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李凝珂
夜已三更，城東的一座古舊的宅子內，燈火灼灼，在燈光的映照之下，一個身穿玄色燕居常服，頭束籠冠，美髯飄飄的儒雅中年人正擰眉踱步，陷入沉思。對麵雕花紅木圈椅之上，坐著一個眉目如畫，俊美無比的玄衣少年，也正凝神低眉，一副困惑的的俏模樣。
此少年，正是夜間被襲殺的白衣女，此刻她雖已易裝，卻仍作兒郎打扮。
“墨師，照你這麽說，今晚出現的蛛網結界陣，應是另有大修行者所為，那會是何人？此人如此修為，功力隻怕不亞於先生吧。”自從得知並非先生駕臨解救，玄衣少年便陷入了深深的惶惑不安之中。按說承蒙對方出手相救，不至於惶恐的，但敏銳如劍的少年還是產生了莫名的危機感，對方的魂光修為太高了，這樣一位高段位的魂師，倘若存心不良另有目的，那就太可怕了。
墨師輕輕捋著長須，眸中蘊著一股幽幽的神韻，頷首道：“少爺說得對，此人功力並不在師尊之下。據我所知，當世段位最高的魂師俱為五段，除了師尊他老人家，所餘者寥寥。而祭出蛛網結界陣非五段魂師不可為，師尊雖經年苦煉，卻也未能達此陣法，由此可見，對方實是個魂道宗師，修為極為驚人。好在有一件事似乎可以斷定，他並非丁老怪的人。”
“哼！丁圭父那老賊太不要臉了，虧他是駝山老人的大弟子，先生還尊他為師兄呢，要我看……呸！”
“嗬嗬，少爺，你別激動，丁老怪確實是師尊的師兄，這個事實誰也改變不了。至於他幹的那些醃臢事，那隻關乎人品德行。若我遇見他，還是要尊他一聲師伯的。這是禮數，也是尊師重道之舉。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今晚若非得高人相助，你們隻怕難逃一劫了。如此看來，步鶴翁與四方同盟，那是要不死不休了。”
“嘿嘿！一頭巨狼進入浴池，裏麵的四隻綿羊還能繼續洗澡嗎？步太師為了一圓皇帝夢，不惜與四方同盟掀起殺戮的風暴，這是要將大夏王朝推落萬丈深淵啊，步氏的野心終於在他這一代人的身上，無遮無攔，無羞無恥的顯現出來了，隻是苦了老百姓。”
“也許他低估了四方同盟的實力了。”
“不，這頭老狐狸貌似狂妄，卻一點也沒有低估四方同盟的實力，四十年，他足足用了四十年的時間去摸四方同盟的老底，也用了四十年的時間把自己的野心一磚一瓦地建起來，這老家夥一點也不著急，這麽多年來，我們四方同盟給他碰過多少軟釘子，吃過多少啞巴虧，但他渾不在乎，也不氣餒，貌似示弱，實則在等待時機，如今時機來了，老狐狸要變身餓狼了，嘿嘿！這一次我在梁州城遇襲，事先我的人居然毫無察覺，並沒有發現對方半點蛛絲馬跡。墨師，你想想看，我的情報機構飛影不敢說是最好的，但絕對不差，而且我此次梁州之行，劍影暗衛也針
對丁老怪的鬼殺者準備了各種應對方案，但還是著了道兒了。而更不妙的是，我的線報沒有錯，北疆之亂要平息了。”
“嗯！北疆一旦被步鶴翁掌握在手中，他就可以騰出手來與四方同盟開戰了。”
“起風了，既然風不由我掌控，那我就做禦風者。”傲嬌的少女漂亮的秀眉一揚，起身走到窗前，豁然回身，“墨師，你說李家會不會在我和哥哥手中，毀於一旦？”
墨師微微一笑，道：“不會，同盟四閥，魏李南宮長孫，咱李家一定能保住在同盟中的地位，而老爺在天之靈也一定會老懷大慰。隻是大少爺和少爺年紀輕輕就要擔負一個世家門閥的興衰重任，可苦了你們了。”
少女道：“墨師不必感歎，隻恨我不是男兒身，否則我李氏雙傑定能把李閥的地位提至同盟的第一位，將魏閥取而代之。”
墨師道：“少爺你有此宏誌，當然可嘉，不過眼下南疆的事，卻也棘手得很啊！”
便在這時，門外有人輕聲通報：“老爺，花將軍來了。”
“請花將軍移步東廳暖閣！”墨師朝門外應了一聲，疑惑的望了一眼少女，“少爺，花不魄真靠得住？”
“我知道你的顧慮，這人很貪婪，而且的的確確是步鶴翁的人。”少女好看的秀眉如花媚然，“但這也是我欣賞他的地方，你不覺得很有趣嗎？”
墨師澀然一笑，這位少主聰明絕頂，能謀善斷，以女兒身行梟雄事，比之乃兄猶有過之，是李閥立於眾閥之中而不倒的軍師人物。然而終究是個女娃，將來遲早要嫁人的，如此聰明彪悍的姑娘，將來哪個騎馬的王子能降得住？
暖閣內，博山爐內香風嫋嫋，醇而綿厚的清香沁人心脾，那是極品龍涎香，一兩值萬金，非豪門貴人享用不起。然而這處宅子是李閥在梁州城的一處產業，以李閥的財力，焚點軟黃金，那是再平常不過的事。
“李公子，真乃龍鳳天姿，豐神俊秀，不愧是高門大閥之子弟，讓人景仰！花某得見公子一麵，實在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啊！”一個身著深綠箭袖，頭綰錐髻，上插一支白玉簪的陽剛青年執禮如儀，口中諛詞滔滔，很是諂媚地望著比他小上十歲八歲的李閥大小姐。他顯然是做過功課的，初次見麵，也不會喊對性別，因為李家大小姐是不喜歡別人稱呼其姑娘或者小姐的。
李公子掌中一把雪白勻淨的檀香扇，風姿儒雅，含笑走過來，向青年揖手一禮，道：“將軍有禮，如此謬讚，凝珂愧不敢當，將軍請上座！”
花不魄側身一讓，做紳士狀抬手，笑道：“李公子請！”
李凝珂也不客氣，大大方方落座，命人奉上頂級毛尖香茗，道：“將軍夜訪，是否已有了計較？”
“哈哈哈！李公子果然快人快語，好，花某最喜歡
與爽快之人做朋友。公子這個朋友，花某交定了。”花不魄濃眉一揚，眸中閃爍著精芒，“隻是這朋友嘛，在花某眼中都是有價位的，不知李公子出價幾何？”
李凝珂笑容不減，檀香扇在玉掌中輕輕敲打，道：“將軍要的價格不是問題，隻要將軍能答應我們的條件。”
“嗯！你們李家乃財閥巨賈，當然不會在乎那點錢。但花某還有一個小小的請求。”
“將軍請講！”
“眾所周知，四方同盟不但控製著帝國的經濟命脈，也控製著帝國的官脈。你們李閥位居同盟的第二位，給花某三個九品官職的空缺，應該不是難事吧？”
“花將軍，你這要求未免太高了些。”墨師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麵有慍色。
大夏朝取仕為官，是通過科舉來實現的。但這其中又有多少寒門學子能通過科舉真正踏上為官之道，答案是，微乎其微！自私是人的天性，當豪門望族強大到一定的程度，獲取更多優質的社會資源就成他們必然的訴求。在大夏為官很難，首先你得德才兼備，在鄉裏有賢名，最好能聞名遐邇，這樣你才有可能被鄉紳耆老舉薦為孝廉，有了孝廉的身份，你才能參加科舉，但寒門中舉的名額卻是少之又少，因為絕大多數的名額都被世家巨閥攫取了，如果你想高中，就得去抱大腿，去拜碼頭，去當世家士族的門生，否則你想出人頭地，快意官場，門兒，沒有！縫有一條，就看你能不能擠開千軍萬馬鑽進去。
考中之後的舉人或者進士，屬於儲備官員的身份，但並不等於就一定有官做，因為絕大多數人在其官位上一幹數十年，直到棺板加蓋，這個缺才空出來，因為官位少，官員升遷調動很難，所以每年漏出來的官職比黃金還稀缺。
花不魄一口氣要三個官職，盡管隻是九品小官，也無異於獅子大開口了。
但李凝珂的表情沒有一絲一毫的波動，笑道：“沒問題，三個就三個！”
“好！李公子好氣度，花某佩服！至於你們提出的條件，請放心，花某一定辦得妥妥當當，絕不會有半點紕漏。”做了一筆好買賣的花將軍很是開心。
李凝珂俏頰微微一冷，秋水般的黑眸愈見清澈，道：“凝珂相信將軍亦是重諾的漢子，一切有勞將軍了。”
花不魄微微一驚，肅然道：“李公子請放一百二十個心，花某命可不要，信諾絕不敢棄！”
按說以花不魄的閱曆與見識，年紀輕輕就已爬到四品遊擊將軍之位，對於一個姑娘家的言語，是不該有什麽敬畏的。然而李凝珂貌似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在其微冷的表情襯托之下，卻給這位胃口甚大的將軍一種莫名的心理壓力，那是一種上位者不怒自威的威懾力，因為李閥這頭巨獸，要碾死一位四品將軍，還是綽綽有餘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