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八章】是非功過誰人說
【第二卷第八章】是非功過誰人說
蹲下身，周林伸手輕輕將江曉川圓睜的雙眼合上，嘴角緊緊抿著，抬頭看向跟進來的季婕，問她有什麼發現沒有？
「嗯…」看了眼手裡的筆記本，季婕頓了下，平復了情緒才緩緩說道，「案發現場的監控錄像全部都被破壞，目前為止我們還不知道兇手的外貌特徵，也沒發現其他的相關線索，而且這裡有劇烈的打鬥痕迹，另外就是曉川…」說到這個平常跟在自己屁股後面一口一個季姐喊著的大男孩兒的時候，她忍不住眼圈兒又紅了，她是個女人，哪怕她是一名人民警察，可她也是個女人，微微扭頭，將眼角的淚水偷偷抹去，沉了半刻才接著說，「曉川的死因很蹊蹺，初步判斷是被某種動物咬斷喉骨、氣管造成的窒息死亡，可是目前為止我們沒有發現這裡有那東西留下的任何痕迹。」
「嗯…」周林接過季婕遞過來的醫用手套，套在手上，輕輕將江曉川的腦袋扭到一邊，露出脖子上那猙獰可怖的巨大撕裂傷口，皮肉外翻，鮮血都成了黑紅的血塊糊在肉上，被撕斷的氣管、食管從皮肉里支出來暴露在空氣里，大動脈血管里還有滴答滴答的血水流出來，落在地上，濺起一朵朵血花。
整塊拳頭大小的肉就被生生掏了下來，露出裡面白森森掛著肉絲的頸椎骨，看的周林本能的扭了下脖子，心裡一陣惡寒。
「的確是被什麼動物一口咬斷的，可是什麼玩意兒能竄到這兒呢？」手指將糊在肉上的黑色血塊搓開，露出下面參差不齊的創口，能夠看到很清晰的牙印，有點像是人類的，可什麼人能一口咬斷喉嚨，連帶扯下皮肉呢？周林一時間也判斷不出是什麼動物能造成這種致命傷。
一般來說習慣咬人脖子的動物就是狼之類的犬科動物，老人常說「狼搭肩莫回頭。」說的就是這個道理，野外如果突然感覺後面有東西拍你肩膀，千萬別回頭，一旦回頭狼一口就把你脖子咬斷，華佗在世都救不活，可帝都這麼個地方除了動物園裡哪來的狼呢？而且這裡可是刑警大隊，這裡能跑進狼來？那可真就大白天鬧鬼了。
周林皺眉站起身來，左右看了看，有不少同事都一臉悲色的在調查現場，心情雖然沉悶壓抑，可不能放過任何一點蛛絲馬跡，也只有找到證據才能替江曉川報仇。
「季婕，我去隔壁看看，一會兒再回來。」
把醫用手套摘下來還給了季婕，出門轉進了法醫辦公室里，這裡和檔案室就是一牆之隔，地下辦公區的格局其實和常見的辦公樓層差不多，只是在地下室改建的而已。
周林進來的時候周川風已經不在了，問了下門口一臉慘白的同事才知道自己這個侄子去外面吐去了。
「這小子真是不禁誇，剛才還說他沒白吹那幾年海風，這就看個現場都能看吐了？真是…」周林搖搖頭，和那臉色慘白的幹警擦肩而過進了法醫辦公室。
其實這法醫辦公室就是一個大型的解剖和實驗室，進來的第一感覺就是陰冷，那種從手腳冷到心裡的陰冷，哪怕現在是暑期正熱的時候，這法醫辦公室不用開空調都覺得陰冷，尤其是那股子冷到心裡的寒氣讓人待不下去。
靠牆一拉溜兒的金屬掛鉤，都是掛衣服等雜物用的，對面是解剖台，冰冷的不鏽鋼金屬檯子，表面微微向中央下凹，這是為了方便血液彙集，免得到處橫流設計出來的，只是看著就讓人心裡覺得不舒服。
對著解剖台的是一面牆的冷凍藏屍櫃，足足佔了整間法醫辦公室一半的面積，同樣的不鏽鋼結構，冰冷的金屬映著頭頂吊燈的冷光，那一個個長條柜子裡面全都是死亡。
此時這些藏屍櫃也都大敞四開的被人拉了出來，有的空了，有的裡面還躺著被蓋著白布的屍體，甚至還能看到鐵灰顏色的手腳搭在白布外面，冰冷死寂中沒有絲毫生機。
地上橫七豎八的躺著八具無頭屍體，身上穿的也是亂七八糟什麼樣兒的都有，有的穿著一身運動裝，看起來像是個中學學生，有的西服革履，手邊還有個看起來價格不菲的真皮手提包，像是個外企白領，還有的一身二次元的動漫打扮，豐乳肥臀，好身材一覽無餘，只可惜沒了頭，再漂亮的軀幹也是白搭，「這個看起來不是主播就是cosplay。」
法醫辦公室本就不大的空間，屋中陰冷的空氣里瀰漫著一股化不開的血腥味兒，水泥地面都被黑紅的血水漫了一層，表面還有星星點點的氣泡漂著，四面白牆上都是噴濺留下的斑駁血點子。
「變態，變態！」就算是周林作為一名老刑警，看著四面白牆上被人用鮮血畫成的壁畫也覺得說不出的詭異，一股涼氣從腳底心一路衝上頭頂心，從裡到外冷的一個激靈。
地面是黑紅漂著氣泡和肉沫的血水，對面是洞開的冰冷屍櫃，三面牆壁和頭頂的天花板上都是血點子和用鮮血畫出的壁畫，腳下還橫七豎八躺著八具無頭屍體。
人間煉獄！！！！！
哪個活人真的見過十八層地獄是什麼模樣？誰知道撒旦住的無底深淵是怎樣的情景，想來也不過如此而已。
「嗯…」狠狠咽了口唾沫，周林少有的感覺到那種死亡就在眼前的恐懼，冰冷孤獨，無法抗拒，讓人窒息。
雖然心裡不舒服，不過周林畢竟是一線磨礪多年的老刑警，上吊、溺水、分屍、槍殺，什麼千奇百怪的死法沒見過？緩了兩三分鐘后長長吐出一口氣，結果糊了一嘴的血腥味道，乾咳兩聲，從不知何時已經默默站在身後的季婕手裡接過一個一次性口罩戴在臉上。
「這些死者怎麼回事兒？」眼前八具屍體明顯不是警局裡的人，這地下辦公區更是閑人免進的地方，這些人怎麼可能神不知鬼不覺的進來，而且還死在了這裡。
季婕搖搖頭，說不知道，不過有警員正在調警局附近監控探頭的錄像，相信很快就會有所發現。
「哎，對了，季婕，你知道是誰第一個發現這裡出事的嗎？」周林轉身看著季婕，身子有意無意地擋住了季婕的視線，他不想讓季婕看到裡面那種人間地獄的情形。
「是我…」季婕緩緩吐出兩個字，臉色雪白更甚，幾乎沒有血色，雙唇微微顫抖，一雙手死死抓著掛在胸前的單反，雙眼直視著周林的眸子，雖然季婕看起來平靜鎮定，可眼裡全是慌亂和恐懼，就好像受驚的小貓。
周川風和周林鑽過警戒線，沿著樓梯下了地下辦公區，慘白的燈光顯得兩側牆壁泛著瑩瑩白光，地上淡綠色的墨花地磚上滴滴答答的都是黑紅的血點子，越向里走血腥味兒越重，等過了檔案室門口後轉過一個拐角，證物間和法醫辦公室大門洞開，門前鮮血成片，正有三四個一身白大褂的法醫細心勘察，旁邊還有專門的警員在拍照。
「周隊，小風，你們都來了？」一正挎著單反拍照的短髮女警員抬頭正好看到匆匆趕來的周林和周川風兩人。
「季婕情況怎麼樣？」周林站在門口探頭向檔案室里看了眼，頓時眉頭皺了皺，扭頭問那短髮女警員。
「你們自己進去看看吧，最好有點兒心理準備，我干法醫這行也快十年了，就沒聞過這麼重的血腥味兒。」季婕站直了身子，捋了捋垂在耳邊的短髮，臉色不是很好看，嘴角微微抿起，側身讓開了些。
「小風，你去法醫那邊看看。」周林讓周川風去法醫辦公室那邊看看，自己則一步跨過地上一大灘鮮血邁進了屋裡。
原本林立的檔案櫃東倒西歪的躺了一半在地上，大大小小的文件夾灑了一地，有些發黃的紙張落在血里都被染成了深紅的顏色，一個一身警服的青年幹警臉朝下趴在地上，整個人手腳張開好像個大字，身下血流了一地，周林看著一閉眼，深深呼吸了兩口才平復下心裡激蕩的波瀾。
雖然周林不是第一天當警察，死人見過更是不少，槍開過，負過傷，住過院，可即便如此，每次看到身邊朝夕相處的同事突然死去的時候依舊難以壓抑胸中的悲戚，這是人之常情，更何況是被人殺死，「人生總無常，來去匆匆…」
地上趴著的這名幹警周林認識，是和白芒一塊兒調到局裡的警校畢業生，叫江曉川，剛參加工作不到兩年時間，因為人穩當、踏實就分配在了內勤，負責平常的檔案管理和證物調度，尤其是人緣特別好，人謙虛嘴也甜，見了誰都是客客氣氣的。
如果周林沒記錯的話，江曉川今年才二十五歲，還沒過生日，有個正談的火熱，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女朋友，原本大好年華，正是談戀愛享受人生的時候，他卻突然死去，而且是如此不明不白，如此的窩囊，怎能不讓人扼腕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