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4章 水晶花瓶和粗糙花瓶
我們急忙把阿卡帶到附近醫院，連續的熬夜已經讓他虛弱到極點，醫生建議他多休息，我遞給王鬼師父一把鑰匙，讓他去我住的地方睡覺，他搖搖頭：「這種男人很少，我要陪著他。」
晚上我和王鬼師父睡在阿卡所在的病房，第二天上午，阿卡清醒過來，他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那個男人去找小美了嗎？」
王鬼師父讓他放心，這個情降術的效果很霸道，三天之內，那個男人就會深深愛上小美，阿卡滿意的點點頭，我和王鬼師父互相看了看，並沒把情降術會在半年內逐漸失效的事情講出來，因為阿卡為小美做的事情，已經夠多了。
送王鬼師父離開時，他囑咐道：「楊老闆，這個高人火有很大問題，你千萬小心，我聽小曼講過，他是拿了方醒的錢來害你們時互相認識的，這很不正常，因為降頭師大都很在乎自己名譽，所以那些被破了所下降頭的高人，會找破解者拚命，高人火那樣做，完全沒有理由。」
我暗自思襯，這些細節我從前並沒在意，難道真的是高人火？
夜晚躺在床上，我在腦子裡過著這些事情，每一個在我身邊的人，似乎都有屬於他們的秘密，我忽然發現鬼王這種看得見的敵人，並不可怕，相反，那些隱藏在黑暗中的人，才最致命。
三天後，我接到阿卡的電話，他的語氣很高興：「楊老闆，小美的男朋友終於來醫院看她了。」
我一點也不驚訝，但還是照例詢問細節，阿卡說他那天下午就離開醫院，趕到小美這邊，他不敢讓小美看到自己這張醜陋的臉，於是躲在走廊的椅子上，他身上沒太多錢，每天早上在醫院走廊為職工賣飯的移動攤位里買個饅頭，分早中晚三次吃下，還在走廊里過夜，凌晨左右會爬在病房門外往裡面看，只要看到小美安詳的熟睡，他就感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今天早上，阿卡正看著小美的病房門發獃，忽然發現她男朋友穿著整齊的走了過來，敲門走進病房，阿卡激動的跑過去，從門外朝里看，小美的母親斜眼看到了他，但知道阿卡是個好人，也明白他的心思，並沒說什麼，小美的注意力全部在她男朋友身上，更不可能發現門外還爬著一個深愛著她的『怪物』
阿卡聽不清楚裡面的談話，但可以看出小美很高興，她男朋友還俯下身吻了下她的額頭，阿卡雙手高舉，像是孩子一樣歡快的在走廊里來回跑動，惹得很多人都用奇怪的眼光去看自己，可他根本不在意。
阿卡說這下小美終於可以幸福美滿的過一輩子啦，我忽然想到個問題，阿卡這幾天幾夜全部在為小美的事情操勞，難道不用上班嗎？阿卡的回答令我震撼，他竟然為讓小美幸福，辭去了這來之不易的工作，至於老闆的錢，他把自己家的老房子廉價賣掉，還給老闆后剩餘的錢留下來給小美買營養品。
阿卡說等到小美結婚那天，他會把所有錢匿名隨禮，然後離開這座城市，這輩子他的世界里有小美就足夠了，不需要小美的世界里也有他。
我被這個『醜陋』的男人深深感動，他雖然外邊怪異，可內心卻很善良，至少是我這些年來，見過最善良，單純，乾淨的一個人。
幾天後，阿卡又和我說了件喜事，因為小美男朋友成天去看她，所以小美的身體恢復很快，上午她已經可以在男朋友的攙扶下散步，她累了和男朋友在走廊的椅子上休息，忽然有個女人找來，說是小美男朋友的未婚妻，還指著小美說她是個人盡可夫的女人。
小美很生氣，反罵了她一句，這個女人竟然說人盡可夫是她未婚夫的原話，小美難以置信的看著男人，通紅的眼睛里噙著淚水，似乎隨時會掉落下來。
她男朋友忽然起身，狠狠抽了那個女人一巴掌：「你他媽罵誰呢，你才是人盡可夫的臭婊1子，我什麼時候講過那些話？滾蛋。」
這時，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那個女人臉色燥紅，捂著臉痛哭的撥開人群離開，阿卡高興的衝下樓，在大馬路上狂奔，因為他徹底相信了，小美一定會幸福。
阿卡說要請我吃飯，我本來打算讓他省一點錢，可又一想，假如我不去，阿卡每天都是一個饅頭，最後還會把錢全部給小美，倒不如我接受邀請，趁機點些大魚大肉，讓阿卡也改善下伙食。
我倆把見面時間定在下周三，因為只有那天我有空，到了約定日期，我和阿卡在家剛開的炒菜館見面，裡面是仿古的裝修，猛的進來像是古時候的客棧，因為包間坐滿了，我和阿卡在一樓大廳里，找了個靠近牆壁的飯桌，阿卡本來就丑，加上這幾天他為小美操勞，每天一個饅頭，營養不良，也就更加的接近『怪物』
服務員拿來菜單，看到阿卡嚇的尖叫起來，她可能感覺失態，捂住嘴巴，惹得周圍人都投來異樣的目光，阿卡急忙把緋紅的臉埋在盤子里，大家只看到一個駝背男人，簡單議論幾句后各吃各的，我對服務員很生氣，同時又感到心痛，幫阿卡點了幾樣又便宜又可口的肉菜。
阿卡把臉埋在盤子里，只是偶爾夾菜時，會抬起一點點頭，用向上看的眼睛去尋找盤子，我和他聊了很多，大都是鼓勵他向小美表白，起碼不留遺憾，讓她知道，有那麼個人，曾默默無聞的對她好，阿卡用謙卑的語氣說：「算了吧，我怕小美看到我，會嚇到，她曾來過我的世界，這就夠了。」
我嘆了口氣，忽然很慶幸自己長的起碼像個人，又聊了幾句，我發現阿卡正用上翻的眼睛看著我，一動不動。
我驚愕的問怎麼了？阿卡沒有回答，而是慢慢的頭抬了起來，我用手扒拉了下臉，沒什麼髒東西啊，正打算問，忽然發現阿卡那隻獨有的眼睛里，閃現出興奮的神采，像是在欣賞世界上一種美妙的東西，我恍然大悟，轉頭去看身後。
果然，一個美麗的女人坐在了那個位置，在她前面，坐著上次我們在洗浴中心看到的男人，這個女人，應該是小美。
小美叫來服務員點菜，目光卻無意間看到了我們這邊，她呆住了，幾分鐘后，呆板的面孔變成了慍怒，她狠狠拍了下桌子，一搖一晃朝我走了過來。
我連忙扭頭，發現阿卡探著脖子，臉上露出笑容，已經看出了神，我暗道不好，還沒來得及提醒，小美已經走了過來，她的男朋友跟在身後。
小美單手叉腰，另外只手指著阿卡，盛氣凌人的說：「看什麼看？你這個醜八怪，也敢垂涎我的姿色嗎？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啥模樣，給我舔鞋都嫌你臟，小心我男朋友揍你。」
她的辱罵令阿卡清醒了過來，同時也吸引了周圍人的目光，無數人看了過來，阿卡忙不迭把臉埋在盤子里，可小美不依不饒，讓男朋友去揪阿卡的頭，好讓大家看到他的臉，小美退出幾步，用嘲弄的口氣說：「天呢，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丑的人？竟然還盯著我看，你真是懶蛤蟆想吃天鵝肉，或則說你還不如懶蛤蟆呢。」
周圍人有的在笑，有的在罵阿卡，小美繼續用手撂了一綹頭髮，變本加厲的嘲笑阿卡，阿卡的臉紅通通的，身體也在顫抖，最後開始哭泣，他似乎真的受不了啦，猛的把小美男朋友甩開，雙手抱著臉衝出了屋，我急忙去追，小美不屑的看著我：「沒想到你會有這樣醜陋的朋友。」
我沒想到她會是這幅德行，指著她想罵幾句，可又不知道罵什麼，我狠狠把她推開，扔在桌子上幾百塊錢，衝出去找阿卡，但茫茫人海，哪裡還有阿卡的身影？
那天以後，我再也沒有見過阿卡，但我知道，小美的侮辱，會對阿卡造成多麼可怕的心裡影響，阿卡很堅強，可這麼一個人，卻在大庭廣眾之下哭啦，每次想到那天的情景，我都會潸然淚下，無法自控。
阿卡雖然殘疾，雖然醜陋，但他並沒有影響別人，也沒有作惡，他甚至極力的隱藏自己，可他心中的女神小美，和那群食客，卻用嘲笑，諷刺，狠狠的撕碎了他的心，我都替阿卡不值。
後來我收到阿卡發來的簡訊，說小美和男朋友結婚了，他把所有的錢都匿名隨禮過去，然後離開了這座城市，我打了過去，可提示無人接聽，我和阿卡的聯繫，也就此中斷了。
但我知道，小美是得不到幸福的，她的生命，她的唯一，只是被情降暫時控制著，總有一天，情降會失效，而那一天，她也會經歷痛苦，可她有沒有想過，有那麼一個人，正在默默無聞的為她奉獻，愛她，守護她呢？有沒有去找這個人的念頭？我不知道，也無從查起。
一隻有裂痕的水晶花瓶，雖然美麗，高雅，但插在其中的枝枝花朵，依然會因為水分流失而枯萎，相反，一隻完整的花瓶，即便粗糙，卻依然能給插在其中花朵足夠水分，長在裡面的花朵，也終將嬌艷無比，美麗動人。
聯想到肖女士的悲慘結局，我不由在想，女人到底找一個愛自己的人重要，還是因為虛榮，去找一張『面子』重要？這個問題已經存在幾千年，眾說紛紜，我想終將沒有準確答案，只有過來人，才有最深切的體會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