。”風衣於是往下說道,“他是受惡魔的指派,才成為了新田小姐的保鏢的。”
“啊?”而結城琉璃似乎不太相信它的話,“這也太扯了吧?”
“但事實就是如此,”風衣謙卑地說,“結城小姐。”
它當然又是在撒謊了。
那封“犯罪預告”信。
就是上麵寫著“新田尤利婭小姐是我的”的,落款是真英樓之主的那封信。
其實是它惡魔風衣親筆寫下,然後寄到世田穀區去的。
一切正如藤原良三的評價。
風衣的確是件惡魔風衣。
更糟的是,在“毀滅世界”這件事上,它要比絕大多數的惡魔都更加天賦異稟。
莫說宵風無法跟它相提並論,真正的地獄公爵在它麵前也不過是隻能爬行的嬰孩。
在風衣眼中,任何世界都隻存在兩種狀態。
要麽正在經曆毀滅。
要麽,就大踏步地行進在通往毀滅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