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一片火海……村子……全燒了，村子裏的人全都死光了，那些獵戶……死狀極慘，沒有一個全屍……”話的是帕米爾族的大祭司沙邁，他將雙手食指點在紅蓮的太陽穴上，讀取著紅蓮的夢境，他是人類中唯一一個能夠讀取夢境的能力的人，而換取此能力的代價就是失去雙目。他用力抬著頭，驚慌地看著四周，而他現在所看到的一切，正是紅蓮夢中的景象。
“嗯……老夫曉得了。”風不塵拍了拍沙邁的肩膀，沙邁才將雙手離開紅蓮的太陽穴，瞬間渾身脫力倒在了地上。“祭司辛苦了，帶祭司回去歇息。”風不塵朝旁人揚了揚手，示意旁人離開，隻留下陽遠山一人。
“原來……她曾是人……”陽遠山看著紅蓮沉睡的臉，露出一副憂傷的表情來。
“看來羅伽神僧她魔性不盛……隻是因為她不是完全的魔……此事她的魔性已經沉寂，在我們麵前的，就是一個人類的女孩。”風不塵對陽遠山，“她與你一樣，能夠讓自己隨時魔化，隻不過她遵從了魔性而已。”
“若是我是她的話，我也許也會那樣做……”陽遠山因為知曉了紅蓮的身世依舊無法釋懷。
“人類是脆弱的個體，在受到極大傷害的時候往往會做出出乎意料的選擇，但是一旦選擇了就無法回頭。蓮兒選擇了成為紅蓮女王，你難道要選擇成為新的魔君嗎？”風不塵意味深長地到，“但是無論任何事情都不能成為你墮入魔道的借口，蓮兒是為自己的家人報了仇，但是也屠盡了整個村子，至今仍助魔族危害人間！多少無辜忠良枉死，這就是魔性帶來的極其慘烈的後果！”
“但是那個時候的蓮兒又能有什麽選擇呢？”陽遠山歎了口氣。
“對，是沒有選擇，但是若她當日死在羅伽如來神掌之下，這就是因果，世間有一亙古不變的定理，有因必有果，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她必將為她的選擇承擔一切代價，你也一樣啊，我的孩子！”風不塵向陽遠山勸到。
“我就怕有一日我也逼不得已……”陽遠山沒有再下去。
“任何墮入魔道的人，都是其自行選擇，沒有逼不得已，更沒有理所應當。你若是所謂逼不得已墮入魔道，那你就要吃下老夫手中這把利劍，這就是果！”風不塵瞪著陽遠山，斬釘截鐵地。
“隻是我又有什麽辦法，我又不是你，我那時怎麽能夠擋得住混沌？”陽遠山高聲到。
“唉……我身邊多少戰友，多少前輩在與魔族爭鬥中犧牲，他們墮入魔道了嗎？他們還不是用盡自己靈魂的最後一點力量，堅守住身為一個人類的底線？因為無法抵禦魔，你就要成為魔嗎？那你魔性爆發之後的屠戮，那樣就是你的初衷？那就是大家都希望看到的？”
陽遠山被風不塵訓斥得無話可，他想起了徐珞，身上流著正統的魔君之血，卻一生在與魔血抗爭，守護人類，再想到自己，瞬間感覺無地自容。
“也許這就是我與徐珞的差距吧……”
風不塵笑著摸了摸陽遠山的頭：“你與他的差距，就是你們對於自己的覺悟，你現在可優於徐珞，至少有白羽的神血替你抑製魔性。而徐珞呢？他什麽都沒有，隻靠自己的堅毅，撐到最後。”風不塵完看了看矮床上的紅蓮，轉身向修煉室外走去，“老夫年紀大了，不如你們年輕人了，要回去睡覺啦。但是看你們這樣子，老夫的退役歸隱怕是又要延後嘍……”
而風不塵剛一走後，紅蓮便睜開眼睛醒了過來，隻是她魔力仍未恢複依舊十分虛弱，隻得睜著驚恐的大眼睛看著陽遠山，然後不停地掃視整個修煉室。
“你醒過來了？”陽遠山毫無防備地走到紅蓮身旁蹲了下來，輕輕地拉緊了捆著紅蓮的縛仙索。
“我為什麽會在這裏？這是什麽地方？”紅蓮用沙啞而微弱的聲音向陽遠山問到。
“這裏是不周山的孤雲城，老子把你救了，還了你的救命之恩，這次不欠你了。”陽遠山完站起身來。
“少自作多情了，誰救你了，當時我也是迫不得已在拉了你一把。”紅蓮白了一眼陽遠山。
“反正我這個人不想欠別人的，而且我相信那個老光頭的話，你魔性不盛。如今看到了你的夢境才知道……原來你也是人……蓮兒。”
“你們這群無恥之徒！怎能隨意窺視別人記憶！？”紅蓮聽後大怒。
“我們沒有窺視你的記憶，隻是看到了你的夢境。看來你……依然什麽都沒有忘記。”陽遠山完看向紅蓮，眼神中透露出一絲讓紅蓮感到極為不快的憐憫。
“我不需要你來可憐我！”紅蓮大吼一聲，卻致使體內氣息紊亂，吐出一口鮮血來。
“我沒有可憐你，我隻是覺得你既然選擇不忘卻那些記憶，為何要放棄作為一個人呢？”陽遠山附身拿起床邊桌上放的臉盆與毛巾，擦了擦紅蓮嘴邊的血，他這一瞬間並未覺得眼前的紅蓮是一個魔王，而是自己好像在照料一個被從廢墟救出來的女孩般。
“與你何幹，我已經非常憎惡人類了，人類實在是太過醜惡！”紅蓮一邊舔著嘴邊的血跡，一邊扭過頭去不讓陽遠山給自己擦掉血跡。
“也許我們不如魔族般心性強大，也不如神明般完美，但是生而為人也確有你們兩族所無法擁有的特質，那就是情感。”陽遠山不顧紅蓮躲避，強行擦去紅蓮嘴邊血跡，將毛巾扔進了臉盆中。“隻是我認為，如果我們連自己都放棄了自己的話，那才是最可怕的。人固然脆弱，但是會逐漸變得堅強，靈魂也會變得更加強大，不管是為了什麽，都不應墮入魔道。”
“是麽，既然你看到了我的記憶，那你告訴我，那個時候我該怎麽辦？如果我不變成魔族，我如何向那些殘害我們家人的人報仇？”紅蓮向陽遠山質問到。
陽遠山被紅蓮質問得無話可，他自己也曾經選擇魔化擊敗耶明，但是那個時候自己並不像紅蓮還是蓮兒之時般沒有選擇。也許這就是命運，一頭青紋獸的到來幫助她蛻變成魔殺死了那群殘暴的獵戶，若是沒有那頭青紋獸，這將是一個多麽痛苦而殘酷的故事。罪惡之人終得懲，但是卻是由魔來懲，不應該是這樣。
“果真我還是不及你啊……”陽遠山低頭歎了口氣，“那時你的確是沒得選擇，而你選擇成為魔也是你的自我意願，隻是從此你將與人類和神明為敵，那就是你將要付出的代價。”
“我早有此覺悟……”紅蓮低沉地。
“那你就盡快恢複，待我與你決一死戰。”陽遠山完走出了修煉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