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暗火
第212章 暗火
在姬太后的期盼中，時間過得很慢。
當然，在準備宴會的內侍們眼中，區區幾個時辰，便要擺設出一個精緻奢華的宴會，簡直是在挑戰他們的極限！
內侍總管作為負責人，更是忙得團團轉，恨不得生了三頭六臂，以便將眼前的差事應付好。
很快到了午時。
梨枝提著食盒，走進御膳房的時候，見到的就是總管罵人的景象——
「食材一定要最新鮮的，你現在就切魚片幹什麼？等到貴客來臨，就用那等次品獻上去嗎？」
梨枝心裡裝著事，只看了一眼那個被罵得狗血噴頭的宮人，搖搖頭，沒有多管閑事。
「梨枝，你來啦？陶女郎的份額在這裡！」
一個年紀頗大的阿嬤見梨枝來了，對她招手示意。
「哎！」
梨枝應著，繞過了總管，徑直走到桌子上，將菜品端到食盒裡。
「總管發這麼大火，今天王宮裡是要來貴客嗎？」
手上動作不停，梨枝隨意地問道。
「是啊，好像是別國的貴客下午要來，也不知那貴客到底是誰，竟然能讓王太后親口發話，用心準備晚宴。」
說著，宮人看了眼還在訓斥的總管，湊近梨枝，八卦地說：「給的時間這麼短，總管都要急死了，結果還差點出岔子！要是我，我也急呢！」
梨枝已經將盤子全部收好，聞言朝那群準備冷盤的宮人們看去，不置可否地點點頭。
「哎，不過話又說回來，王上又不在王宮中，就算貴客臨門，也只是撲了一場空吧！」宮人見梨枝似是不感興趣，哈哈笑了聲，便低頭忙自己的活兒了。
梨枝拎起食盒，聞言也有些疑惑：是啊，王上御駕親征的消息已經傳下去，有點眼力見的人都不會在這個時候登門拜訪。
所以，那位貴客來，應該是為了見其他人吧？
這個念頭在梨枝腦海中忽地閃現，隨後她又搖搖頭，不打算理會。
算了，她想那麼多幹嘛，這不關她的事，眼下最重要的是給主子送飯去！
御膳房裡的事，對於梨枝而言只是一個小插曲，回到華清宮的時候，她就徹底將之拋諸腦後。
進了房間，梨枝迎面就看見一個小爐子架在窗邊，上面架著一個小藥罐，不知在煎什麼葯。
再往裡走，只見桃夭兒盤腿坐在塌上，閉著眼睛在運功。
「哎……」
梨枝嘆了口氣，將食盒放在桌上：「主子，該用飯了。」
「嗯。」桃夭兒點頭，很快便收功，睜開眼睛。
「主子，您這是煎的什麼葯啊？是葯三分毒，我看您摔的只是皮肉傷，抹點葯就行了，湯藥還是要少喝。」
聽著爐子上咕嘟咕嘟的冒泡聲，梨枝不贊同地望著桃夭兒。
王上不過昨日離宮，主子先是讓她找御醫拿了許多葯，又讓她把人家煎藥的一套工具要了過來。
——天知道，當她抱著一大捆草藥離開御醫院的時候，路過的宮人都是以什麼眼光看她的！
「知道知道，葯是一定要喝的，這不是有這必要麼！」
咕嘟咕嘟的冒泡聲越來越大，桃夭兒便笑著說：「梨枝，罐子里的葯已經煮好了，你幫我端到桌子上吧！」
梨枝說不動桃夭兒，再次嘆了口氣，照辦。
在她轉身的時候，桃夭兒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些發愁。
爐子上熬的就是安胎的葯，昨天不小心摔了，今日雖還是有些不舒服，但已經好多了。
不過，這裡面呆著的畢竟是一條脆弱的命，她真是寧願自己流血受傷，都不敢想它磕著碰著。
那邊梨枝已經將罐子里的葯倒入碗里，桃夭兒用手臂撐著床，又輕又慢地下了床。
「主子，您的腳還疼嗎？要是不嚴重的話，還是把口服的葯換成外敷的吧！」
桃夭兒的雙腳已經站在地上，聞言，頓時把腿一縮，坐到床沿。
「我這腳還疼著呢，就喝湯藥了，你過來扶我吧！」
梨枝正背對著桃夭兒，倒是不知桃夭兒已經下過床，應道：「哎，馬上來！」
桃夭兒甩甩腳，將裙擺往下踢踢，遮擋住昨天的傷處——光滑的腳踝處白皙嬌嫩，哪裡有半點腫脹淤青的跡象？
「好了，主子，我扶您下床。」梨枝鬆開手上的厚布巾，轉身朝桃夭兒走來。
走到桃夭兒面前的時候，梨枝下意識地看了眼她的腳踝，但是那裡被衣服遮著，她便沒有多想。
「梨枝，今天是瑜郎走後第一天，朝事一切都好吧？」桃夭兒搭著梨枝的手，慢騰騰地朝桌邊挪動。
「是啊！」梨枝不假思索地說。
「雖然主公不在宮中，但是政事什麼的都有王太后把持，出不了岔子！」
「嗯。」一聽姬太后的名字，桃夭兒抿唇，沒有多談。
「不過，奴婢在御膳房的時候，聽說今天有貴客要來晉拜訪，要舉辦晚宴。除此之外，宮中一切都平靜呢！」
「貴客？」桃夭兒有些疑惑，「我們有沒有收到通知，也要出席晚宴？」
「沒有啊，直到方才，也沒人給我通知呢！」
想到在御膳房中大發雷霆的總管，梨枝搖頭，總管確實沒通知到華清宮。
「哦，那就好！」
桃夭兒本來神色有些緊繃，聽梨枝否決，頓時鬆了口氣！
「瑜郎不在，我可不想一個人去參加那勞什子的晚宴，太尷尬了！」
梨枝有些無言，安慰道：「您想去也去不了啊，腳還傷著呢！」
桃夭兒心虛地乾咳幾聲，沒有接話。
——
在晉王宮眾人的兵荒馬亂中，一列車隊順著官道，已經行到晉國的範圍內。
官道暢通無阻，楚夕顏又不時催促，於是一個時辰不到，這列車隊便停在了王都城門外。
侍衛們提前接到消息，提前就守在城門處，等著迎接楚夕顏進宮。
「請問你們車隊里的人，是楚十公主嗎？」
侍衛盯著城門外的護衛，雖然時間提前了點，但還是主動上前問道。
「是的！」
車隊最前頭，領頭的人打量著侍衛，沉聲應道。
「原來真的是……」侍衛嘀咕了一句，隨即笑臉迎人：「好，請隨我們入宮吧！」
楚夕顏坐在車廂里，小心地貼在帘子上，聽著外面動靜。
「怎麼這麼慢呀！」她不滿地皺眉。
楚夕顏的聲音不算大，但是無論晉國還是楚國的侍衛，都離車廂較近，將她的抱怨聽得一清二楚。
當即，楚國護衛臉上劃過一絲尷尬：「咳咳。公主，我們很快就要到了！」
晉國的侍衛望著車廂，連忙圓場：「我們即刻啟程，走吧！」
「好好，走吧！」楚國的侍衛深覺沒臉，連忙上馬。
與楚夕顏一同在車廂里的，是宮女如玉。
她聽著帘子外的人聲，又看看急得絞帕子的楚夕顏，不由地縮縮頭。
她沒有出聲，但是眼中卻閃過深深的郁猝：公主，即使還沒到王宮，但這裡畢竟是晉國，您就注意點行嗎？
雖然這樣想，如玉看著楚夕顏興奮激動的表情，明智地沒有出聲。
人前，十公主永遠最是乖巧可愛，但是人後的樣子……不提也罷！
車隊跟著侍衛，很快就來到王宮宮門前，侍衛出世了姬太后的令牌后，這列來自楚國的車隊，終於抵達目的地。
「十公主，我們王太后已經等候多時，終於等到您大駕光臨了！您請下馬車吧！」
車簾外，晉國的侍衛已經完成任務，接班的人便是內侍總管了。
「該下車了，快快！如玉，你看看我的髮髻有沒有亂？妝容有沒有暈開？衣衫有沒有折角？」
也許是太激動以至於忘了，直到快下車的時候，楚夕顏才意識到自己的形象可能還有瑕疵。當即，她猛搖如玉的肩膀，目光焦慮！
「沒有沒有，當然沒有了！您現在的樣子又美又俏，姬太后一定會喜歡的！」
如玉被搖得受不了，迅速答道。
楚夕顏狐疑地盯了她一眼，接著便下了馬車。
當她掀開帘子的時候，總管打量著楚夕顏，眼中閃過一抹讚歎。
楚夕顏盯著總管，巧笑盼兮，對自己的長相頗為自得。
但是下一瞬，她就見總管眼中的讚歎變成了尋常，他客套地說：「十公主，請移步。」
什麼？
難道她的美貌還不夠嗎？楚國的男人見了她，腳都要走不動了，這晉人只看了一眼就完事了？
臉上掛著笑，楚夕顏心下有些不虞。
而這種不虞，在見到姬太后也是同樣的反應時，得到了升華——
「楚夕顏，謹代表我楚國，拜見王太后！」
進了太后的宮殿，楚夕顏看著坐在上首的人，遙遙行了個禮。
「哎哎，不用行禮了！讓我來看看那個心悅我家十三的小姑子！」
姬太後言笑晏晏，起身，朝楚夕顏走近。
「是。」楚夕顏俏生生地站著，任由姬太后打量。
「這模樣生的，可真標緻！」
姬太后觀察著擦脂抹粉的楚夕顏，笑意深了些。雖比不上桃夭兒，但是這臉模子，也不是一般女郎可以相提並論的。
十三，應當不介意在傾城絕色之餘，享受小家碧玉的溫柔小意吧？
姬太后的話是誇讚，但是楚夕顏的心情卻著實有些不大好了。
她都長成這樣了，還只是標緻，那什麼樣的女郎才能稱得上貌美，那個陶然嗎？
還是說，晉人的眼睛，都生在頭頂上？
當著姬太后的面，楚夕顏微笑以對，眼神眉毛還是原來的樣子，一動也沒動，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一團暗火已經悄無聲息地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