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八章說「夢」(下)
王秀英搖了搖頭,開弓哪有回頭箭,從李龍躍的反應來看,他的心裡對她昏迷中所說的那些胡話還是相當在意的。
既然李龍躍把她昏迷中所經歷的那些事說成夢,那麼就當那是場夢,王秀英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在心裡理了理前世今生那些可以說給李龍躍聽的故事,就以夢的方式! 「昏迷中的這場夢讓我很害怕,沒有小叔和洋洋讓我很崩潰,我拚命想要逃離那個夢境,卻總有一股力量在拉著我,讓我無法逃離,直到小叔一聲聲的呼喚越來越清晰,才終於將我從那個夢境中拉回到
現實……」說著王秀英的腦袋習慣性地在李龍躍的懷裡蹭了蹭,片刻之後又喃喃道:「這個夢……」
只說了三個字又停了下來,李龍躍的心裡不由提了起來,到底是什麼夢讓王秀英這麼糾結?在夢裡那個人到底對王秀英做了什麼,讓她如此不安。
沒錯,李龍躍明顯感覺到懷裡的王秀英的心情極度不安,甚至還帶著一種畏懼害怕的情緒。
王秀英到底在不安什麼,害怕什麼呢?
李龍躍原本已經漸漸打消了打探王秀英昏迷時做的那個夢,可是現在他覺得不能就此放過,他不能眼見著王秀英獨自被那個夢境所困擾。
「那個夢讓你很不安,對嗎?」王秀英看不到李龍躍的表情,可是兩人緊緊擁抱在一起,她可以從他的肢體語言和聲音中,感覺到他的心情並不好,卻努力剋制著,希望能給她安慰和支持。
王秀英的心底嘆了口氣,這會兒她已經想好到底該如何向李龍躍描述這個所謂的夢境——她與方勁松以及家人前世今生的糾葛。
「準確地說起來,這個夢應該追溯到我父母去世的那一年,也就是我與爸第一次見面那一天晚上。」王秀英抬起埋在李龍躍懷裡的頭,目光勇敢地對上李龍躍,神色坦然卻認真。
既然開了頭,就得將從頭串起來漸漸說開來,所以王秀英選擇從這輩子與方勁松第一次見面那天的夢境開始說起。
至於重生這種玄幻的事,王秀英自然不可能拿出來說,別說李龍躍不會相信,這萬一不小心傳揚出去,對李家對李龍躍甚至對她自己都有可能帶來致命的打擊。
他們這一家除了幾個小的可全都是有組織的,甚至還在各自的組織中當作著重要職務,組織是唯物主義的先鋒隊,作為其中一員自然也得堅持唯物主義。
重生這種完全不符合唯物主義的事情確實發生在王秀英的身上,這個事實卻只能永遠爛在王秀英自己的心底,連最親密的愛人也只能用夢境來描述那些曾經發生在王秀英身上的事。
「你是說,你在七九年的時候就做過類似的夢?夢裡你與方勁松是夫妻,而且你昏迷中喊的那個珊珊還是你們的女兒?!」只聽了個開頭,李龍躍就炸了,整個人充滿了戾氣。 王秀英的心裡不是沒有擔心,可是開弓沒有回頭箭,更何況李龍躍現在所說的話已經讓她充分肯定了她昏迷的時候所說的胡話與前世的生活密切相關,畢竟她還沒來得及提方珊珊這個名字,李龍躍就
已經就出這樣的話來了。
要解釋清楚為什麼會說那些胡話,自然就必須以夢境的方式展現前世的生活。
王秀英有些窘迫地看了眼李龍躍,很快就垂下眼帘,那略帶躲閃的目光,更令李龍躍的心裡生出一股子狂暴的氣息。
在李龍躍幾欲暴走的時候,王秀英帶著點澀意的聲音再次響起:「其實在第一次做的那個夢裡,我並不能確定那個擁有花白頭髮跪在遺體前懺悔的老男人是誰,只是覺得有些面善。
當年爸的氣勢那麼強,那個時候我不過只是個十三歲的鄉下小姑娘,整個過程中我只抬頭瞄了爸一眼,就這一眼帶到了站在爸的身邊方教官。
在那個夢裡,我感覺到自己浮在半空看了一場戲,驚訝地發現那具遺體居然是我自己的。
雖然那遺體枯瘦的令人心疼,可我就是知道那就是我,五十歲的我!
跪在遺體前懺悔的男人還有那個站在遺體前哭泣的年輕女人是我的親人,那個時候我的心很痛,卻又有一種自嘲的感覺在心頭索繞,一直到夢醒,我也只知道那個女人叫方珊珊。
這樣的夢讓我很奇怪也很害怕,只是那個時候,沒有時間給我害怕,因為那個時候,我面臨的是帶著秀誠如何活下去,還要保證不失學,因此那個奇怪的夢境很快就被我忘在了腦後。」
王秀英徐徐道來,雖然依然在說夢,卻奇異地令李龍躍狂暴的心情漸漸平和下來,此時此刻更多的是心疼,心疼王秀英曾經的困頓和艱難,至於那個夢,真的不過只是個夢罷了! 感覺到李龍躍僵硬的身體慢慢舒緩下來,一直將頭埋在李龍忠誠懷裡的王秀英嘴角微微勾了勾,清冷的聲音再次緩緩響起:「知道那個夢裡的男人是誰,是在與方教官的第二次見面以後。那時我剛剛上
高中,方教官作為Z軍區英模演講團的隊長帶隊來我所就讀的中學進行愛國主義教育演講。
爸請他給我帶來了一些書籍和一本英漢大詞典,那天因為方梅的嫉妒,場面弄得很不愉快。
也是那天晚上,我又做了個奇奇怪怪的夢,夢裡方梅指著我的鼻子大罵,罵我是狐狸精,罵我是不會下蛋的雞,罵我讓她哥蒙羞……
從那個夢裡醒來,我終於明白上一次夢裡的男人為什麼會那麼面善,那個老男人正是方教官幾十年後的模樣。
從那以後,雖然與方梅同班同宿舍,我盡量避免與方梅單獨相處,可是當年的我畢竟還小,對那個夢雖然感到害怕卻又十分好奇,好奇之下也就做出了一些不太妥當的事。
比如答應方教官帶著方梅一起學習,比如跟著老師一起去方家,結果每次都被啪啪打臉……
你是沒見過我被方教官母親無故又打又抓時的慘狀,那個時候一張臉都不能看的!
你說,有那麼奇怪的夢,又有現實里無故被打罵,我該是多賤,才會與方教官走到一起?
只是有些事往往不是我想如何就如何我想怎樣就怎樣。
比如第一次來京城報到,我只想與林靖雅同行,偏偏校長和林爸林媽他們都覺得八個人同行可以互相照顧,非要讓我們坐同一班列車前來京城。
結果其中又多了許多事!
比如新生軍訓,我哪裡知道方教官會來Q大當軍訓教官,而且還是我們系的女生教官? 人生總有許多無奈,好在我上大學的時候年齡小,面對方教官的接近,我明知他的意思卻可以裝聾作啞,可以佯裝不懂,也幸好很快就認識了你,才讓我徹底避開夢境中那些污糟事,過上今天這樣幸
福美滿的生活。
小叔,這輩子有你與我同行足矣!」
王秀英的整個說夢過程,比起平時的王秀英條理並不那麼清楚,說得也十分零亂,可是李龍躍卻一直靜靜地聽著,偶爾給王秀英續杯熱水。
王秀英這一說足足說了大半個小時,李龍躍的心裡時有起伏,既惱怒方家母女曾經帶給王秀英的困擾,又懊惱自己當年為什麼不跟著李振海去清溪鎮。
李龍躍記得十分清楚,當年李振海去Y縣處理王秀英父母車禍的時候,事實上他就跟在李振海身邊,只是沒跟著去清溪鎮罷了。
如果那個時候,他跟著一起去了清溪鎮,王秀英也許就不再做那樣的夢,也許也不會與方母有交集,更不會被方母打罵羞辱……
這一番交心徹底打消了李龍躍心底的那點醋味,王秀英最後的那句話瞬間軟化了李龍躍的心,也點燃了李龍躍的熱情,他將王秀英緊緊地摟在懷裡,恨不得將人揉進自己的血脈中。 李龍躍喃喃呼喚著王秀英的名字,俯在王秀英身上起起伏伏,只覺得怎麼疼怎麼寵都不夠,只憑王秀英最後的那句「這輩子有你與我同行足矣」,李龍躍覺得就算給他金山銀山和無上的權勢都換不走身
下這個與他共舞的女人。
這輩子有你與我同行足矣! 當兩人同時飛上巔峰的時候,李龍躍的腦海里唯有這句話在不停地回蕩回蕩……