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章
姜蘇躺在地上, 冷汗浸濕了她額邊的髮絲, 小臉蒼白。
老孫把姜蘇摟過來,從口袋裡拿出一塊手帕,細細的把姜蘇額頭上的汗擦掉。
他身上常備著一塊手帕,那是年輕的時候養成的習慣:姜蘇喜歡用手抓東西吃,那時候哪裡像現在這麼方便隨便都放有抽紙可以用,她手髒了,就隨便往身上一擦, 他看不過去, 後來身上就備著一塊手帕, 每次看到姜蘇手指髒了,就拿手帕給她擦乾淨,不讓她到處亂擦,後來久而久之就養成了這個習慣, 到了老了都沒改。
寧曉看老孫的動作小心翼翼的,注意力全都在姜蘇身上,似乎一點也不害怕止幽會衝破防護罩衝進來,而姜蘇面色蒼白,胸口毫無起伏,毫無聲息軟軟的躺在那裡, 像是死了一樣。
「你剛才說姜蘇沒死?」寧曉問老孫, 抱著最後一絲希望。
「嗯。」老孫收起手帕, 看著寧曉說:「她會醒過來的。」
寧曉看老孫鎮定的樣子, 又想到姜蘇那些異於常人指出, 於是信了八成,當然還帶著兩分疑惑,畢竟姜蘇是真的沒了心跳,她問:「還要多久?」
她真的支撐不住了,感覺靈力用不了多久就會枯竭。
「我也不知道。」老孫說著把手帕整整齊齊的疊起來,放進口袋裡。
寧曉快哭了,已經有冷汗從額頭上冒出來:「你不怕啊?」
「沒什麼好怕的。」老孫淡定的說。
他不怕,是因為就算他死了,寧曉死了,翟靳聿死了,姜蘇都不會死。
只要姜蘇不會死,那就沒什麼好怕的了。
寧曉此時自然理解不了老孫這種心情,但是看到老孫這麼鎮定,她也被帶的鎮定起來,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氣,眼睛直視那隻正在瘋狂衝擊防護罩的止幽,沉下心,開始控制自己體內因為緊張而開始紊亂的靈力。
不用擔心。
姜蘇隨時會醒,翟隊隨時會趕過來。
她只要堅持一會兒,再堅持一會兒——
「噗——」
寧曉嘴裡突然噴出一口血來。
防護罩驟然一陣劇烈抖動,彷彿隨時都有可能破裂。
寧曉直接從地上搖晃著站了起來,手舉在頭頂,掌心朝上,死命撐住,彷彿是用手撐起了這防護罩,靈力再次狂涌而出,抖動的防護罩再次穩定下來,然而她嘴裡噴出來的血卻順著嘴角往下流,面色慘白如紙,顯然堅持不了多久了。
「等會兒我說跑,你就先跑吧。」寧曉蒼白著臉對老孫說:「能活一個是一個。」
老孫說:「你說的沒錯,能活一個是一個,你要是撐不住了就先跑,我沒什麼用,但是也能擋它一擋。」
老孫一邊說,一邊從口袋裡掏出一大把符來。
那是姜蘇寫給他關鍵時候用來保命的。
「我跑不了了。」寧曉虛弱的擠出一個笑來。
她靈力已經到了枯竭的邊緣。
她面色驟然一厲:「跑!」
話音落地的瞬間,防護罩承受住止幽的一擊,然後悄無聲息的碎裂在空氣中。
止幽的爪子朝著站著的寧曉揮來!寧曉伸手撐出一個小型半弧形的防護罩,下一秒就像是在妖管局大廳一樣,被撞飛出去!
老孫和姜蘇立刻沒有了任何防護,暴露在了止幽的眼皮子底下。
老孫手裡抓著一把符,用力咬破舌尖,一口血噴在符上,嘴中大喝一聲!同時把手裡的符朝著止幽投擲過去!
只聽得——
「砰!砰!砰!砰!砰!」
爆炸聲連成一片!
在一片爆炸聲中,摻雜著止幽憤怒的咆哮!
寧曉即將重重的撞在樹上,而她此時已經沒有任何靈力可以給自己做一個緩衝了。
她閉上眼,等待那劇痛襲來。
正在此時!一道身影疾馳過來,她在重重撞在樹上之前被人攔腰抱住,一個轉身避開了那棵書,卻也被巨大的衝擊力撞得往後退了一米多遠,寧曉震驚的睜開眼,在看到那張熟悉的臉的時候,寧曉的眼淚瞬間就涌了出來:「隊長——」
「辛苦了。」翟靳聿面色冷峻,把她放倒在地,沒有任何停留的沖向另外一邊方向。
寧曉看著翟靳聿疾馳而去的背影,抹了一把眼淚,一邊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一邊忍不住說:「艹!我又要愛上了!」
另外一邊,老孫扔下那一堆爆炸符后,就拖著姜蘇想跑。
然而姜蘇給他那些爆炸符防身的時候,沒有想過老孫會遇到止幽這樣的大妖怪,威力也十分有限,要是換成小妖小怪,這一堆雷丟過去,不死也得半殘,可止幽卻是度過劫的大妖,這一堆雷符丟過去,除了讓它更加憤怒,就像是人被針扎了幾下,雖然痛,但是卻並不會造成什麼大的實質性的傷害。
所以僅僅只是給老孫爭取了幾十秒的時間,才拖著姜蘇跑了十幾米,暴跳如雷的止幽就追了過來!
老孫心中一陣絕望。
心想,自己這回是死定了。
他沒想到,自己不能長生不老,卻連六十歲都活不到。
止幽巨大的身軀朝著他們撲了過來!
它龐大的身軀遮住了路邊路燈的光,一大團黑暗壓了下來,老孫抱緊姜蘇,把自己的後背暴露在止幽面前,閉著眼等死。
預想中的劇痛沒有來。
反而是止幽發出了一聲慘嚎!
老孫震驚的扭頭!卻看到一道高大的身影擋在他們面前。
原來是翟靳聿在千鈞一髮之際及時趕到!
止幽一爪拍到了翟靳聿的長刀上!雖然沒能砍掉它的爪子,卻也在它的前肢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帶她去找寧曉。」翟靳聿來不及問姜蘇怎麼了,對老孫丟下一句就頭也不回的沖向徹底激怒的止幽。
老孫把姜蘇扛起來放在背上,幸好他這麼多年堅持擺攤,天天遛鳥,身體還算不錯,再加上姜蘇不重,他又死裡逃生,身體里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一股力量來,他扛起姜蘇就往寧曉那邊跑。
寧曉已經從地上爬了起來,老孫把姜蘇扛過來放在地上,然後從口袋裡掏出一顆糖遞給寧曉:「吃了。」
寧曉想,她現在哪裡有吃糖的心思啊!
老孫遞給她:「這是姜蘇讓我備著的,可以恢復靈力。」
寧曉驚訝了一下,然後接過來撕開糖紙,裡面果然不是普通的糖,而是一粒圓滾滾的指甲蓋大小的黑色藥丸,寧曉沒有猶豫,塞進嘴裡,剛要吞,就聽到老孫說:
「在嘴裡含化了再咽下去,有點苦。」
寧曉連忙停止吞咽,然後開始含它。
下一秒,她的表情就扭曲起來。
這叫有、點、苦啊?!
簡直比她吃過的任何東西都要苦!那股苦味直接遍布口腔,一直苦到胃裡。
她現在感覺她現在整個人都是苦味的了!
然而與此同時。
已經徹底枯竭的靈力卻開始在體內復甦!
一般來說,像這種用靈力過度的情況,她短時間內都無法再使用靈力了,至少也得休息兩天才能讓靈力漸漸回緩,然而她此時就感覺身體里的靈力正在綿綿不絕的湧出。
「你怎麼不早點給我?!」寧曉完全不能理解的問老孫。
不然她何至於被止幽打飛?!
「這葯只能靈力枯竭了才能用。」老孫解釋說。
寧曉對姜蘇的敬佩之情再次油然而生。
居然還有這樣的好葯。
等這件事情完結了,一定要找她批發一點。
「她怎麼還沒醒啊?」寧曉說,蹲下去查看姜蘇的情況。
依舊是沒有呼吸沒有心跳,完完全全死了一樣。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都覺得姜蘇開始涼了。
但是看了看老孫,她還是沒說話。
決定把注意力放到翟靳聿和止幽大戰上。
止幽是被關在地下七層的大妖怪。
全盛時期不弱於全盛期的黑術。
只是因為姜蘇精魄受損,才被妖管局抓住。
然而就算是妖管局抓它的時候,也出動了三支小隊,一支S級,兩支A級的小隊才能成功把止幽抓住,更是造成了一死四傷的慘烈戰局。
雖然在妖管局關了近二十年,脖子上的項圈也有抑制妖力的效果,但是發狂狀態下的止幽,戰鬥力還是非常驚人。
它對姜蘇的怨恨並不只是姜蘇讓他精魄受損,失去了二十年的自由,而是因為姜蘇殺死了它的伴侶,把精魄取走,讓它的伴侶連轉世輪迴的機會都沒有。
止幽妖怪專情,這一世,都只會有一個伴侶。
甚至有很多止幽會為伴侶殉情。
而這隻止幽沒有為伴侶殉情的原因就是它還沒有為它的伴侶報仇。
它被關在妖管局監獄二十年,沒有一天不在怨恨著姜蘇。
這股怨氣也是它現在戰鬥力變得那麼強的原因。
而此時,任何阻擋在它面前的人,它都會毫不猶豫碾碎他!
妖管局的小隊模式一般是三到四人。
翟靳聿和寧曉卻一直是二人隊,而且他們也是妖管局歷史上唯一一隊單獨殺死過S級妖怪的小隊。
翟靳聿的戰鬥力也可見一斑。
但是和魏秦戰鬥在前,已經是兇險萬分。
魏秦雖然實力也十分強橫,但是畢竟不如翟靳聿是真正的實戰里歷練出來的。
而翟靳聿最後險勝,卻也並不輕鬆。
此時又要和發狂的止幽戰鬥,即便是對翟靳聿而言,這也並不是一場輕鬆的戰鬥。
寧曉想上去幫忙,但是她的靈力雖然一直在恢復,但老孫給的姜蘇研製的葯並不是那種激素類的服用之後瞬間就飆到巔峰,用過之後卻會對身體產生非常大損傷的葯,而是以滋養為主,又可以讓枯竭的靈力在短時間內就開始恢復的葯,需要一定的時間。
所以寧曉現在著急也沒用,貿然衝上去,連自己都保護不了更不用說幫忙了,她能跟翟靳聿合作那麼久,那就證明她不是豬隊友,反而知道什麼時候該進什麼時候該退。
寧曉緊張的看著那邊膠著的戰局。
正在此時,在她面前的空間一陣扭曲,就看到魏秦鬼魅般在她面前憑空出現,寧曉心裡驟然一緊,身體里剛剛恢復一點的靈力開始涌動,手微微抬起,警惕的看著他,額頭上冷汗都冒了出來——
魏秦站在那裡沒動,他臉上都破了相,臉色蒼白森冷,身上更是到處都是鮮血淋漓,有血順著手臂流淌下來,滴滴答答的浸入泥土裡。
他只是冷冷看她一眼,又低頭看向了姜蘇,看到她身上沒傷,竟有種鬆了口氣的模樣。
當他看到老孫的時候,眼睛驟然危險的眯起:「你……」
老孫戒備的盯著他。
魏秦一下子就明白了前因後果,他看著姜蘇冷笑:「好個姜蘇.……真是我小瞧你了。」
寧曉緊張的看著他,她靈力十分才恢復兩分,但是如果魏秦要對姜蘇動手,她也還是會毫不猶豫的出手。
然而魏秦說完這句話之後,卻是突然又在原地憑空消失,寧曉心裡驟然一松,鬆了口氣,然而這口氣松到一半,她又猛然想到什麼,心臟再次收緊,猛地看向翟靳聿那邊的方向!
果然只見魏秦下一秒就出現在了正在和止幽戰鬥的翟靳聿的身後!
而他手裡正拿著一把□□!
槍口對準了翟靳聿!
寧曉失聲叫道:「翟隊小心!」
同時手上靈力狂涌,想要替翟靳聿擋下這一槍。
然而距離那麼遠,她恢復的靈力微弱,又怎麼可能擋的下子彈?
止幽雖然隨著身上的傷越來越多血越流越多而攻勢開始減弱,但是翟靳聿還是不敢有絲毫放鬆,不敢有絲毫分神,魏秦鬼魅般出現在他身後時他已經察覺到了,卻已經來不及閃躲,只來的及一側身,只聽得一聲槍響!隨即是銳物入肉聲,子彈正中他拿刀的胳膊,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從手臂穿過,帶出一串血花——
翟靳聿悶哼一聲,臉色一白,竟是硬抗了這一槍,右手緊握的刀在劇痛之後脫手,他左手一撈就握住,然後忍著右臂劇痛,用力朝著止幽的眼睛擲去!
這一刀的速度之快,竟是隱約響起颯颯破空之聲!
止幽躲避不及。
長刀勢如破竹狠狠扎進他的右眼之中!刀身過半都扎進了止幽的右眼,止幽猶如徹底癲狂,一邊後退一邊咆哮著瘋狂的甩著頭顱,像是想要把那把長刀從它的眼睛里甩出去,然而它這個動作反而更加重了傷勢,它往後退出十幾米,鮮血狂涌。
而另外一邊,魏秦開出一槍后,抬起的手都沒有放下,又毫不猶豫的沖翟靳聿扣下扳機——
翟靳聿接連與魏秦止幽大戰,早已到了力竭邊緣,又身中一槍,反應和動作都慢了不少,魏秦離他太近,這一槍他是躲不過了。
寧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臉色慘白:「隊長!」
她身體里的靈力瘋狂往外涌,然而卻還是來不及。
「砰!」的一聲槍響——
寧曉崩潰到湧出的靈力還沒成形就全都四散開去。
然而下一瞬,讓她震驚的畫面發生了。
魏秦的手突然往上揚,那顆脫膛而出的子彈就險而又險的擦著翟靳聿的頭頂飛了過去!緊接著!魏秦的身體突然像是斷了線的風箏一樣飛了出去!
這樣的場景,寧曉曾經見過一次!
她不敢置信的猛然回頭——
姜蘇就站在她身後,她的手抬著,掌心朝外,雪白的掌心畫著赤紅的寧曉看不懂的複雜符咒。
姜蘇嬌小的臉龐依舊蒼白,全身卻帶著一股凜然森冷的殺氣,她面無表情一步步朝著那邊走去,從寧曉身邊走過時,連寧曉都感覺到了來自於姜蘇身上的徹骨的寒意。
魏秦重重摔在地上,用手肘撐在地上支起身子,看著那邊朝他走過來的姜蘇,他竟然笑起來。
這一笑,全無半絲陰鬱,竟有種燦然生輝的感覺。
「阿離。」
他叫她,然後側身嘔出一口血來。
生命力極其頑強的止幽又殺了回來,連眼睛里的刀都沒有弄掉,就直衝姜蘇而來。
姜蘇連頭都沒回,只是一揮手。
止幽就被擊飛出去,巨大的身軀重重的砸落在地,還平移出十幾米,揚起滿地的塵土。
「我是姜蘇。不是姜離。」姜蘇面無表情的看著魏秦:「我說過,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會連你的魂魄也打散。」
魏秦似乎一點也不害怕,只是看向翟靳聿,譏諷道:「看來愛情比親情還重要。你的父母因為姜蘇而死,你卻一點都不恨她。不知道你的父母在九泉之下看到你為了仇人這麼赴湯蹈火奮不顧身是什麼心情。」
姜蘇皺起眉。
魏秦看到姜蘇臉上的不解,恍然大悟般的笑了:「看來翟靳聿什麼都沒對你說。」
他嘴角的笑透著深深地惡意:「你還記得你二十年前曾經和兩隻止幽大戰嗎?你殺死了其中一隻,拿走了它的精魄,卻害得當時一家三口父母慘死,只留下一個孩子,那個孩子把你當成救命恩人找了二十年,卻不知道你就是間接殺死他父母的兇手……」
姜蘇猛然看向翟靳聿。
翟靳聿也看著她,深邃的眼眸中彷彿把所有的痛苦都隱藏了起來。
姜蘇一瞬間就明白過來。
魏秦說的是真的。
原來曼麗告訴翟靳聿的,就是這個。
難怪他們會篤定翟靳聿在知道之後會和她分開。
她腦子裡電光火石,回想起翟靳聿曾經問她那個鈴鐺手環的來歷。
又想起翟靳聿在和曼麗談過之後的狀態。
他內心該有多痛苦。
她還記得他在父母忌日那天的反常,是他唯一展現出他真實情緒的時候。
而他甚至都沒有把知道真相后的痛苦在她面前展露半分。
此時寧曉的內心也是掀起驚濤駭浪。
二十年前翟靳聿父母遇害的慘案居然是姜蘇間接導致的?
可是怎麼可能?!
姜蘇二十年前可能還沒出生!
難道姜蘇根本就不是人?
寧曉驚疑不定。
誰也沒發現,老孫就在這時走了過來,就站在一邊不遠的地方。
只有翟靳聿敏銳的看了一眼,見是老孫,剛要收回目光,卻不經意間看到老孫脖子上的傷口上,他的瞳孔驟然緊縮!
只見「老孫」拔出了一把槍。
然後對著姜蘇,沒有任何猶豫的扣動扳機!
「姜蘇小心!」寧曉反應過來時已經遲了。
子彈已經出膛——
「砰!」
「砰!」
「砰!」
「砰!」
「砰!」
七顆子彈接連打出五顆!
就在他要扣下第六下扳機的時候,他被寧曉擊飛了出去,在半空中就變幻出了他原本的模樣,居然是曼麗!
寧曉猛地看向姜蘇。
然後雙腿一軟,支撐不住跪倒在地,眼眶驟然紅了。
姜蘇被翟靳聿抱在懷裡。
整整五槍,全都打在了他的背上。
姜蘇像是承受不住翟靳聿身體的重量,抱著翟靳聿跪倒下去。
翟靳聿高大的身軀隨著姜蘇倒下,被嬌小的姜蘇摟在懷裡。
翟靳聿的血濺在姜蘇的身上,衣服上,臉上,把她一雙眼睛都染得通紅。
她什麼也看不到,聽不到了。
好像世界一下子變得寂靜無聲。
姜蘇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梗住,痛到幾乎發不出聲音,最後聲音幾乎是從她的牙縫裡擠出來:「翟靳聿,我不會死的!我不會死的!你忘了嗎!你怎麼那麼蠢!」
翟靳聿目光充滿貪戀的凝視著她,甚至還微微笑了一下:「是啊.……我不小心忘了……」
姜蘇身體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眼前像是蒙上了一層水霧,輕輕一眨,就化成水滴落下來,重重砸在翟靳聿的臉上。
翟靳聿看著姜蘇滿眼是淚,心痛的厲害,他的小姑娘,他沒有保護好,還讓她哭了。
他費力的伸著手,輕輕地貼著她的臉:「你說的對.……我們姓翟的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姜蘇用力搖頭,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眼淚像是掉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
喉嚨里發出獸一般的嗚咽。
「.……我不能再保護你了……姜蘇……以後,你多保重。」
翟靳聿的手無力的從姜蘇的臉頰上滑落。
頃刻之間。
姜蘇什麼聲音都聽不到了,好像一切都靜止了。
魏秦被這一幕嫉妒的幾乎發了狂,他死的時候,姜蘇沒有為他掉一滴眼淚,甚至連眼神都沒有給他一個,現在卻為了翟靳聿,哭得那樣傷心。
他惡毒的說:「他父母因你而死,現在他也為了你死了。多好,他們一家人現在團圓了。」
她抬起眼。
看向魏秦。
還帶著淚意的眼睛通紅,眼神殺意肆虐。
姜蘇把翟靳聿小心翼翼的從她的懷裡放在地上躺好,然後跪伏下去,在魏秦嫉恨的目光中輕輕吻了吻翟靳聿光潔的額頭,低聲喃喃:「翟靳聿,我不會讓你死的……」
在魏秦驚駭的目光中撿起地上的刀,毫不猶豫的插進了自己的胸膛,頓時鮮血狂涌!
魏秦震驚的看著她。
寧曉見此一幕,更是心膽俱裂:「姜蘇!」
以為姜蘇是想不開要和翟靳聿殉情了。
姜蘇用手捂住胸口,雙手瞬間都被染得血紅。
她搖晃著站起身,全然不顧自己的胸口的鮮血還在往外涌:「我說過。我不僅要殺了你,還要讓你魂飛魄散。」
她沒有走向魏秦,而是一揮手,把魏秦釘在了地上。然後轉身,走向那隻再度沖回來的止幽,她抬起手,她的血詭異的爆發出了一道血光,她的手用力一握!止幽突然發出了凄厲的慘嚎!身體像是瞬間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攥住,一點一點往裡收緊,讓它全身上下的骨頭都開始錯位,姜蘇卻彷彿沒有聽見那駭人的慘嚎,抬著手,一步一步走向它。
她瘦小的身體此時卻帶著一股異常強大而凜然的殺氣。
等到姜蘇走到近前。
止幽已經只剩下最後一口氣,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那隻完好的紅色獸瞳死死地怨恨的盯著姜蘇。
姜蘇走過去,用那隻血紅的右手握住刀把,把翟靳聿的長刀硬生生的從止幽的右眼中拔了出來。
止幽發出痛苦的嘶吼——
寧曉毛骨悚然的看著這一幕。
下一秒,姜蘇舉起刀,面無表情、狠狠地扎進它那隻完好的左眼中——除了刀柄在外,刀身全部沒入。
姜蘇輕聲道:「這一刀。是為了翟靳聿的父母還給你的。」
止幽此時還有意識,也不知道姜蘇說的是誰了。
姜蘇拔出刀。
拎著鮮血淋漓的長刀,又走向另外一邊。
不是魏秦,而是曼麗。
姜蘇渾身是血。
翟靳聿的、她的混合在一起,猶如地獄里走出來的女羅剎。
寧曉那一擊用了全力。
曼麗直接摔斷了腿,只能痛苦的看著姜蘇拎著長刀一步一步走近。
「我是不會向你求饒的!」
曼麗絕望中摻雜著幾分怨毒。
「我不需要你的求饒。」姜蘇軟糯的聲音此時卻變得嘶啞難聽起來,卻帶著一股肅冷的殺意:「我只想讓你死。」
姜蘇的左手抬起,讓曼麗完全無法動彈。
右手握著翟靳聿的刀。
一刀扎進曼麗的肚子里。
曼麗發出一聲痛苦的慘叫!
姜蘇發紅的眼睛冷冷的盯著曼麗,那裡頭沒有恨意,只有無盡的冰冷:「你打了翟靳聿五槍,我會替他還你五刀。」
姜蘇像是凌虐一般,一刀一刀折磨著曼麗,直到她連人形都維持不了,身上開始長出鱗片,變得人不人,妖不妖,讓曼麗真正感到恐懼的是,姜蘇每落下一刀,她就感覺她的靈魄也像是在燃燒,如果沒了靈魄,她就相當於魂飛魄散,連輪迴都入不了,徹底消失在了天地間!
姜蘇沒有任何猶豫的,把最後一刀送進曼麗的心臟。
隨著最後一刀落下,曼麗的靈魄也被一場無形的大火燒的一乾二淨,她的人形徹底消失了,只有一隻一米多長的變色龍倒在血泊之中,死的不能再死了。
姜蘇沒有停留,徑直走向魏秦。
寧曉知道這是不對的。
止幽和曼麗都是妖。
但是魏秦是人。
而且還不是什麼普通人。
如果姜蘇殺了魏秦,可能會有非常嚴重的後果。
可是寧曉一點都不想阻止姜蘇。
她就看著姜蘇拿著翟靳聿的刀,一步一步走向魏秦。
魏秦似乎一點也不害怕。
他看著姜蘇。
絲毫不掩飾眼神中的渴望。
「阿離。」
他笑。
像是千年前第一次看到姜蘇,那驚鴻一瞥,他也是這樣沖著姜蘇粲然一笑。
但是姜蘇不知道的是,在更久以前,他還只是個小道童的時候,就曾經見過她。
那是還只有十來歲的他被師傅責罰了,跪在門外一整天,餓得頭昏眼花。
姜蘇路過,蹲下來,笑眯眯的摸了摸他的頭,還給了他一塊點心。
她問他,你叫什麼名字?
他說:我叫晏秦。
她說:哦,那我叫你阿秦好不好?
他羞澀的點了點頭。
她問他:阿秦,你師父在哪裡?
他告訴了她。
再然後。
她離開了,師父死了。
十年後。
他再遇見她,她卻已經全然不記得他了。
他一點都不記恨她殺死他的師父,因為他的師父不是什麼好人,那時也對他極差,師父死了,他反倒覺得解脫。
他只是有些記恨她,為什麼不記得他了。
「阿離。」
魏秦又叫她。
「你能再叫我一聲阿秦嗎?」
他這一世的名字並不叫魏秦。
魏秦這個名字是他後來改的。
只是想找到她的時候,她能再叫他一聲阿秦。
然而回答他的,卻是姜蘇冷冷的一句:「你去死吧。」
像是千年前一樣,姜蘇毫不猶豫的一刀穿透了他的心臟。
但是這一回他不用知道為什麼了。
他也不用看著自己的屍體被野狗刨開肚子,被野獸撕咬。
他感覺他的靈魄在燃燒。
用不了多久,就會灰飛煙滅。
他忽然覺得內心平靜。
彷彿那一世又一世的輪迴找到她,就是為了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