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淑妃跪倒在太後身前,拉著太後的褲腳,泣涕漣漣:“這都是德妃姐姐自己的心願,她不願意讓宮裏人和她娘家知道她的死訊,讓臣妾在晉南候夫婦問起時,就跟晉南候府說,她已剃發為尼,前塵往事盡忘,不日就要去雲遊四海。臣妾見德妃姐姐字字泣血,這才打算圓了她這個心願。”


  “罷了,罷了,逝者已矣,哀家就全了她這個心願,就讓她在靜月庵入土為安吧。晉南候府那,哀家也會幫著圓圓這個慌的,留個念想給他們總是好的。”太後見淑妃哭得實在傷心,又念及德妃早早的就沒了。摸了摸淑妃的頭發,拉她起來,算是默許了她的行為。


  心還是軟了下來,沒有再多做責怪。


  看來,南羨晞當真罪大惡極,德妃八成也是被她給逼死的,越想越氣。


  太後狠厲的說:“皇上,如今事情已經明了,南羨晞和南家的事,你是不是該有個決斷了。”


  “大司農一案,朕還有些許疑慮,關乎國體,茲事體大,還得等舅舅派去玉國探明情況的使者回來之後,再行定奪。至於晞兒……”流桉回望著太後,心裏還有幾分不確定。


  “哼,她的罪名是確定無疑了,照哀家看來,她入宮已經有了五個年頭,犯的事隻怕不止這些,難道要哀家一一給審出來之後,再賜她三尺白綾?”太後怒氣滔天的拍著桌子。


  見流桉不為所動,又把莆芝給厲喝過來:“椒房殿那宮女,你來說,你還知道她南羨晞哪些破事,當著哀家和皇上的麵,趕緊一一說出來。”


  “是是是,據奴婢所知,娘娘她還暗地裏欺侮過各宮娘娘,也,也毒打過幾個宮女太監。”莆芝繼續回著問話,眼神飄忽。


  “母後,依朕看身為四妃之首的貴妃教訓一下不聽話的低級妃嬪和宮女太監,也算不得什麽過錯。您就不要刨根問底,多做追究了。”流桉雖然前頭不見偏袒之意,此刻卻還是幫著羨晞說話。


  一旁的周易昕淡定的飲著茶,心裏冷笑陣陣,陛下啊陛下,你終於是忍不住為她說話了,我要讓你知道,不管你是刻意不關心她,置若罔聞,還是偏袒於她,都無法救她出泥潭。


  於是乎,周易昕使了個眼色給跪在地上許久的莆芝。


  莆芝心領神會,再次跪著發聲。


  “不,不,並不是這樣的,奴婢今日一定要再檢舉南貴妃一樁罪過,椒房殿裏原先還有個宮女叫蒲茶,是奴婢的好姐妹,就因為她姿色還不錯,就被南貴妃隨意尋了個過錯給仗打了一頓,之後被丟到浣衣局裏去了,奴婢後來偷偷去探望時,她就已經不成人形了,再接著就隻聽到她無故暴斃的消息。此事隻怕從頭至尾,都是南貴妃一手為之,是南貴妃的嫉妒害了她,陛下和太後一定要為奴婢的姐妹做主啊,不要讓她白白的死掉。”莆芝跪在地上哭得泣不成聲,好似真的痛極。


  原本對羨晞的稱呼是娘娘,後來變成了口口聲聲的南貴妃。


  ”其實就連德妃娘娘當初容顏盡毀一事也與南貴妃有些牽連。”莆芝想到德妃剛逝,又拋出這一重磅消息。


  “皇上,你可聽到了,她的種種劣跡,依哀家看,此等毒婦,決不能輕饒!別再猶豫了,早些決斷吧!”太後已經作勢要弄死羨晞了。


  眾人靜默不言,流桉眉頭輕皺,連錦美人的聲聲嬌吟也未曾聽見。


  忽而,一陣小孩子的小跑聲打破了寂靜。


  “皇祖母,皇祖母,闕兒把這把小弓送給您,就讓闕兒去看看母妃吧?”闕兒手中拿著精細的小弓弩,一路從後院小跑過來,爬上了太後的座椅。


  “去什麽去,不準去。”這是她第一次嗬斥心愛的孫兒。


  闕兒顯然被嚇著了,眼眶裏充滿了淚水,好像要哭出來一樣,小臉也漲的通紅。


  太後又於心不忍的攬近了闕兒:“乖,闕兒先去後院跟嬤嬤玩,過兩日祖母再帶你去。”


  “不,不要,就要母妃。”闕兒要掙脫太後的懷抱去。


  眼看著太後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流桉笑著對闕兒說:“闕兒,來父皇這,父皇有話跟你說。”


  原先闕兒也沒發現這裏有這麽多人,幾乎都是他不認識的,他還在觀察著這些人。


  聽到流桉的叫喚,闕兒停止了吵鬧,太後放他下去。


  流桉一把抱起他,在他耳邊輕輕說了幾句話,闕兒聽完後努力把眼淚擦幹,又破涕為笑:“我們拉勾!”流桉笑著隨了他,撫摸著他的小腦袋。


  “去吧,去後院玩去,父皇明日就為你擇好老師。”


  闕兒行禮告退,又一路小跑回去,走的時候又對太後笑得開懷。


  瞬間,太後覺得所有的不快都淺淡了些。


  眼神示意流桉該下決斷了。


  流桉狀似為難,良久之後才道:“明日早朝,朕自會有決斷,一定不會讓母後失望的。而晞兒,念在她是闕兒生母的份上,她又跟了朕這麽多年,希望您能放她一條生路。今日,就先讓兒臣去探探賢妃,她快生了,這幾日老是央人來報說身子不適,許是緊張吧。朕就先行離去了。”流桉推開了又伏到他身上來的錦美人,似怒非怒,讓人摸不準他的心思。


  自始至終,沒有看過周易昕一眼,也沒有分一絲眼神給趙婕妤及徐昭儀諸人。


  太後見狀,扶額搖搖頭,收拾起了爛攤子。


  “趙禦史,天色已晚,哀家就不久留你了,趕緊出宮去了,今日之事,屬皇宮密辛,還望你謹言慎行,別讓哀家聽到什麽不該聽到的事。”太後瞥了眼趙淺安,已然下起了逐客令,看著眼前這些人也越發不喜了。


  “微臣遵旨!”趙淺安莊重一拜。


  隨後退去,餘光看著趙婕妤時,是滿滿的擔憂。緩緩的退了下去。


  與他相反,趙婕妤則一副歡飲雀躍的神情,儼然心無所憂。


  “宮女莆芝,功過相抵,就到掖庭局去,等待重新分配吧。”


  莆芝諾諾退下。


  太後縱然累了,倦了,卻也還牽掛著自家侄女。


  讓周易昕走到身邊來,拉著她的手,滿是歉意:“是姑母對不住你,這段日子你受苦了,從今兒起,這禁足就解了去。等下哀家再賞賜些東西給你。至於宮印……”


  “宮印自然是交還給皇後姐姐,臣妾才疏學淺,到底不及姐姐。能就此放鬆下來,自然是求知不得。臣妾這就讓綠蘿回去給拿過來。”淑妃聽到太後所說後,立馬進言。


  聞言,太後點點頭:“淑妃到底通透,昕兒你就收著吧!”


  “姑母,萬萬使不得,這樣的話,就讓淑妃妹妹受了委屈。依昕兒看,這段日子淑妃妹妹將後宮治理得井井有條,遠甚於昕兒。不如,還是讓淑妃妹妹這能者,多辛勞一番。”周易昕推辭著。


  “咳,算了,算了,既然你們二人都有心謙讓,就索性一同掌著吧。隻要不讓這後宮出事,讓皇上擔憂就好。”太後拉過她二人的手,慎重的說。


  幾番思量過後,二人俯首一拜:“臣妾領命!”


  再有一月,賢妃腹中胎兒就該足月了,如今不隻是獻雎殿一殿之人盯著她李穀兒的肚子,整個後宮的眼睛都時時刻刻盯著她。


  如若,賢妃產下男嗣。再無母家支撐的大皇子,恐怕一夕之間就會成為無人問津的棄子。而賢妃之子,依著大司馬和大將軍的關係,皇後又多年無所出,很有可能會被立為太子。到時候,羨晞的處境隻會更加艱難。


  冷秋殿裏,羨晞終日呆呆的,布滿塵網的房間,她也毫不在意。倒頭就睡,宮人每日送來的吃食每日胡亂的狼吞虎咽的塞進嘴裏去。


  整個人瘋瘋癲癲的。


  誰還能再看出,這是當初豔絕天下,名動京師的貴妃?


  前來挑釁看她笑話的人,都避之三尺,不敢近她的身。


  那日徐昭儀帶著幾個嬤嬤來冷秋殿,就受盡了苦頭。


  徐昭儀穿戴得如同一隻驕傲的孔雀來這。


  名為探望羨晞,實則是來看笑話。


  一如殿,見羨晞趴在涼亭上就睡著,抓去了一杯茶就往羨晞的頭上潑去。


  見羨晞醒來,又拍著巴掌大笑:“來來,嬤嬤快來仔細瞧瞧,這啊,就是當初最受寵的貴妃娘娘。”


  “奴婢瞧見了,她一個廢妃,在您麵前竟然嗬欠連天,不如讓奴婢來把這貴妃娘娘給叫醒。”


  主仆兩人狼狽為奸,相視一奸笑。


  嬤嬤揚起了大耳刮子,準備扇過去。


  此時,羨晞猛然跳了起來,抓住了嬤嬤的手,直直的咬過去。


  嬤嬤那老樹皮般滿是褶皺的手,也流出來血來,痛的她嗷嗷直叫。


  羨晞半眯著眼,貌似還未完全清醒,吧唧著嘴,嘴裏還嚷嚷著,:“好硬,這肉一點也不好吃。”


  突然視線一轉,往徐昭儀那衝過去:“那肉看著就很美味。”


  嚇得徐昭儀四處逃竄。


  等到定下神來之後,才讓守門人進來製服了羨晞。


  又對著貼身宮女說:“給本宮狠狠的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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