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夫人的形象
大殿內肅穆的氣氛持續著，且慢慢的升溫。
長老們雖說都是高階強者，但在陌璟的眼皮底下也不敢使用靈力保持體力。
許多長老垂下的臉上布滿了汗水，也幸好修士的體力本來就異於常人，不然憑他們這把歲數受這樣的折磨，若是凡人早就暈倒在旁了。
蘇煙煙從一開始無意識的嚼著糕點，到後來用糕點打發無聊的時間，這期間一旁的陌璟卻是趁機整理著宗門的案卷，有時會側眸看蘇煙煙一眼，一眼過後，唇邊泛著笑意，再次埋頭處理案卷。
蘇煙煙一邊吃著糕點，一邊打量著長老們的情況，眼見著一個個身軀開始控制不住顫抖，蘇煙煙便覺得這場會議應該快要結束了。
果然這念頭一落下，宗門內的大長老率先上前一步，對著上方喚道：「宗上大人。」
趁著上前說話的功夫，大長老連忙直起身子，暗自揉了揉自己的老腰，臉上的表情耐人尋味。
早該想到宗上大人不吃他們這套，就不應該用此招數，平白受了這罪，又沒得到想要的效果，大長老在心中叫苦不堪。
陌璟聽到大長老的呼喚，卻像是沒聽見似的，繼續端坐在那裡，神情認真的處理著手裡的案卷。
大長老沒等到他的回答，又多看了幾眼陌璟的臉色，在心中揣測無果后，大長老將注意力放在一旁的蘇煙煙身上。
眼見著上方的夫人整個人像沒骨頭似的趴在案卷上，一隻手高高的揚起，拿著糕點在空中比劃，隨後隨意的將糕點向高空一拋，大長老只見他們夫人嘴巴微張，接著糕點便被她準確無誤的含在了嘴裡。
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幕，大長老身子一僵，覺得這夫人的形象和他想象中的似乎不一樣，就連暗自揉著老腰的手也停了下來。
身後傳來其餘長老呼吸急促的聲音，將大長老的心神收了回來。
上方的宗上大人仍然沒注意到他，大長老不得不再次出聲喚道：「宗上大人。」這一次，聲音高了八度。
然而上方的人仍然沒有理會，大長老看到這裡，心中便明白，這是宗上大人故意晾著他們了。
暗自在心中思考對策，卻沒想到，對策還未思考出來，眼角的餘光注意到上方的紅衣女子，再次拋了一枚糕點，像方才一樣準確無誤的接住它，眼見著夫人越玩越歡，大長老卻是在心中汗顏。
汗顏完畢，偷偷抬眼看了一下他們宗主的表情，正好看見陌璟側眸看向蘇煙煙。
大長老又看見，他們宗上大人非但沒有呵止夫人的動作，反而縱容性的搖頭失笑了一下，隨後又著手自己手下的事情。
看到這個細節，大長老第一次真正意識到，夫人在宗上大人心中的分量。
哪怕是之前夫人消失不見的那一段時間，大長老雖然看出宗上大人的心焦，但自以為是男人的尊嚴作怪，畢竟宗主的夫人被人俘虜去，這實在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所以在此之前，他對於傳言中所說宗上大人十分痴情夫人的說法，一直只保留著三分的意見。
如今看了方才那一幕，大長老才相信宗主對夫人的情意，若不是愛到極致，也不會對夫人這般寬容。
畢竟這可是議事殿，場合這麼嚴肅。
大長老心神微閃，一記便上心頭。
再次開口時，大長老已經不對宗主抱希望，而是滿帶笑意的看著蘇煙煙道：「夫人，咱們蘇派這糕點味道如何？」
蘇煙煙正懶洋洋的趴在桌案上有些無聊，聽到宗門長老的聲音后，這才看向下方，不過卻並未直起身子，仍然趴在桌案上。
既然陌璟縱容她如此，那她索性也不拘著自己。
「還不錯。」蘇煙煙開口道。
大長老又對著蘇煙煙露出一個和藹可親的笑容，繼續道：「是呀，咱們蘇派廚房做出的糕點一向是一絕。」說到這裡，大長老神情一頓，臉上的笑容驟失，轉而一副憂心重重：「可惜了…」大長老幽幽一嘆。
蘇煙煙明知大長老話裡有話，卻也樂意陪著他演下去道：「什麼可惜了？」
大長老面容一嘆，對著蘇煙搖搖頭道：「可惜了這麼好的糕點，以後未必能保住，如今這糕點能應運而生，也是託了蘇派這麼一個大好的環境，若是蘇派沒了，不說這糕點了，只說我們這些長老…哎，我們這些老傢伙總算是活夠了，沒了性命倒是沒什麼，但是宗門那千千萬萬的弟子又是何其無辜！」
大長老一副悲天憫人的模樣，說完之後，對著大殿的上方長天一嘆：「罷了罷了，倒是我分不清場合，與夫人說這些做什麼？」
聲音落下之後，大長老便垂著頭，一副萎糜的樣子。
蘇煙煙看了大長老半天的表演，心中直贊這大長老是個人才，首先明確陌璟那方走不通，在短時間之內便想到自己這個捷徑，而且對方遊說得十分高明，他並沒有表明自己遊說的目的，從她的喜好糕點當做切入口，讓她明白若是蘇派沒了，她的高糕點也吃不到，接著又飲引到宗門內千千萬萬的弟子身上，若是稍有一點良心的夫人，只怕都被他這番話給打動，進而無意識的站在了他那一方。
可惜了，她不是真正的二十歲左右的姑娘，自然一眼便看穿了他的目的。
心中暗贊的同時，蘇煙煙面上卻附和著大長老的節奏。
「咱們蘇派勢力這麼大，又怎麼會沒了，大長老你莫不是瞎說吧。」
蘇煙煙這「上當」的話一落，暗自垂下頭的大長老，眼神一眯，再抬起頭來時，卻又恢復到悲天憫人的形象里：「夫人，您有所不知，咱們蘇派現在只是維持著表面上的繁榮…」
「哦，只有表面上的繁榮，難不成背地裡已經沒有了財力？」蘇煙煙故意打斷了大長老的話。
大長老頓了頓，才對著蘇煙煙越發慈祥笑道：「不是，我說的意思不是夫人理解的，夫人可知道，如今一個宗派立世最重要的是什麼？」
「大長老說來聽聽？」蘇煙煙保持一臉好奇的模樣。
大長老見話題引到自己這方，也沒賣關子，直接道：「自然是實力，這實力包括許多，有財力方面的，有人力方面的，還有頂尖強者上面的比拼。」
說到這裡，怕自己說的太深奧，蘇煙一個小丫頭能不能理解他話里的意思，便又淺顯的解釋道：「這三種實力都是一個宗派立世的根本，但這其中又數頂尖實力和人力最為重要，夫人可知道，咱們蘇派在這蒼中大陸上，若是單打獨鬥，優勢還是有的，但如今四大隱世宗門以及一流勢力中的六大宗門已經聯合起來對付我蘇派，夫人您覺得，在這樣的情況下，我蘇派還能維持多久？」
說到最後，大長老的情緒明顯有些激動，甚至帶上了質問的語氣。
陌璟第一時間察覺，正要出聲，蘇煙煙暗地裡阻攔了下去。陌璟這才忍著沒理會。
「所以，大長老的意思是，我們蘇派要完了？」蘇煙煙說完，又拈了一塊糕點放進嘴裡，臉上寫滿了不以為意。
大長老看到她這副表現，也沒生氣，反正蘇煙煙在他心目中也只是一個不問俗事的小女孩，一路靠著宗上大人成長起來。
他也沒想讓蘇煙煙像他一樣居安思危，不過是想利用她來讓宗上大人改變主意罷了。
所以當下大長老頗有耐心的回答道：「危矣，但尚可有辦法解救。」
「什麼辦法？」蘇煙煙十分給面子配合著大長老。
果然大長老一聽到這，便激動道：「與其他三大宗門合作，便能壯大氣勢，此戰才方可有贏的局面，只有這樣，才能保住蘇派，也能讓夫人永遠享受自己喜歡的糕點。」
「既然如此，那我們蘇派怎麼不立即答應人家合作？」
大長老以及身後的長老聽到這，頓時神情一震，終於將話題引到這，接下來就要看夫人的表現了。
「這…宗上大人不肯，夫人您看。」大長老微垂眉，聲音有些低落，但絕對能保證蘇煙煙聽得到。
說完之後，一眾長老都不由捏起了汗滴滴的手掌，在心中禱告著，希望宗上大人當真對夫人言聽計從，那麼這件事離成功便八九不離十了。
哪裡知道，一直配合著的蘇煙煙在聽到這話后，卻一反常態的笑道：「既然宗主不肯，那肯定是有他的道理的，長老莫急，我想宗主一定有辦法了。」
大長老以及眾長老聽到這話，身子一僵，還是大長老開口道：「夫人，這一派的實力又怎麼能和十派的實力相比，況且若是不和另外三大宗門合作，難保對方也投了敵方的陣營呀，哪怕是用不到他們，也不能增加敵人的實力啊，夫人您說是不是這個理？」
大長老還是將希望抱在蘇煙煙身上，此時此刻，他也像眾位長老一樣，希望陌璟當真對這位夫人言聽計從。
只可惜，蘇煙煙仍然不上套，反而勸解著大長老道：「大長老，您多慮了，我雖然不了解大局，但有一點我卻是懂的，我相信你們的宗上大人，我相信他有這個能力和實力能帶領蘇派走過這一段，大長老您覺得呢？」蘇煙煙說著，突然將問題拋給了大長老。
大長老但因為蘇煙煙的說詞一愣，這一愣之下竟然沒有立即回答問題，而是在好一番思索之後，才回應道：「理是這個理，但那可是十大門派呀！」
對呀，那可是十個門派，其中還有四個隱世宗門，他一派的力量又怎麼能敵過十個，哪怕是他們的宗主再厲害，如神一般厲害，也難以對抗吧！大長老越想越覺得有理，越想越堅定原先的打算。
「是呀，我們都知道是十個門派，那宗主又怎麼會不知道，這蘇派是他一手創下，他比你們還要不舍他被摧毀，或許他有什麼後手不能被外人知道，所以才瞞著大家，長老又何必多慮呢！」
蘇煙煙清脆的話音響徹在大殿上，這聲音雖然輕柔，卻震的大殿上眾位長老的耳朵直冒響音。
他們不由抬起頭，看向端坐在上方，面容沉靜的男子。
見他神情認真的處理著手裡的案卷，眾位長老這才意識到一個問題，他們宗上大人至始至終的表現也太…太鎮定了吧！
仔細一琢磨，眾位長老不由覺得，好像從一開始宗上大人就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這翻一思索，眾位長老雖然還在弓著身子，但並不影響他們對視，互相從對方的眼裡看出相同的意思后，再次望向上方端坐的男子時，所有長老的眼神多了一份打量。
蘇煙煙說了半天的話，覺得口有些干，伸手便取了茶杯，解了渴之後，才略有深意的看著下方的人。
人多口雜，與魂宗和幻宗的合作本來就需要秘密進行，陌璟自然不會將這些告知眾人，更不會將自己隱藏在暗地裡的實力過早的暴露出來，只是他不說，這些長老難免有些擔心，既然如此，索性由她放出一點風聲來，即能安了眾多長老的心，也能讓對手摸不清他們的實力，混淆對方的心理，這也可以說是一種戰術。
眼見著大殿上眾位長老已經心生妥協，蘇煙煙看了陌璟一眼。
陌璟對她的目光比較敏感，當下也側過身子回了她一個眼神，那眼裡帶著無限的包容，彷彿任由蘇煙煙發揮。
蘇煙煙看懂了陌璟放縱的意思，咳了咳嗓子，才開口道：「想必眾位長老也累了，老人家一直鞠躬著身子也不好，還是站起來比較舒服，起吧。」
這聲落後，大殿內的長老竟然沒有一個矯情的，人人都在第一時間直起了身子，看著蘇煙煙的目光帶著感激。
只有些年齡雖然大但外表年輕的長老，對這聲老人家反應抽搐，但想到他們夫人不過二十幾歲的年齡后，這些老人家倒也釋然了一些，畢竟與夫人的年齡相比，他們這些人何止是老人家，簡直是老妖精了。
眾位長老趁機活動著身骨，上方卻傳來陌璟清嗓子的聲音。
只一個輕微的動作，便讓大殿頓時安靜下來，靜的蘇煙煙甚至聽見了下方長老的喘氣聲，抬眼一看，蘇煙煙這才發覺，大長老的鼻孔似乎比常人要大上許多，尤其呼氣吸氣的時候，鼻尖一抖一抖的，有趣極了。
也幸好大長老不知她這個夫人的想法，不然只怕下次連呼吸都尷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