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趙狄
訂閱不滿30%的親要等三天哦, 么么噠! 鎮國公府是真的沒做過探聽情報之事, 只要等阿凝事罷,斷去聯繫, 即便日後瑞王勢敗,要咬鎮國公府一口,也不會查出什麼蛛絲馬跡來, 只是這過程要格外當心,不要被人有心算計了無心。
顧嶼對此沒什麼意見, 他走時留了幾個官員的軟肋把柄, 瑞王是個謹慎到可怕的人, 即便如今還是少年, 心眼也比太子多長了好幾個,這些情報他大約會從中挑一個兩個合適的,不著痕迹透底給其餘的皇子, 從眼線那裡驗證過真假, 才會信他。
父子兩人正商議著,陡然聽腳步聲傳來,顧峻氣沖沖地折返了回來,少年臉龐上滿是驚慌和焦急,「爹, 大哥!大嫂打二姐, 我攔不住她!」
瞥一眼驚訝的鎮國公, 顧嶼沉聲說道:「把事情從實說來。」
顧峻額頭上也有些青黑的痕迹, 只是他渾然不在意自己的傷勢, 指著自己來時的方向道:「我剛才去追二姐,二姐站在水邊上哭,我就沒敢過去,誰知道她哭著哭著就往湖裡跳,大嫂正好追過來,把她拽回來了,然後大嫂就打了二姐一巴掌……」
「她還想尋死!」鎮國公猛然站了起來,就要朝外走,顧峻一邊跟上他的腳步,一邊急聲說著方才的情形。
「我以為大嫂打一下,讓二姐清醒清醒就夠了,沒想到大嫂打了一巴掌,接著又是幾巴掌……」
顧凝衣裙濕透,湖邊的泥濘把她半個身子都弄得臟污不堪,她半趴在湖岸上,整個人都被陳若弱打懵了,等到回過神,兩邊臉頰火辣辣的,迎面又是一個狠狠的巴掌。
這輩子再狼狽,都沒有人敢打過她……顧凝怔愣了一刻,哭聲都止了,嘶啞著朝陳若弱的方向撲了過去,又被她一腳踹回了地上。
陳若弱的衣裳在把顧凝拽回岸上的時候弄髒了,她抬起胳膊擦了一把臉,更蹭得一臉泥污,她看著地上掙扎著還要再爬起來的顧凝,一手叉腰,一手指著她的鼻子,眼裡的怒意比被打的還要熾烈上幾分。
「你大哥辛辛苦苦把你從王府里弄出來,還不知道給出了多少好處,難道就是為了讓你死在家裡的嗎?好聲好氣勸你,你當成耳旁風,非要扇你幾巴掌才知道疼是不是!」
顧凝痛哭著還要再撲上來,仍舊被陳若弱推倒在地上,瑞王府的湖泊水源引自宮中,故而湖岸處是用青磚砌的地,鎮國公府府邸規格稍小,蓄的湖泊也是人造的,地面是泥的,摔一下不算疼,卻還是讓顧凝瞪紅了眼珠。
陳若弱頂著一張可笑的泥花貓臉,神情卻比什麼時候都嚴肅,她盯著顧凝,大聲地喝道:「為個不值當的男人去死,你到底有沒有良心?你去到普通老百姓的家裡去看,你已經比大多數的人活的都要順心如意了,這不是大風刮來的!憑什麼家裡人疼你如珠如寶,你都不看在眼裡,卻要為個不在乎你的男人去死?」
顧凝聽著,一邊哭一邊嘶聲叫了起來,顧峻遠遠的就聽見了她的哭聲,拔腿就跑了過來,一把撞開了陳若弱,就要去扶顧凝,「二姐,二姐你別哭,別哭啊,是不是大嫂欺負你了,我替你打她……」
少年的手掌滾熱,毫不在意自己身上的泥濘冰冷,像是一股暖流緊緊地貼合上心房,顧凝只覺得自己從未如此清醒過,想到自己剛才做下的糊塗事,差點就再也見不到真正疼她關心她的人了,哭聲不由得更大了一些。
陳若弱被顧峻撞開了幾步,倒沒有像一般的閨閣小姐一樣摔跟頭,她站在邊上,仍舊叉著腰,站得穩穩的,聽見顧峻這話,抿了抿唇,又道:「我不管你以後是恨我,還是討厭我,至少現在這話,除了我,是沒人會跟你說的,你在王府里尋死,還能說是一時糊塗,你在娘家尋死,和死給家裡人看有什麼區別?除了疼你關心你的人,誰管你死不死?難道你死了,那個瑞王就會為你守一輩子妻孝嗎?」
顧凝的哭聲已經嘶啞了,喉嚨里幾乎泛上血氣,顧峻見她這模樣,心疼得不知道怎麼是好,只能惡狠狠地看向陳若弱,「閉嘴……」
他話音未落,鎮國公的聲音就響了起來,「你才是給我閉嘴!」
顧嶼走到了陳若弱身側,見她一臉泥濘,取了帕子,給她擦了擦,沒有去看地上哭得凄慘的顧凝,只道:「我帶若弱回房洗漱。」
看了一眼狼狽不堪的顧凝,陳若弱驚覺自己下手太重,見顧嶼一臉冷意,頓時心情沉重,就像個做了錯事的小孩子,低著頭,亦步亦趨地跟在顧嶼的身後。
「大嫂……」顧凝沙啞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陳若弱對顧凝有氣,顧嶼的步子也沒停,所以她沒回頭,又走了幾步,忽然隱約聽到了一聲多謝。
陳若弱拿胳膊擦了擦臉,重又變回了花臉貓,她回頭看了看,見顧凝已經被顧峻小心地扶起,她看著一身泥濘,臟污不堪,可不知為何,瞧著比在瑞王府里見到的那會兒,多了一絲生氣。
鎮國公府這幾日不太平,管事被大理寺押走了大半,婢子下僕人人自危,難得有在院外走動的,一見顧嶼帶著花臉貓似的陳若弱回來,立刻就有李嬤嬤帶著聞墨和一眾婢子迎了上來。
「備水。」顧嶼吩咐了一句,一回頭就見陳若弱又把自己糊了一臉的泥,他手裡的帕子也髒了,不由得搖搖頭。
聞墨去備水,李嬤嬤不敢多問,忙著上了兩盞茶,又讓小丫頭端了新切的瓜果過來,就急急地帶著人躲出去了。
陳若弱縮著腦袋,飛快地瞥了顧嶼一眼,又瞥了一眼,發覺自己是很難從自家夫君的表情上看出想法來的,只好老老實實地先認錯,「都是我的錯,我不該打小姑,我……」
話還沒說完,沾滿了泥的小黑手就被顧嶼握了起來,他蹙著眉頭,嘆了一口氣,「是我的錯,阿凝幼時隨了娘親,體弱多病,原先並不指望她高嫁,所以自小嬌慣到大,不曾想她會和瑞王有情,一心要嫁給他,瑞王一貫依附太子,當時府中上下並未多想,只得隨了阿凝去,釀出如今禍事來。」
「可是這和你又沒有什麼關係……」陳若弱看著顧嶼近在咫尺的臉龐,眨了眨眼睛。
顧嶼微微搖了一下頭,「我但凡狠心一點,早該在當初事情有了苗頭的時候,就掐斷她的念想,天家的水有多深,豈是她說進就進的,是我害了她。」
陳若弱的眼睛眯了起來,她覺得自己的手又有點癢了,如果眼前不是這張俊美的謫仙面容,她簡直恨不得拿泥糊他一臉!
「是不是明天雨下個三天三夜,淹了黃河水道,也是你的錯了?」陳若弱認真地看著顧嶼的眼睛,「這世上巧合之事那麼多,假如什麼都是你的錯,你擔責任擔得過來嗎?鬼沒撕掉人皮之前,誰知道他心裡想的是什麼?拿別人的錯事往自己頭上扣,難道頭大就一定要給隔壁擋雨嗎?」
顧嶼看著她,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閃過一絲異彩,陳若弱氣勢如虹,竟然也不怎麼害羞了,梗著脖子和他對視著,半晌,顧嶼眸子微微合攏,低頭,輕輕地吻了一下她的唇角。
鼓了半天的氣忽然泄了個乾淨,陳若弱的臉頰上不爭氣地浮起一絲暈紅,清澈靈動的眸子骨碌碌地轉了一圈兒,像是一隻忽然被抱進懷裡的小老鼠。
尋常百姓守孝是沒有這麼嚴的,雙親去世的頭一年肯茹素就已經很不錯了,但在京城勛貴之家,一舉一動都有人盯著,稍有行差踏錯,就是萬劫不復,故而鎮國公府是扎紮實實守了三年孝期。
前些日子府里出孝,桌上就漸漸開始上一些葷腥菜肴了,雖然還是素色為主,但到底也算是過了這個坎,只有顧峻不成,他幾乎不能聞一點肉味,強逼他吃上幾口,就必要吐,十六歲的少年跟同齡人比起來,幾乎要矮上一個頭。
原本顧嶼是不記得這件事的,可三弟皺眉嘔吐的一幕不知為何同日後瘦削陰鬱的青年客死他鄉時不甘的眼神重合起來,讓他的心陡然揪了一下。
三弟在家中排行最小,也最受寵愛,即便他和父親嘴上不說,卻有一種默契,連若弱也是疼他的,後來鎮國公府被查抄,父親聞訊氣急攻心暴病而亡,若弱臨產遭人暗害一屍兩命,三弟好不容易調養好了身子,又再也不肯沾染葷腥,勉強撐著辦了兩年差事,就在府衙中一病猝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