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年後,雪停了,狂風不息,大有刮到春日的勢頭。


  年後三日,榛王回了北疆領地,羨晞私下去見過他一回。


  然而,羨晞提出的建議並未被他采納。


  這讓羨晞挫敗極了,深感第一步就極其不易,以至於胎死腹中。


  迅速讓吳徳利修書一封到天穹山。


  絲絹上這樣寫著:師父在上,徒兒甚是想念。憶及以往,深覺辜負師父一番好意,未習得師父本領,隻知摸魚逗鳥,誤把珠玉當沙粒。如今想來,悔不當初,痛哭過後,試想挽救之法。思前想後,唯有再向師父討要當初不齒之物。望師父大人大量,饒恕徒兒罪過,徒弟在京,定然為您覓上一位美嬌妻。


  天穹道人看到的時候,哭笑不得。


  但到底牽掛著她,隻好通過書信來傳道授業,以為她解惑。


  因而,吳徳利回帝都的時候,就滿載而歸了,幾大箱的竹簡讓他麵部有些扭曲。


  自闕兒回到了南府,羨晞就在研習師父送來的那些著作,經常廢寢忘食。


  年後七日,君臣上朝。


  大鴻臚首先邁出朝臣隊伍:“臣有本啟奏,玉國太子向臣下狀告貴妃娘娘,說貴妃借酒裝瘋,無禮於他。”


  朝臣麵麵相覷。


  大司農有些緊張,怕真的會對自家女兒不利。


  大司馬則一臉看好戲的臉,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大司馬使了個眼色,立馬就有官員出來啟奏。


  “臣下認為,此事關係兩國邦交,貴妃確實做得不妥,是該給玉太子和玉國一個交待。”奏曹用剛正不阿的語氣奏明。


  “陛下,臣不這樣認為,玉太子前來,擺明就是來借糧的,他一個不受寵的太子而已,有求於我們北國,還無禮於您,貴妃娘娘教訓他也是情有可原。”同大司農一列的朝臣,也有人站了出來,直言不諱。


  “正是因為他是不受寵的太子,我們北國才更不應落人把柄,否則,叫那些屬國和偏遠小國怎麽看我們北國。恐怕都會扯上恃強淩弱,以大欺小之辭吧。況且他非北國中人,不向陛下行禮也算情有可原。”奏曹不甘示弱的回應。皇上素來仁善,這樣說來,應該會站在大司馬一方了吧。


  果不其然,皇上應允了:“就讓貴妃去一趟使館區向玉太子致歉吧,不過,他們要借的十萬石糧,就改為六萬石吧,那四萬就當他向朕賠不是,擾了朕的家宴,其餘的就不追究了。”


  皇上此言一出滿朝皆驚,大讚皇上聖明。


  這樣一來,算得上是最好的解決之道了。


  玉國借糧,北國不好回絕,可難保不會出現個天災人禍,到時候再去求助他國,玉國可不見得會有我們北國的善心。


  也算這玉太子處事不老練,有求於人還這麽咄咄逼人,讓人反感,真不知道玉皇,怎麽就派了這麽個無能的太子前來。


  “大鴻臚,你可回去告知玉太子,朕的處理結果了。至於玉國借糧之事還得煩請大司農好好與玉國使者商談。”皇上又說。


  “陛下請放心,臣下一定會做得讓您滿意的。”大司農手舉著圭臬,鄭重其事的申明。


  皇上當即就擬定了聖旨,


  聖旨下達椒房殿時,羨晞還在研讀那些經典著作,聽完後了然於心。


  待宣旨太監走後,莆芝就哭喪著臉了,拉著自家娘娘的袖子為她抱不平。


  當時羨晞手擎筆毫,連聽旨的時候也就略略的聽了個大概。


  但皇上的意思她卻明白了,或許以前會覺得是流桉不安好心的利用了她。


  受委屈的是她,好處卻讓他得去了,實在不公平。


  如今,讀了數天的書,小有收獲。個人得失在國家大事麵前,其實好像真的沒那麽重要。


  羨晞平靜的笑了笑對莆芝道:“你別再搖了,再搖下去,本宮該暈了,本宮若暈了,這功課可就沒人做了,你能替本宮不?”


  莆芝趕緊鬆開了,頭搖得飛快:“娘娘,您那些東西,奴婢可不敢碰,一碰就暈乎乎的,都不需要她人搖晃。”


  羨晞淡笑不語。


  莆芝一拍腦袋道:“娘娘,您真要去嗎?那玉太子給人的感覺就是陰森森的,不知道會不會為難您啊。”


  “他不敢的,他再沒頭腦也不會公然在北國欺負一個貴妃。”羨晞放下了手中的墨筆,極為鎮定。


  這幾日羨晞又養了幾隻螃蟹在宮裏,時不時的把玩著,解解乏。


  這不又將其中一隻暗紅色的小螃蟹托在手心,撥弄著,逗趣道:“小螃蟹,你說,本宮是不是可以安安穩穩的。”


  那螃蟹果真有了回應,用小鉗子輕輕敲擊著羨晞手心。


  莆芝在一旁笑出了聲來:“起先還以為您是養著給小殿下玩的,這會子,奴婢才知道,您這純粹是自己找個樂子。”


  羨晞養著它們也有些日子了,玩起來越發得心應手。


  宮裏有著雀兒,黃鶯,錦鯉和螃蟹,也算得上熱鬧。


  莆芝和小栗子喂養起來,也是極為小心的。


  這些都是娘娘的心頭好。


  他們可不敢怠慢。


  “這宮裏太過死氣沉沉了,看著它們,聽著它們的聲音,才會讓本宮覺得自己還活著,而不是一隻提線木偶,任人揉搓擺弄。”羨晞將螃蟹放回了去,轉身又逗弄著那黃鸝。


  兩隻黃鸝在那籠子裏竄上竄下,相互追逐,口中樂聲不停。


  聲音清脆動聽,直扣心扉。


  “您何必這樣說,您在皇上心裏頭的地位是誰也比不了的,想幹什麽誰也不會攔著不是?又怎麽會是木偶,再說,木偶可沒您容顏的萬分之一。”莆芝試圖勸解一下自家娘娘。


  羨晞笑了,笑得意味深長,那笑容是莆芝所不能理解的,也不敢多問了。


  次日一早,羨晞回稟了皇上,即日就去行館賠罪。


  “小栗子,拿上本宮最心愛的那把劍,隨本宮找玉太子去。”羨晞不再多想,多想無益。


  還是早些將要做的事做好,才能走好下一步。


  吳徳利迅速將那柄‘棠溪’寶劍找出,並且呈了上來。有些哆哆嗦嗦的,哭喪著臉:“娘娘使不得啊,就算陛下今年都沒來過您宮裏了,還讓您去致歉。您也不用拿玉太子出氣,一劍下去,再後悔可就來不及了啊。”


  羨晞接過了寶劍,打量著這把寶劍,這寶劍本是師父所有,平時都不讓碰的,下山的時候,興許師父看她可憐,又實在喜愛這把棠溪劍,這才贈予了她。


  寶劍已有數年未嚐過血了,不過今日羨晞卻並非要喂它血。


  羨晞拿著劍柄敲擊著吳徳利的腦袋:“想什麽呢,你家娘娘怎麽會是如此莽撞之人。”


  用劍柄敲人腦袋,這是當初大師兄的招牌動作,羨晞不自覺的就做出來了,那種痛感還記憶猶新,原來做出這樣的動作是可以讓人這般的開心。也怪不得大師兄喜歡這樣去欺負師弟師妹們。


  連當初覺得糟心的事,都可以釋懷。


  可見,天穹山上的日子原來那樣快活。


  如今大師兄音訊全無,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羨晞想著想著,眼眶竟然有些濕潤。


  莆芝和小栗子更加不敢說話了。


  許久之後,反應過來,這才催促著莆芝趕緊為她更衣。


  行館之內,住著各國使者,多是常駐的。


  行館設施,多有各國各自的建築特色。


  大約住在熟悉的房子裏麵,能夠更加安心點吧。


  此處由大鴻臚統管,羨晞一到。


  大鴻臚就立刻出來迎接,領著去了玉太子處。


  相比其他國家建築的宏偉,玉太子處頗顯破落,幾座低矮的小房子矗立在羨晞眼前。


  羨晞有些疑惑,按說,玉國是大國,大鴻臚又為官多年,不應如此啊。


  這是為什麽呢?


  剛抵達門口,正欲敲門時,大鴻臚屬官,負責玉太子這塊的人跑了出來:“娘娘,大鴻臚恕罪,玉太子前往禦史府同大司農商議借糧去了。”


  “哦,大鴻臚,先前在大門口時,你怎的並為跟本宮說,現在叫本宮如何是好,是回宮?還是在此處等候?”羨晞麵帶微笑,深深的看了眼大鴻臚。


  大鴻臚向羨晞拜了一拜,麵呈菜色:“娘娘恕罪啊!這幾日玉太子一直呆著行館裏,是以,臣下就認為他並沒有出館。”


  大鴻臚把玉太子交給屬官後,就晾著他,根本沒有怎麽過問,所以,玉太子的行蹤,他真的是不知道啊。


  “這就是你的失職了。”羨晞將吳徳利手中的劍拿了過來,將劍抽出了半截。


  棠溪劍,通體透亮,泛著幽幽的白光。


  羨晞麵上笑著,眼裏卻含了怒氣。


  大鴻臚深怕她一個不高興,就將他就地解決了,慌忙跪倒在地,哭喊著:“娘娘饒命啊。”


  羨晞見狀,用劍鞘托起他不停的擺著的雙手:“大鴻臚說笑了,本宮怎會要你的命呢?起來吧。”


  大鴻臚在這大冷天的,抹了把汗,匆匆站了起來:“謝娘娘不殺之恩!”


  羨晞以前在宮裏的事跡可傳遍帝都了,教訓起嬪妃來手起刀落。可見,官員在她眼裏,也不會當回事。


  然而,這就是以訛傳訛了,世人都將她妖魔化了。


  羨晞看著大鴻臚的舉動,也不在意,她現在不想在意任何人的眼光。


  “走吧,現在天色還要,先領本宮尋座小院子等等吧,本宮既然來了,總要完成任務不是,否則又該有話說本宮矯情,借機躲避,妨礙國事!”


  “是是是,娘娘請!”大鴻臚畢恭畢敬,卑躬屈膝。


  羨晞自己雖然不在意人家的看法,但不妨礙她拿來膈應他人。


  她知道,她多半是給這個大鴻臚背鍋了,大鴻臚的怠慢之舉,玉太子會以為是皇上授意,而她去教訓他,卻被他當成了好事之徒。


  於是,她就被誤認為始作俑者了。


  怨,真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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