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真相
第234章 真相
一夜之間，天變了。
姬太后選擇在這個時候離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有些老人精雖然也猜到姬太后可能會在姬十三帝位穩固后，退出朝政一線，但是沒想到她與晉王密談一場，回了自己的宮殿，就吩咐手下人收拾行李，不日將啟程離宮。
——這怎麼可能？
在聽聞這個消息的時候，所有人的腦中不約而同地冒出了這個念頭，荒謬之感驟然浮上心頭。
晉國正是動蕩時期，姬太後身為晉國的第二王權者，怎麼會在這個關鍵時期抽身而退？
一時間，宮中的人對此的看法莫衷一是，眾說紛紜，各種猜測橫空出世，靠譜的有，離譜的更是多的沒邊——
「王上剛走，楚十公主就來了，是不是因為這個，王太后才離開的？」
「怎麼可能？依我看哪，先王死了這麼久，王太后必定有了其他的……那啥，指不定肚子懷了種，不得不避人耳目呢！」
「不不不，別亂說！指不定有其他原因呢！也許是是生了惡疾，待在宮中會傳染，出宮養病去了！」
……
儘管宮中的人議論紛紛，但是所有的閑言碎語並沒有傳到姬太后耳邊。
天大亮了。
姬太后早已回宮，坐在原地，看著總管列出清單，吩咐宮人收拾細軟。
王太后遷出王宮，雖然說得輕巧，但是規格也低不了，擺件陳設該搬的搬，該留的留。
由於離宮的旨意宣布得太急，事先什麼都沒有準備，宮外的住址未定，隨行的宮人未定，什麼都需要總管一手把控，再讓姬太後過目。
總管為此愁得幾欲上吊自盡！
天知道但他知道姬太后召見他，再將自己要三天後搬遷的命令輕飄飄地吩咐下去的時候，他是憑著多大的毅力，才沒有當場哭出聲來。
只有三天哪！
敢問，難道是除了十萬火急的事嗎？否則為什麼您要走得這麼急？
別的皇室中人從宮中搬遷到宮外，至少要提前準備一個月，拖拉點的三個月也不稀奇，怎麼到了他這裡，就只給三天的時間啊！
姬太后並不知總管的酸楚，不過就算知道，她也不會放在心上。
昨天回宮后，她就出於失魂落魄中，一夜未睡。
桃夭兒……
姬太後端坐在椅子上，猶如一尊石像。她的眼下青黑，神色間有種罕見的失魂落魄，對來往的宮人視而不見，彷彿那些詫異的視線根本不存在一般。
坐著坐著，慢慢地，她犯困了。
昨天——
當她提到大婚的時候，姬十三沉默了很久。
久到她以為他不會再回答的時候，他的態度很疏離，冷淡地對她說：「大婚照辦。」
姬太后本以為他意指迎娶楚夕顏為後，到現在還能回憶起自己當時的震驚與喜悅，但是不等她恭喜，姬十三接下來的話霎時打破了她的幻想——
「她不在，孤會等，這王后之位還是她的。孤不能讓世人以為她長久地待在外面，也算是給楚國、百姓一個交代……」
姬十三的聲音里沉澱著許多情緒，多到連她也分辨不清，只覺得頭在隱隱作痛。
她當時臉色就白了。
桃夭兒不肯回來，他還要為她營造回來的假象，是怕世人對她非議責難，還是為了給楚國和楚夕顏一個警告？
在那一刻，很難說姬太后心情到底如何。
她忍著頭疼，語氣極為虛弱，試圖做最後一次嘗試：「可外人都在傳她是……妖女。」
霎時間，姬十三平靜無波的表情變了！
冷笑一聲，他盯著姬太后：「你不提，孤差點忘了，孤曾命黃埠抓捕散播謠言之人，可是遲遲不見動靜，這其中，可有你的手筆？」
姬太后沉默，沉默即為默認。
「孤會下令處理他的。」姬十三掃了眼姬太后，垂下了暗沉的眼眸。
姬太后深吸口氣，點點頭，該說的話已言盡，實在沒什麼好說的了，那就……告辭吧。
「那就這樣，我回去收拾一下，三天後擇地搬出王宮。」
鄭重其事地行了個禮，姬太後起身，深深看了眼姬十三，背脊挺直了朝門口走起。
姬十三沒有挽留，他盯著姬太后的背影，腦海里盤旋著「妖女」這個詞，三年前的一件舊事忽然在腦海中閃現——
「等等。」他突然出聲，在空曠的御書房裡，回聲沉著又冷然。
姬太后已經走到門邊，就要推門而出，聞言霎時頓住腳步！
「王太后，有件事，孤一直沒有告訴你。未免遺憾，趁今天孤還是一吐為快吧。」
說著，姬十三從座位上起身，居高臨下地注視著姬太后的背影，一字一頓：
「三年前的宴會上，孤曾提醒過你，刺客將要暗殺你……此事你可還記得？」
姬太后不知姬十三為什麼提起那麼久遠的以前，她沒有回頭，站在原地僵了三秒，慢慢放下手：「我還沒老到那種程度，當然記得。」
「那你可知，這消息孤是從何得知的嗎？」
話一出口，姬十三已意有所指，但是姬太后瞬間變色！
在這個時候，忽然提到那場暗殺——難道是？
一瞬間，姬太后猛地轉身，近乎震驚地瞪著姬十三，語氣中是滿滿的不可置信：「——這不可能！」
姬十三審視著姬太后的神色，停了片刻，反問道：「為什麼不可能？」
姬太后張張口，想說什麼，但是沒有證據，她驚恐地發現自己啞口無言，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
正是當初那場暗殺，讓她與十三徹底下定決心，寧願冒天下之大不韙，也要誅殺晉惠公，還姬氏一個公道，還晉國一個盛世。
但是，現在十三卻說，當年她僥倖不死，是桃夭兒的功勞？
「這、這怎麼可能呢……」
有什麼超出她理解之外的事情發生了，讓人如此猝不及防，如此措手不及。
一瞬間，她竟覺得有些惶恐。
如果、如果十三說的是真的，那她不就害了自己的救命恩人，也害了一個對晉國大有益處的神通之人？
姬十三俯視著姬太后眼中錯綜複雜的神色，突然覺得有些好笑，有些悲哀，還有很多的懊悔。
如果他早早將這件事告訴王太后，她是否就不會在暗處如此針對桃夭兒？
那麼三年後發生的一切，都將走向另一個可能圓滿的結局——可是沒有如果，發生了，就是定局。
造化弄人，皆是天意啊……
姬十三悲涼不止，喟嘆一聲，掩去了所有的表情：
「話已至此，孤遙相祝你保重，到時就不送你了……」
言罷，他款步走到下首，經過姬太后的時候，停頓幾秒，隨後先一步離開了御書房。
姬太後站在原地，腳在地上生了根，僵硬得不能動彈，感知在極短的時間裡失靈，全身忽冷忽熱，不知是因為太心虛，還是太難受。
「我……」
眼中還殘留著難以置信，姬太后晃了晃身子，有種身處雲里霧裡的茫然。
什麼是事實？什麼是真相？什麼是希望？什麼是絕望？
她一直以來的堅持還有意義嗎？十三的帝位，姬氏的未來，晉國的昌盛……所有她所期望的，還能實現嗎？
在空無一人的御書房，姬太后如同入定一般，站了很久，很久。
心也不斷往下沉。
***
楚國邊境。
與晉楚兩國聯軍交手之後，趁著眾人的視線都在桃夭兒身上，万俟烈帶著剩餘的匈奴兵迅速逃離大峽谷。
一路上，他按捺著不甘，忍著回頭與姬十三與石紀年杠上的衝動，很快竄入山間的小道，消失不見。
這裡是一處山洞，並不是那種大型密閉的洞穴，而是個倒扣的石臼形的洞，既小，又漏風。
但是也沒有辦法了。
生死關大峽谷，万俟烈事先並沒有來過，還是照著晉蘭給的地圖才冒險一試的，所以這個山洞，是他帶著一眾兄弟尋了大半天，才找到的棲息之所。
安頓下來后，眾人生火煮飯，療傷休息。
「忽錐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沒有提前告訴我們，楚國也來幫忙了？」
此時風有些大，火堆處，万俟烈盯著跳躍的火苗，一下一下，與自己心中的火如出一轍。
「六王子……」
狼牙坐在万俟烈身邊，手臂上纏了一圈碎布條，血色從布條里滲出來，很狼狽。
不僅是他，在場所有人的情況都和他相差無幾，只不過有人傷得重些，有人傷得輕些。
至於那些傷到致命處，抑或傷到腿腳以致不能行走的，根本沒人特意帶著他們逃離，早就遺棄在峽谷處了。
那些傷員，只要沒跟上大部隊，生死關就是他們的葬身地。
這不是絕情，只是戰場向來殘酷，這就是常態。
「嗯？」
聽到狼牙的話，万俟烈眼神不變，直直地盯著火苗，語氣有些危險。
「六王子，這次是我們沒準備好，下次還有機會……」他遲疑了一會，勸道。
「呵。」万俟烈冷笑，陰沉地能滴下水的神色，忽然閃過一絲嘲諷。
「不管以後，就目前來看，我吃了這麼大的虧，兄弟們恨不得舉杯慶祝了吧？」
「這……」事關王室，狼牙只說了一個字，便轉移了話題：「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接下來？」
万俟烈伸手，衝出燃著火苗的柴火，吹了一口。
火苗霎時間大了起來。
「火都燒起來了，那就燒得更旺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